窮困潦倒時被恩人領養，我決心報恩時聽見她密談，才知掉進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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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康德二年，阿城三道街來了一夥兒唱蹦蹦戲的，推著車，挑著擔，到了一塊寬敞的空地，停下腳，開始卸車，搭台，埋鍋造飯。

「嘿，要飯的，起開起開，滾遠點兒。」

是一個頭上扎著衝天辮，身穿紅肚兜綠褲子的白胖男人，嫌街邊的小叫花子礙事，罵罵咧咧的，一腳踢了過去。

小叫花子無故挨了一腳，硬是咬著牙不哭，只是猛然抄起一口大黑碗，照準了他的大肥腳往死里砸去。

那大黑碗像是生鐵鑄成，少說也有三斤分量，加上一個孩子吃奶的勁兒，這一下砸得不輕，估計那腳面子得塌下去一個坑，用不了一會兒就得腫起老高，像小花子的腦門一樣。

小花子頭上的大血包是磕出來的，從天剛蒙蒙亮開始，小叫花子就跪在這裡，眼前每走過一人，就咕咚一聲，到現在，磕了總不下一百個頭了。

可那大黑碗里依然空空如也，顆粒無收。若是祖母還活著，定會幽幽地說：「這年頭要飯的太多，好心人都不夠用了。」

好心人不夠用，惡人卻比比皆是，就像眼前這個白胖子，長著一身肥膘厚肉，偏要欺負瘦猴兒似的小叫花子！

只是反倒吃了大虧，疼得捂著腳嗷嗷叫喚：「他媽的小叫花子你敢打人？老子弄死你。」

說著，掄起拳頭就要砸下來。

小叫花子狠狠瞪著他，不躲不閃。

祖母說過，討飯路上，若遇見惡狗，千萬不能跑，你越跑，它越凶。你就站穩了，喊一嗓子，給它一腳，保管它夾著尾巴溜走。

「胖子，住手。」一聲呵斥傳來，不怒自威，白胖子渾身一個激靈，手裡的石頭掉在地上，差點砸了自己另一隻腳。

說話的是個年輕女子，跟那些五紅大綠的藝人不同，她穿得極為素凈，一件白色高領對襟小褂，配一條藕色百褶長裙，臉上略施粉黛，冷清清的沒什麼表情。

白胖子沒了剛才那股子飆勁兒，臉上擠出一個諂媚的笑：「阿九，我清場子呢，這要飯的臭烘烘的，埋汰，我怕熏著你。」

「凡事都有先來後到，這本是人家的棲身之所，你佔了人家地盤，還要以大欺小？」阿九聲音不大，字字逼人。

白胖子撓撓頭：「沒，我跟他逗著玩兒呢，逗著玩兒……」

「哎呦阿九，你怎麼胳膊肘朝外拐，護著這小要飯的呀？」一位潑辣的中年婦人扯著嗓門兒走過來。

阿九轉頭看向她：「要飯的也是人，怎可隨意欺凌？咱辣椒紅劇團向來如此霸氣么？再說，誰還不是要飯的呢？」

阿九的目光漫不經心，掃過那幫咋咋呼呼的藝人，婦人的臉子一下耷拉下來：「好好好，我辣椒紅是要飯的，咱都是要飯的。胖子，你對這同行小爺給我客氣點。」

辣椒紅說罷，扭著細腰肥臀走了。

白胖子捏著鼻子，將那小叫花子拖到十步開外的地方，小叫花子死死抱著那隻大黑碗，始終沒有撒手。

阿九一見那碗，突然像是遭了雷擊一般，臉色變得煞白，急急地問：「小孩兒，這碗哪兒來的？」

小叫花子緘口不語。祖母說了，這大黑碗可是傍身之寶，打人砸狗都不在話下，被人踢翻千次也不碎不裂，不到萬不得已，切不可舍，若有一天當真要餓死了，可將這碗拿去當鋪換錢。

灶上飄來大白米飯和豬肉燉粉條子的香味兒，小叫花子不由地直吞口水。

阿九徑自端起那隻大黑碗，到灶上盛來滿滿的飯菜，上面蓋了兩片巴掌大的五花肉片，放在小叫花子面前。

小叫花子愣了一下，咚咚咚給她磕了三個響頭。

2

吃飽喝足，藝人們開始造勢，鑼鼓陣陣，嗩吶聲聲，引得百姓傾巢而出，來看熱鬧。

蹦蹦戲是傳統的民間藝術，表演形式多為兩兩一對兒，醜男陪俊女，插科打諢逗屁磕兒，扇子手絹團團轉，是以又叫二人轉。

二人轉又分拉場戲、小帽兒和正戲，拉場戲熱鬧，小帽兒歡脫，那戲詞兒說口也都直白露骨，加上女藝人的媚眼兒滿場亂飛，惹得看戲的又笑又罵。

看熱鬧的總不乏幾個有錢的和裝有錢的，看到興處，抑或被撩撥得亂了方寸，難免要賞幾個小錢兒。說到底，這藝人們相比那叫花子，不過是穿得花哨些，檯子搭得高些，卻也不過是討賞為生。

阿九唱的是正戲，鼓點一響，滿場肅然。正戲不以嘩眾取寵，拼的是是實實在在的唱功。

今晚唱的是《包公賠情》，阿九的功底自不必說，一開口便掌聲雷動。唱到動情處，聲聲切，字字淚，就連看熱鬧的都為那痛失愛子的王鳳英落下淚來。唱到王鳳英下跪那段，竟有人跳起來要打那鐵石心腸的包黑子。

一曲唱罷，阿九得到的賞錢比其他藝人加在一起都多。出手最闊綽的是戲台對面德藝茶館的楊老闆，據他自己說，九姑娘一來，使他那茶館蓬蓽生輝，顧客盈門，理應重賞。

也對，那些看戲看得口乾舌燥、叫好叫得聲嘶力竭的，總要到他那去要一壺茶潤潤嗓子。

可賞也賞了，楊老闆還是覺得「不成敬意」，拽著辣椒紅到角落裡竊竊私語。小叫花子在二人眼裡算不得人，是以二人對話也毫不避諱。

楊老闆說，九姑娘玉體嬌貴，怕住窩棚里太過屈尊，他願為九姑娘提供一應食宿，請辣椒紅給做個說客。

辣椒紅嘻笑著說：「這九姑娘的確嬌貴，住不得窩棚，每到一處，都要下榻客棧，就不勞楊老闆費心了。」

「辣椒紅，你是老江湖，咱也不必兜圈子，規矩你懂，事成之後，少不了你的。」楊老闆一副財大氣粗的架勢。

辣椒紅噗嗤一笑：「哎呦我的楊老闆，看來您對這九姑娘還真上心。不過我真是愛莫能助啊，她本不是我辣椒紅的人，這樣，您再看看別的姑娘，別的我都能給您說和。」

「那些殘花敗柳就算了，辣椒紅，你不必跟我繞這彎子，出價即可。」

辣椒紅見他動怒，趕緊安撫：「楊老闆，我可不是忽悠您，這九姑娘，是我半路撿來，臨時搭夥的，您也見了，藝高脾氣大，一個不高興，就要散夥的。」

「不是你的人，事情倒好辦了。」楊老闆冷笑。

辣椒紅驚叫：「哎呦楊老闆，您這是要硬來啊？可別怪我沒提醒您，這丫頭性子清高，軟硬不吃。前些日子在路上，一位軍爺拿槍頂著她她都沒從，差點鬧出人命，您可三思啊。」

楊老闆氣哼哼拂袖而去，辣椒紅愣了一會兒，也扭著細腰離開。暗處閃過一個身影，小叫花子定睛一看，正是那唱包拯的梁三。

小叫花子心頭一緊，楊老闆在這阿城臭名遠揚，大姑娘小媳婦兒的都躲著他走，若辣椒紅與梁三做了他的幫凶，阿九怕是在劫難逃。

3

喧囂過後，曲終人散，藝人們各自收起傢伙事兒，女的都擠進一間窩棚，男的在戲台上打開鋪蓋倒頭就睡。

阿九跟辣椒紅打了招呼，背著包袱走向悅來客棧。小叫花子溜著牆根兒下最黑的地方悄悄跟了上去。

悅來客棧就在街角那棵大皂角樹下，阿九進了客棧，沒過多會兒功夫，二樓一個房間亮起燈來，窗戶紙上映出她的身影，一切正常。

小叫花子這才鬆一口氣，將身子蜷縮在一處牆角，正對著她的窗戶，萬一楊老闆真的前來使壞，在這可看得清清楚楚，還能對著窗戶大聲呼喊，叫她提防。

到了子夜時分，打盹的小叫花子被關門聲驚醒，睜眼一看，並無異常，許是客棧剛進了客人。

阿九的房間早已熄燈，靜悄悄的，小叫花子正待收回目光，卻發現一根靠窗的樹杈似有異樣，仔細一看，上面竟蹲了個黑乎乎的影子。

為了躲避瘋狗的追咬和街上孩子們的追打，小叫花子自幼練就一手爬樹絕活，像只靈敏的猴子一樣，扒著樹皮就爬了上去，無聲無息來到黑影身後，雙手抓穩樹枝，一腳將他踹了下去。

沒有預料中的一聲巨響伴隨著陣陣哀嚎，相反，那黑影落地之後，又飛身躥了上來，並狠狠扼住小叫花子細弱的脖頸。

楊老闆沒有這麼好的身手，小叫花子拚命掙扎，想看看還有誰在暗中打阿九的主意。

是梁三。梁三怎麼也沒想到將他踹下去的會是個孩子，待看清那一頭狗啃般的亂髮，不由得萬分惱火：「小要飯的，不要壞事，滾！」

他罵得狠，卻並沒有把小叫花子摜到地上摔死。剛一鬆手，九姑娘的房間傳出一聲驚叫，電光火石之間，梁三像只靈敏的豹子，縱身一躍，破窗而入。

房內好一陣騷亂，拳腳聲伴著楊老闆的慘叫和告饒，阿九始終沒有點燈，客棧的老闆和夥計也無人上來查看，小叫花子突然明白，定是有內鬼接應，楊老闆才能進到阿九房間。

楊老闆該是被打得沒了人形，跌跌撞撞地沖了出來。

屋裡傳出梁三急切的聲音：「阿九，你沒事兒吧？」

「沒事，你走吧。」阿九的聲音清冷。

房內好一陣沉默，連小叫花子的心都跟著揪起來，不知道是不是該弄出點動靜試試這兩人還好不好。

梁三突然開腔了：「阿九，我們走吧。」

阿九一聲冷笑：「我們？你斷了這個念頭，死心塌地跟著辣椒紅吧，她一個女人，行走江湖不容易。」

梁三說：「那你呢？你不也是一個女人嗎，還這麼年輕漂亮。你才是真正的不容易，叫我放心不下。」

「我跟你有什麼關係？梁三，我不過是一隻離群孤雁，與你也是臨時搭檔逢場作戲，你不必把心思放在我這裡，我遲早是要遠走高飛的。」

「阿九！」梁三已近乎哀求。

阿九卻絲毫不為所動：「你走，否則我就喊人，叫辣椒紅來領你回去。」

「好，我走，我走！」梁三氣哼哼地從窗口跳出，見阿九掩上窗戶，這才不甘不願地離去。

4

辣椒紅劇團在三道街連演三天，討到的賞錢一天不如一天。

儘管那些女藝人搔首弄姿使盡渾身解數，終究也是徒勞。男人好色是天性，可誰心裡都有一本小九九。流浪藝人再美也終不過是曇花一現，誰願意為博她們一笑，惹惱家中糟糠？

尤其是楊老闆，被梁三暴打之後懷恨在心，竟在他那茶館造謠生事，說辣椒紅劇團表面上是唱戲的，實則乾的是倒賣人口的勾當，叫各家各戶都看緊了自家那幾口子，別叫人拐走了老婆孩兒的，哭都找不著調。

辣椒紅氣得火冒三丈，又不能找上門去理論，強龍還壓不住地頭蛇呢，何況自己區區一個「要飯的」。

想到這仨字兒辣椒紅就堵心，看那阿九就越發不順眼，裝什麼假清高，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說不定是在哪兒叫人玩夠了混不下去才來投靠她的。

胖子又跟她咬耳朵，說梁三夜夜去客棧，辣椒紅終於炸毛兒，咬牙切齒要把這來歷不明的女人攆走，錢可多可少，可梁三隻有一個，她寧死不舍。

阿九在第二夜便換了家客棧，楊老闆再沒來，可小叫花子卻夜夜在大門口守著，與那梁三一樣。第三日清晨，阿九走出客棧，買來一屜熱氣騰騰的包子，用紙包著，放在小叫花子的碗里。

小叫花子一雙大眼睛在髒兮兮的臉上顯得格外清澈透亮，寫滿感恩，阿九承受不起，慌忙躲閃。

阿九將小叫花子帶回客棧，打來清水，拿來香胰子和手巾，叫小叫花子好生洗洗，她去去就來。

小叫花子換了幾盆水，把那頭臉洗得乾乾淨淨，阿九拿著幾件青布衣褲回來了：「也來不及做新的，當鋪里挑了一身，你換上吧。」

小叫花子羞怯地褪下一身破爛的棉絮布條，阿九手中茶盞咣當一聲掉在地上：「你是個女孩兒？」

小叫花子本是女兒身，祖母怕她遭人凌辱，才用那碎瓷片像割麥子似的，將她一頭髮絲割得參差不齊，又往她臉上抹了鍋底灰，掩住她粉嫩白皙的皮膚。

阿九好一陣愣怔，良久才回過神來，見她穿那青布衣褲也合身，點點頭道：「也好，你就權且當個小子吧，這年頭畜生當道，女兒身反倒容易招致禍端。小孩兒，你叫什麼？來自哪裡？」

小叫花子聲音如蹦豆一般清脆：「我叫尹意，來自哈城。」

「你是哈城尹家的孩子？那你家中還有何人？」阿九急切追問。

尹意一一道來：「我只知父親遇人不淑，招來橫禍，殃及家人，是祖母拚死將我救出，一路行乞，將我養大。不久前祖母因病撒手人寰，尹家只剩下我一人。」

阿九的臉，像六月的雲，瞬息萬變，最後只是長嘆一聲：「苦命的孩子，那你可願跟著我學戲？雖是下九流的玩意兒，但總算能混口飯吃，不用給人磕頭下跪。」

小叫花子一臉驚喜與為難交錯：「祖母生前，最恨戲子……」

「是啊，你祖母定是恨毒了戲子。」阿九把臉轉向窗外的皂角樹。

小叫花子只是猶豫片刻，便改了口：「可祖母定不會恨菩薩心腸的阿九姐姐。尹意願意跟隨阿九姐姐學藝。」

「學不學的倒也無所謂，你幾歲？「阿九的手掌撫在她濕漉漉的頭頂。

「八歲。」

「八歲，比我當年走上這條不歸路時還小了一歲。尹意啊尹意，遇上我，真真是你的不幸。」阿九的眉頭，深鎖到一處。

尹意慌忙跪倒：「阿九姐姐是尹意的大恩人。」

阿九伸手將她扶起：「起來，從今往後，有我一口吃的，便不會餓著你，只要我活著，便叫你活著。」

阿九擅自收徒，辣椒紅倒省得找茬了：「哎呦，您還真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可惜我這廟太小，供不下您吶。」

阿九二話不說，拉著尹意轉身就走。

「阿九姐姐，我們去哪？」出了城門，尹意望著遠方，一臉迷茫。

阿九牽起她的小手：「天大地大，總有我們落腳之處，只是可能要走得遠些，累些，你怕嗎？」

尹意見她眼神剛毅，竟全然不似之前的柔弱。有她在，她便不怕！

5

師徒倆走出不到十里地，身後有人匆匆趕來，阿九一見，拉著尹意加快了步伐，可又怎能甩掉身強力壯一身功夫的梁三。

「阿九，你別再躲我了，我已與那辣椒紅訣別，再無瓜葛。你帶著個孩子，無依無靠的，讓我照顧你們不好嗎？」

阿九頓住腳步，猛然轉身，眼裡射出凜凜寒光：「梁三，我再說一遍，你不要跟著我，否則你必將悔恨終生。」

「我不怕，也不悔！」梁三展開手臂攔住二人去路，「你不為自己想，也該為你的徒兒想想，你孤身一人，何以為生，難不成再投靠一個草雞劇團，被人當成斂財的工具？」

阿九不語。

梁三進而說下去：「不如就我們倆搭夥，邊走邊唱，待攢夠了錢，便回老家去，耕田織布，不好嗎？」

「阿九，我知道你定有打不開的心結，放不下的心事，可你放心，你不說，這輩子我都不問，只要你叫我陪著你。」梁三一腔鐵血柔情。

阿九抬起臉，目光依然清冷：「梁三，聽我一句勸，回去吧，免得將來後悔。」

「後悔也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梁三兀自摘下阿九肩上的包袱，又去接尹意手裡的大黑碗，忍不住眉頭一緊：「這什麼碗？這麼沉，黑黢黢的，扔了吧。」

「不行！」阿九和尹意同時大喊。

梁三笑笑：「好好好，不扔，萬一哪天我們淪落到討飯的地步，還能派上用場。」

天快黑的時候，辣椒紅率眾人趕了上來，兩眼噴火，恨不得將那阿九活活燒死。只是梁三護得緊，誰也拿她無可奈何。

辣椒紅訴盡衷腸也只是換來自己一把辛酸淚，二人攜手走過十年光陰，走過千山萬水，終是逃不過分道揚鑣的命運。自此，山高水遠，再不必見。

阿九亦不再趕梁三走。人生路險，莫不如結伴同行。

阿九省吃儉用，只一項花銷從不吝嗇，便是住店，三個人，三間房，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睡得安然。

如此一路流浪下來，不知不覺又是三年。尹意始終女扮男裝，還跟著梁三學了一副令人叫絕的男腔，練得多了，竟能夠上台與阿九對戲，還頗受歡迎。

阿九和尹意甚是欣喜，梁三更是興高采烈，日日念叨尹意可以出師了，可以唱戲養活自己了。

尹意從未想過離開，梁三的臉色終究不好看了。某夜，梁三把她叫到客棧外面，塞給她一摞子大洋，說他要帶阿九回老家成親生子，叫她不要再跟著了。

尹意由衷地為阿九高興，本想去辭行，卻被梁三攔下：「你若說了，她定不會放你走，倒不如就此別過，各奔前程。」（原題：《反串》，作者：風月青鳥。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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