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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的畫冊 I第62期《彭本人作品集》

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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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與寄託——彭本人繪畫新作賞析

文/李凇

我和彭本人先生相識始於十年前在南京共同合作編輯八卷本《海外藏中國歷代名畫》。我所知道的老彭是一個辦事十分認真的人,一絲不苟,考慮周全,精益求精,甚至滴水不漏。哪怕你不認識他,只要看過他的畫,你就會同意我的觀點。這種性格十分適合做編輯,加上他原本畢業於湖南省最高美術學府——湖南師範大學美術系,數十年如一日勤奮作畫,對美術鑒賞、選題策劃、裝幀設計、印刷發行行行精通,真是一個難得的美術編輯。去年聽說他退休了,我覺得非常惋惜,因為現在像他這樣的優秀編輯實在不多,對出版社是個損失。不過,又覺得對他個人是個福音,因為許多像他這樣的美術編輯自己的真正興趣原本並不在「編輯」而在「美術」,數十年來以編輯為主、以繪畫為輔,總是生活在工作與興趣的矛盾之中,唯恐在兩個領域顧此失彼,甚至經常抱怨「為他人作嫁衣裳」,如今終於「解放」了,可以無拘無束地潛心耕種「自留地」,這是一件多麼愜意的事!果然,老彭很快就拿出了一批精緻的工筆人物畫,其中還有大幅,這可能會使一些年輕的專業畫家汗顏了,要知道他實際上還兼著出版杜的一些工作。

瑤家秋月

十多年前曾流行過一個電視劇:《籬笆,女人和狗》。這三個名詞似乎恰好就是老彭多年來畫中不變的主線。女人是老彭畫中出現最多的主角,既有年輕貌美的村姑,也有歷經滄桑的老嫗,還有初涉人世的少女。所謂籬笆,指的是農村、大自然。所謂狗,其實是泛指,還包括農村常見的其他動物如雞、馬、牛、貓、羊、鳥、鶴等,都為老彭所鍾愛。這裡有必要追究一下老彭的出身。他出生在湘南騎田嶺山脈白阜山下一個農民家庭,家鄉四周環山,阡陌縱橫,屋舍零落,只有一條崎嶇山路通向外面的世界。他的繪畫生涯始於孩童時期的小石板,幫父母看牛放鴨之餘,在小石板上以泥土或磚塊為筆,隨意畫些小鳥、小樹、房屋,青山綠水是他的繪畫啟蒙老師。但好景不長,在他11歲讀初中時父親不幸去世,這一定給了他沉重的打擊,從此和母親相依為命,依賴母親的辛勤拉扯,走上了艱苦奮鬥、自強不息的人生道路。雖然他後來進省城讀大學並成為一個畫家,然而少年時的記憶一直縈繞在心。心理學家弗洛伊德說過:「當視覺記憶殘餘是某些事物時,我們千萬不要由於喜歡簡單化而忘記這些視覺記憶殘餘的重要性。或者否認思想過程通過向視覺殘餘的回復而變成意識的可能性。」(《自我與本我》第二章)老彭心中的「視覺記憶殘餘」 其實就是母愛和對純凈大自然的依戀,持續的追記如同一隻看不見的手控制著他的畫筆,並由一種模糊的潛意識逐漸變為主動而明晰的追求。他畫筆下的女主角總是那麼優美溫柔、楚楚動人,充滿青春活力,甚至偶爾還有些性感或時髦——或許這正是他對記憶的某種修訂。圍繞女主角的永遠是山間的小溪、清澈的山泉、朦朧的霧靄、四季盛開的鮮花、根深葉茂的綠樹,以及唧唧喳喳的鳥群、威武的駿馬、溫馴的山羊、可愛的小貓、憨厚的水牛、忠誠的看家犬——幾乎都是工業文明以前的視覺景象。兒時的美好生活如同陶淵明筆下的世外桃源存在於他的心中,他呈現給我們一個本真的、舒適而宜人的大自然,甚至還能從中呼吸到清新的空氣。近年來人類的經濟行為正在攪亂自然的秩序,經濟高速增長的代價是空氣、水和食品的嚴重污染,人類的生命質量和生活狀態都面臨退化的威脅。這個大自然日益遠離我們。是否,老彭在訴說一種兒時的美好懷念的同時,間接表達了對當前社會生活方式的深深憂慮和批評?

秋天的旋律

不過我還是寧願把老彭看做是一個追求理想的完美主義者。他的每一幅畫都是盡心竭力之作,創作態度十分嚴謹,有些作品從構思到完成要用三四年甚至更長時間,反覆推敲修改。花了近五年時間的《秋天的旋律》可看做是他對童年美好時光的一個總的記憶,表現秋收後跟隨母親在田野中放雞的快樂與甜蜜心情。用了兩年多時間的《人生三部曲—青春年華》借鑒了西方繪畫的某些手法,在抒寫自己對農家婦女人生命運感嘆的同時,探索了新的大頭像的形式,這種形式古人沒有畫過。《苗家節日》也是用了兩年多才完成。由於主業是做編輯,所以作畫的時間大都在節假日和每天晚上9點至凌晨2點之間。在繪畫的風格形式上,他也是兼收並蓄,採用多種方法。他年輕時在師範大學興趣廣泛,除中國畫外,對西方的油畫尤其情有獨鍾,後來又在壁畫、年畫、連環畫等領域都有實踐並取得可喜的成績,使得他在進行工筆畫創作時能夠做到不拘泥於傳統。他在意繪畫風格的前瞻性,認為傳統繪畫形式適應的是過去的風俗與習性,作為一個現代畫家應有多種多樣、適合現代生活的表現方法,作品應有鮮明的時代特徵。如《霧漫竹鄉路》表現的是改革開放初期,而《鄉妹子進城》則一看便知是20世紀末至21世紀初的作品。他的作品以傳統的勾線和色彩暈染為基調,但大都揉合了年畫的構圖和情調、油畫的色彩與某種程度的光影調子、平面構成與版畫的色塊對比。他似乎喜歡精心設計的圖案排列,如大面積的藍印花布,大塊排列成平行線的樹枝樹葉,遮天蔽日的麻線,大片的桃花,細密的竹簍,交錯的樹根,漫天飛舞的小鳥,苗家女頭頂上繁密而沉重的銀器飾物等等,他都畫得極有耐心,以表達出自己對視覺重複所形成的韻律的獨特感受。他將寫實的造型與平面裝飾方法結合起來,調動綜合性的手段,營造出一種華麗精緻、生機盎然、既有傳統形式又符合現代趣味的視覺新境界。毋庸諱言,畫家都希望自己的作品被人欣賞,有更多的人喜歡。他的作品雅俗共賞,而又尤其側重於大眾審美心理。將皇后式的高貴與清新的純樸集中在村姑般的少女形象上,賦予樸素以尊嚴,賦予平淡以華麗,賦予優美以厚重,賦予萬物以靈氣。

人生三部曲——青春年華

雖然老彭的畫幾乎都有寫生稿做基礎,所畫又幾乎是他親眼所見,並且採用十分寫實的手法,然而我認為卻是具有相當程度的浪漫主義和理想主義色彩。他對少數民族題材十分感興趣,如畫有苗族、瑤族、維吾爾族、塔吉克族、藏族婦女的形象,還有福建的惠安女。1981年創作的《迎新娘》是他年輕時的作品,是5次深入瑤寨後所作,當時那個時代的痕迹和激情似乎一直潛藏在他的心底。直到2004年,赴西藏林芝、日喀則地區採風,對藏民能歌善舞、勤勞剽悍的性格印象極深,2005年退休以後終於有大量的時間作畫了,於是精心完成了2米高的《青藏情歌》。追溯起來,其源頭可能要到法國19世紀以德拉克洛瓦為旗手的浪漫主義思潮,對異域(東方、非洲)生活的強烈興趣構成了藝術家創作靈感和激情的來源。從20世紀50年代開始,國內的少數民族生活成為中國畫家們津津樂道的題材,幾乎毫不誇張地說,不論是藏族、蒙古族、新疆維吾爾、哈薩克等民族,還是雲南、廣西等南方各民族,我們記憶中的少數民族題材繪畫名作,基本上都是漢族畫家所作。究其原因,除了強調民族大團結的政治背景和文藝政策的導向外,對畫家們產生吸引力的更重要因素,是少數民族兄弟純樸誠實的心態、與大自然更為和諧的生活方式,以及面孔、服飾和環境所具有的新奇視覺形式元素。這也正是老彭,這個出身農村的漢族畫家對少數民族題材樂此不疲的重要動力。他將對遙遠時光的追憶寄托在遙遠地區的生活之中,在這種寄託中找回自我、找回母愛、找回寧靜、找到自在而和諧的歸宿。

人生三部曲——天倫之樂

老彭告訴我的故事中最有意思的是那個殺雞畫雞的事。有一次為了畫《秋天的旋律》中的雞,他去市場上買回一對公雞與母雞,每隻雞有2公斤多重,放在當時住的小院里,天天對著雞觀察,各個角度、各種動態畫寫生,可畫了十多天總是不滿意。一氣之下把雞殺了。吃完雞去外面散步,回到家不到5分鐘,憑印象就畫出了一群活蹦亂跳的雞。老彭說,他畫人其實也是這樣,不是對入畫寫生,而是憑印象、記憶和感覺。1993年到香港藝苑訪問,女老闆驚嘆於其造型準確,問他作畫時是否請過模特兒,他回答說是在平時寫生的基礎上憑記憶勾畫出來的。出版社不是美術學院或專業畫院,沒有條件請模特兒畫寫生。這到底是工作條件所限而練就的一種本領,還是一種古今存在的行之有效的創作方法?在西方人物畫法傳進中國之前,中國的人物畫家其實都是憑記憶作畫的。比起對人寫生畫法,這種方法有三個好處:首先在於提取觀者印象中最生動、最有感染力的瞬間,避免主觀擺動作所造成的僵硬和不自然。當畫家在生活中看到某種人物動態並想要表現於紙上時,他可以請模特兒擺動作。然而實際生活中有好多動作是難以重複的,典型的如舞蹈動作,著名畫家葉淺予畫的舞蹈傑作應該都是來自他的記憶。其次是可以抓住整體,忽略細節,不被對象的繁雜細節所迷惑、所限制,便於作畫時即興發揮。這樣做的另一個更大好處是鍛煉畫家的眼力、記憶力和概括力,並使畫家養成形象思維的習慣。然而,現實中的人物、擺出的模特兒、頭腦記憶中的人物、畫中最終表現的人物,這幾者關係如何?這使我想起了清代著名畫家、揚州八怪之一的鄭板橋,他有一段關於畫竹的抒情而且精闢的論述:

「江館清秋,晨起看竹,煙光、日影、露氣,皆浮動於疏枝密葉之間,胸中勃勃,遂有畫意。其實胸中之竹,並不是眼中之竹也。因而磨墨展紙,落筆倏作變相,手中之竹又不是胸中之竹也。總之,意在筆先者,定則也;趣在法外者,化機也。獨畫云乎哉!文與可畫竹,胸有成竹,鄭板橋畫竹,胸無成竹。濃淡疏密,短長肥瘦,隨手寫去,自爾成局,其神理具足也。藐茲後學,何敢妄擬前賢,然有成竹無成竹,其實只是一個道理。」

人生三部曲——萬年鍾情

鄭板橋將他自己與宋代畫家文同的畫竹方法做了比較,為我們理清了眼中竹、胸中竹、手中竹三者的關係。他認為同一個客觀對象,在現實世界、畫家的意識世界和所畫出來的作品中卻是不同的。另一方面,作畫可以有不同的途徑,既可以胸有成竹、意在筆先,也可以胸無成竹、趣在法外。只要符合「神理具足 的要求就行。這個「神」是對象內在的精神與作者氣質相互交融的產物,這個「理」則是客觀社會與大眾共同接受的法則,認識事物的普遍渠道。一件好的作品,必須要在所表現的客體、作者主體、觀看者的心理預期之間做好平衡。擺脫模特兒的限制,將作者的內心作為冶鍊形象的熔爐,眼、心、手融為一體,才能達到隨心所欲、呼之欲出的自由境界。不論是古人畫竹還是今人畫「籬笆 ·女人和狗」,「其實只是一個道理」。

聽老彭說以後準備主攻大寫意花鳥,那是一個更能自由發揮作者性情的領域,已有許許多多的大師橫亘在他的面前,如何超越是一個難題。不過我想他肯定已經有主意了,憑著他那倔強而又頑強的性格,我們完全有理由寄予更高的期望。

2007年1月24 日草於北京大學中關園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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