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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王志清先生《王維詩傳》

作者簡介:黃明月,女,安徽師範大學文學院文獻學專業研究生。

王志清先生是中國當代著名辭賦家、詩人,也是著名的王維研究專家。曾出版過飲譽學界的專著《縱橫論王維》(增訂版)、《王維詩選》(商務印書館)等,在王維研究上作出了重大貢獻,開拓了一片新天地。其新著《王維詩傳》(河北人民出版社 2016年12月)是又一部力作。此書運用「詩史互證」的方法,提出問題的同時又深入探討問題,將王維的研究推入一個新的境界。正如王先生所說:「研究思維與研究方法的改變,讓我進入了前所未有的深度,看到了不少我原先沒能看到的景觀,也解決了此前研究中沒有涉及或者沒有解決好的問題,或者說我也顛覆了不少的己見與他見而提出了一些新說。」(《王維詩傳·前言》)書里提出了許多新的見解,詩性與理性並重的思維論證法對讀者有很大的啟發。這部著作是王先生潛心研究、蘊孕而成,其優美的散文詩語言,讀來甚覺齒頰留香,很是享受。具體而言,其特點如下。

一、結構創建的獨具匠心

王志清先生對本書寄予厚望,不僅希望《王維詩傳》可以成為學術意義上的詩傳,為學術研究提供與眾不同的見解,而且希望《王維詩傳》能在普通讀者中產生「史傳」效應,讓讀者認識一個詩性而又真實的王維。為此,王先生精心謀篇,嚴謹布局,以獨具匠心的結構描繪了一個詩性而真實的王維形象。縱觀全書,從書的各個標題中,我們可以窺見王先生獨具匠心的謀篇布局。除去前言與後記,本書共分為十三章,每一章都有與文章內容相對應的四字標題,簡短的四個字概括出詩人在這段時期的主要經歷或是發生在詩人身上的主要事件。這十三個標題,即是詩人的一生:從解褐之前,少年遊俠的風光起,到向善而終,「舍筆而絕」止,為讀者呈現了王維完整的人生歷程。但簡短的標題不是簡單羅列其生平事件,亦不是僅僅堆砌解讀記錄詩人生命歷程的作品。王先生強調主題審美激情、悟性和靈視的介入,追求與詩人性情的相接與溝通,試圖揣其心事,達到與詩人相通的境地。所以這些標題,有著嚴密的情感與邏輯聯繫,共同構成了一個內涵深厚的文章結構。

乘風破浪會有時,人生亦難一帆風順。品讀詩人的一生,從少年的風姿到長大成人,初官太樂,長安城從此多了一個儒雅氣質和出塵風度超群的人,雖然王維的這段日子過得還算順暢,但詩中卻不甚記載,開元九年(721年)秋,王維被逐出京城,《被出濟州》正是這一時期蒙冤被貶的心情寫照。王先生讚許說:「此時的王維,灰頭土臉,滿腹委屈與牢騷,成了一個典型的『憤青』。」得意時,時光飛逝,在快樂中逍遙自在,難得提筆,而跌入低谷,身處窘境之時,心情沮喪,滿腹牢騷噴涌而出,通過創作以排解心中不快之意,寫詩聊以慰藉,大概出於這樣一種心理,王維在離開長安赴任的路上,留下了不少紀行詩,並且將田園與城邑兩種文化自然的交融,創新了田園詩的寫法。對於現代學者來說,此時的紀行詩是研究王維的不可或缺的珍貴文獻。王維是一個隨性之人,所謂隨性,乃是不拘束自己,無論身處何地,心性都能得以釋放。他的詩亦然,不是簡單的遊記或是記錄自己的生活,而是心性使然,隨心而動,隨緣而作。自開元十六年秋離開濟州,到開元二十二年出官右拾遺,這期間「行止不明」,因詩人沒有記錄具體的時間、地點及行程規劃,所寫的詩中透露出「巴蜀」一帶,因此,學術界對這一問題具有很多爭議,王先生從時間與行徑路程的關係,有說服力地論證出王維是有過巴蜀之行的,並且考明大致路線為「秦蜀要道」:自大散關入,然後進入黃花川。王維的隨性更多的體現在他能「仕隱自若」,這或許是一種生存的本領,亦或是一種無奈,但他能在官即隱,隱而出仕,在二者之間遊刃有餘的徜徉,豈不快哉!王先生概括的更為精確:「王維於仕隱,無可無不可,身性自如,高蹈自在,仕即為隱,隱亦即仕。」他「既不認為在朝即庸俗而可鄙,也不認為逸野就高潔而可敬」。活的生性自由,隱得自在,仕得自然,人如其詩「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是何等隨性的淡然與洒脫。王先生在最後一章中寫道:詩傳寫到王維向善而終,剛好「十三章」,「抑或是偶然,似有其必然,彷彿有什麼讖驗似的」。綜觀全書,並非偶然,似寫平生,而又不局限於講述其經歷旅程,似有感悟,而又藉以史料論證獨特的觀點,可以說,在一定程度上筆者與詩人達到了某種契合,這大概是二十餘年王先生與王維耳鬢相磨的成果與默契吧!

總之,本書的框架結構,在目錄部分展露無餘。通過簡短而深刻的大標題,可知詩人一生的經歷。王先生不僅大標題擬寫的精彩,小標題的擬寫也獨具內涵。每一章的大標題之下有三個小標題,每一個小標題擬寫的相當講究。例如,「孤身走長安」、「少年遊俠的風光」、「大漠看射鵰」等,讀來彷彿一幅幅的畫卷。第十一章的三個小標題:「丁母憂柴毀骨立」、「天下朋友皆膠漆」、「歸來才及種春田」直接採用詩句,優美且書寫工整。有些小標題直接就是王先生獨特觀點的體現,如:「『公主』就是他自己」、「出塞應該不是受打壓」、「未必想傍李林甫」等。深刻簡潔的大標題與優美工整的小標題讀起來別有一番趣味,同時勾勒出獨具一格的結構體系,王先生的這種匠心獨運,可謂是,內容上畫龍點睛的章節勾勒出詩人的一生。

二、詩史互證的嚴密論證

王先生在前言中說:「進入《王維詩傳》的寫作,我則發現,我的研究思路發生了變化,即特別重視文本細讀,而從文本中獲得『以詩證史』的歷史真實,進而作『以史證詩』驗證,力圖在『詩史互證』中實現與古人『同情』的客觀真實。」「以詩證史,詩史互證」,不是「以詩證史」和「以史證詩」的簡單結合,也不是簡單羅列文學材料和史學材料,而是注重二者的邏輯性,增加其客觀性,以力求實事求是。葛紅在《語境與詩史互證的對比》中寫到:「從內容上要求的是與研究的詩人、詩歌文本相關;從時間的維度對於歷史的要求就是詩歌文本同時代的詩人本事、詩中的時事或歷史背景。」清代,錢謙益先生注杜詩,用詩史互證法,並取得了大成就。洪業在《杜詩引得序》中說:「謙益之與杜集最注意者,多在考證事實,以揣摩杜陵心事。」後來,陳寅恪先生在考察元稹艷詩的過程中,也運用「詩史互證」的方法,儘可能還原當時當地,彼時彼刻詩人的一系列活動。王先生在《王維詩傳》中將此法運用得爐火純青,論證嚴密。試舉兩例:

其一,王維與孟浩然是否是至交至今不能篤定,關於二人交往的程度也沒有現成的文獻記錄,根據史載和贈答,二者有過交往。孟浩然落第還山前,寫了一首詩,題為《留別王維》,王維則以《送孟浩然》為和,所存資料中,能證明二人有過交往的,也就是這一唱和。王先生指出,葛立方根據「王孟唱和」與「商較風雅」的故事,惡意曲解,顛覆原意,這是「創造性」的借題發揮。並指出《新唐書》中「內署較詩」的故事是子虛烏有的編造,因王維一生未入翰林院,更無「侍詔金鑾」的資望,詩人的自身經歷使這一歷史記錄不攻自破。此外,書中引用聞一多先生對《歲暮歸南山》一詩的評價,即顯得葛先生的觀點有主觀臆斷之弊了。其二,當王維走出南山,由殿中侍御史轉左補闕時,寫有一首酬和宰相李林甫的詩,題為《和僕射晉公扈從溫湯》,此為「奉和」詩,而李林甫的原詩沒有保存下來。李林甫歷來被以佞臣視之,有論者苟求王維,認為其和詩奸相,是一種巴結與謀圖,這使得王維有趨炎附勢之嫌。依據《舊唐書》記載:「李林甫性沉密,城府深阻,未嘗以愛憎見於容色。自處台衡,動循格令,衣冠士子,非常調無仕進之門。所以秉鈞二十年,朝野側目,憚其威權。」由此可知,他是個依法辦事的宰相,對於盛唐的穩定有一定的貢獻。王先生評價說:「王維詩如『上宰無為化,明時太古同。靈芝三秀紫,陳粟萬箱紅。王禮尊儒教,天兵小戰功。』歌頌宰相輔佐之功,歌頌盛世大治,也非全是諛辭溢美之詞,似乎還是比較實事求是的評價。」這樣的解說無疑合乎王維「無可無不可」的本性。「觀其一生,他雖沒有什麼投機鑽營的劣跡,而卻有惜身愛命的退讓與圓通。」不似李白般狂傲,不像杜甫般執拗,懂得變通與生存的智慧,在紅塵煙雲與避世絕俗中遊刃有餘。我想,這值得當下人去思考,去體味,大概這也是王先生能夠跨越時空,並且享受這種精神漫遊的原因吧!

以上只是兩例,這樣嚴密的論證在文章中多處體現。而且,王先生也注重文本細讀,在《王維詩傳》中多次將王維的詩作進行研究論證,並結合相應史料,真正做到了「詩史互證」之嚴密。

三、散文語言的詩化魅力

王志清先生擅長辭賦及詩的寫作,曾出版詩集《生命場景》、《心如古銅》等,其文筆在學界頗受好評。《王維詩傳》體現其一貫行文風格,語言清麗,讀來如沐春風,文字在先生指尖如行雲流水般肆意,如詩如畫,讓人流連忘返。無論是目錄的擬寫還是文章內容的闡釋,都可窺其右。例如:標題中「孤身走長安」,「孤」和「走」,一個形容詞,一個動詞,生動形象的刻畫出一個孤獨而風度翩翩的少年,在生命最驚艷的時光里,舉手投足間體現出與生俱來的貴族氣質及良好的家庭教養。「大漠看射鵰」,則直接用詩人詩中的意象作為標題,為目錄增添了不少詩意色彩。在文章內容上,對於《紅牡丹》的解讀:「牡丹艷麗因綠葉映襯更加閑逸寧靜,紅色花瓣由淡而漸深。而其內在卻愁腸欲斷,春色哪裡知道其心情呢!詩人以花寫人,寫他自己。牡丹通常用來寫富貴,寫喜悅,而此詩則用來寫愁苦之情。如果也用牽合政治的解法,『紅衣淺復深』則暗示其職位變化。唐太宗貞觀四年始,朝官按一定的服色區別貴賤,以紫、緋、綠、碧分品秩。三品以上紫色,四品深緋,五品淺緋。王維原為給事中,正五品上,著淺緋;而官尚書右丞,正四品下,著深緋。官服的顏色雖然都是紅色的,則由淺紅而變為深紅了。人但見我官職又有升遷,而不知我內心愁苦、肝腸寸斷啊。」有議論,有抒情,讀來不覺乏味,字裡行間透露出愁腸欲斷的情愫。王先生對王維晚年的詩歌評析的更為精湛,譬如《書事》,「人閑慵懶之極,白晝也懶得去開院門,萬念俱息,閉關凝定,進而虛懷待物、逼生出一種環境。於是,詩人輕而易舉地進入與物冥一的高峰體驗時刻;於是,詩人成了不辨何為現實之真而何為想像之幻的交感;於是,詩人達到真作幻而幻亦作真的同一。是青苔色慾人衣來,還是人心潛入苔色?詩人塑造是一個典型的物我相生的藝術境界,這種超悟對象的智慧之光,暗合庄、禪理諦。」詩人參禪的蘊味於詩情畫意的文字間流轉,既有精湛縝密的評論,又有清麗空靈的文字,議論與抒情相輔相成,讀來甚覺清新脫俗。王先生在後記中也寫道:「我得益於散文詩寫作,比較重視研究性文字的文學性,追求語言的個性化與抒情性。」無疑,這種散文詩語言增加了本書的可讀性,從而使本書獨具值得經久玩味的魅力。

綜觀全書,從其詩而論其詩性人生。一切由詩來言說,由史以佐證,語音清麗優美,彷彿在讀歷史,猶品詩歌,亦如在賞散文,讀罷易引起讀者共鳴,時而低落,時而欣慰,時而寧靜,時而豁達,頗能引導讀者與其共同探討。誠如王先生在後記中所說:「細讀王維的詩,而對其詩其人有了些新感覺新認識與新思考,雖然有些問題沒有史料以實證,或只能通過想像力來助解,或做比較性考察以推測,或只能存疑,但是,這樣的解讀嘗試,充滿了探險與開拓的新鮮感,抑或能夠吸引讀者積极參与,這肯定是一種『可讀性』的。」因此,這不僅是一本闡述觀點,具有獨到學術見解的書,也是普通讀者走進王維,觀其一生的「史傳」。

吳振華,一個曾經生活在釣魚台的宿松人,追求至真至誠至美的人生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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