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左眼好疼，算命的說，這是你們家族的宿命

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學校有一次檢查視力的活動。按照老師的要求，遮住一隻眼睛用另一隻眼睛來看前方的標示。

當我遮住右眼的時候，我突然發現，眼睛裡看到的東西和剛才好像不一樣。就像是有一個人站在老師旁邊，惡狠狠的就那麼一直盯著我。

我很害怕，胡亂的說了幾個方向，趕緊放下遮住右眼的手，再一看，那個人又不見了。

回到家，我把看到的事情告訴了媽媽，可是媽媽不相信我，還說，讓我再試一次遮住右眼。

我害怕那個眼神，不敢。媽媽還以為是小孩子的惡作劇，也就不在意。

從那以後，每次的視力檢查，我的左眼視力永遠都是不及格。

後來，家人都以為我的左眼近視或者有問題。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左眼裡好像住著一個人，我害怕的一個人。

那年暑假，我在農村奶奶家。暑假裡和我一起玩耍的還有城裡來的小表妹，她很淘氣。

那一次，我蹲在院子邊，看地上的螞蟻在搬東西。表妹突然從後面用雙手遮住我的眼睛，然後還嗲聲嗲氣地說：「猜猜我是誰？」我一聽就是她的聲音，於是我把手悄悄伸向後面，準備撓她胳肢窩，我知道，她怕癢。

表妹忽然發現的我的動作，急忙放下遮住我左眼的手來阻擋我。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一抬頭就看見院子前面的農田裡，站著一個人。他盯著我，沖我喊到：「都這麼大的人了，還像個小娃兒一樣！」我眨了眨眼睛，原來是爺爺。

我剛想站起來，突然間，我發現還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在爺爺身後，農田邊上的竹林里。惡狠狠的，感覺和三年級檢查視力的時候的眼神是那麼的熟悉。

她好像是一名女子，隱約的看到了微風吹起的長髮。除了那惡狠狠的眼神之外，其它的都一片模糊，只有個大概的輪廓。我想仔細看看時，表妹鬆開了遮住右眼的手，我眼睛一眨，她又不見了。

我好像不再那麼害怕，好奇的心不停地跳動著。

我回過神來，看著表妹：「你剛才看到爺爺背後站著一個女的嗎？就在那個竹林里」

表妹說道：「沒有啊，那兒有人么？」

我遮住表妹的一隻眼睛：「你再看看？」

「還是沒有，一點兒也不好看，哥，你是不是看錯了」表妹嘟囔著嘴。

我放下手，看著讀三年級的表妹，想到了那個時候的自己。傻傻的笑道：「哦，對，可能是看錯了吧，走，我們去看電視。」

我知道自己肯定沒有看錯，她雖然模糊，可是又那麼真實的盯著我。

後來，我一個人來到院子東面的小池塘邊，很小的一塊池塘，邊上有兩棵青蘋果樹，樹上的蘋果已經沒有了，水面上還飄著幾片樹葉。我緩緩伸出手遮向我的右眼，我的心越跳越快。後背竟然滲的出了冷汗。剛一遮上右眼，眼前的視線一下子變得模糊起來。

我深呼吸一下，定定神慢慢看清了：還是那兩棵蘋果樹，樹上依然沒有蘋果。還是那個小池塘，水面上還是那幾片樹葉。好像沒有什麼不同，難道真的是我看錯了嗎？我心裡納悶道。不過這樣也好。

就在我心裡暗暗松下一口氣的時候，這時候那個小池塘好像有動靜了。

水面突然泛起漣漪，水底的泥慢慢翻滾，變得一片渾濁。漣漪越來越大了，形成小波浪，整個池塘的水慢慢沸騰起來。好像有什麼東西從這小池塘的中央出來，難道是？

我越來越感到驚奇，睜大著眼睛想把這一切看個究竟。那個女人，果然是她。

她一襲白衣，從水裡慢慢出來，像是有什麼東西把她向上托一樣，沒有看到她在水裡掙扎。長長的黑髮已經被水打濕，可是這渾濁的水並沒有將一點點泥土粘在長發上，衣服也是這樣。她先是低著頭，頭髮上不停的向下滴落著水珠。

我知道要出事了，這肯定不是人，難道真的是鬼！剛想拔腿一走，才發現腿腳早已哆嗦的不聽使喚了。

她慢慢抬起頭，還有水從臉龐滑落，本以為她還會惡狠狠的盯著我，沒想到，她居然朝我笑！毫無生氣的表情，透著一股一股的寒氣，僵硬的，麻木的，看得我心裡直發毛。

水面上露出她的上半身，便不動了。心裡還有點安慰，不出來就好。

忽然之間，我發現她的表情換了，一副兇狠的樣子，伸出雙手伸向我，開始從池塘里走出來。糟了，不好，得趕快跑，這三五米的距離很是危險。

我低下頭這才發現，鞋底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攤淤泥，牢牢的吸著我的雙腿，我暗自使勁，可這腳底下就是紋絲不動。

女鬼一步一步從塘里走出來，慢慢靠近我，上了岸看見她原來是光著腳的，她越來越近，從那空洞的眼神中我看不到一點兒生命的訊息，全是死亡的冰冷。

她快到我的面前，伸出的雙手將要抓到我，我急忙用雙手擋在面前，頭一低，雙眼緊閉，雙手不停地揮舞起來。好一會都沒覺得有什麼動靜，但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慢慢的，突然腿一軟，坐到了地上。再睜開眼看看，什麼都沒有。

池塘早已平靜，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我卻久久不能平靜，為什麼她又不見了，剛才這一切怎麼都沒有了。

忽然想到，肯定是我放下了遮住右眼的手，不是我的左眼單獨看她。所以她才消失了。看來，她也是我看到的幻覺嘛，真蠢，早點放下遮住眼睛的手，或者眼睛都閉著不就沒事了嘛。心裡暗暗的懊惱道。

我趕緊起來要逃離這個地方，剛走兩步就發現鞋底怪怪的，彎著腿抬起鞋底一看，鞋底下面紋路里鑲嵌著一些淤泥，我用手一摳，已經有點乾乾的了。我回過頭看去，剛才那個地方哪還有什麼淤泥。

不禁覺得後怕，跑回屋裡，喝了好幾大口水。

表妹在看喜羊羊與灰太狼，我坐在屋裡，望著院子，滿腦子都是剛才的影子。

那天晚上，我一宿睡不著覺。

過了幾天，我在院子里無聊，玩著手機轉著轉著，無意間又要走到了那個池塘邊。轉過一個角，繞過那棵樹就看到小池塘，不過三五米。

我聽見奶奶的聲音，一抬頭，就看見她在池塘邊洗衣服。頭稍微一側，想去叫她過來。沒想到被眼前的樹葉遮住了視線。

奶奶在池塘邊突然一下滑了下去。不對，是被什麼東西扯了下去。又是那個女鬼。還沒來得及回過神，奶奶掙扎了幾下就沉下去了。

我急忙跑過去，獃獃地看著池塘，除了剩下的正在洗的衣服，奶奶不見了。

我大聲的喊著，渴望聽到一點兒回應。撿起地上的土塊，狠狠的砸向池塘。

可是這麼小個池塘，看起來什麼都沒有。

我又試圖用左眼看看，結果還是什麼都沒有看到。當我慢慢轉過身的時候，突然感覺一股寒氣在我後面，後面有人！當時一下就驚住了。

我鼓起勇氣轉過去，披頭散髮的她離我一米遠。她瞪著我，突然伸出手來抓向我，我身後就是池塘，我退無可退。

完了，這下死定了。我來不及逃跑，我急忙鬆開右眼，雙眼一看，她已經撲過來了，我詫異一愣，就這麼看著她撲來。

我以為死定了，在那一刻反而變得平靜，我看著她，當她的手指觸碰到我的臉的一剎那，我只覺得身體一涼，卻沒有絲毫的觸覺，就像是一陣風。緊接著她的整個身體撲向我，我以為我會掉進身後的池塘，結果不可思議的事情出現了。

她穿過了我的身體！！！

她就是一個亡靈，就是一個鬼魂！

我瞬間轉過身，再看時，她又不見了。

我大口喘著氣，這時候爺爺聽到我剛才的呼喊，趕了過來，看我一臉的惶恐，趕緊問我發生了什麼事？

我這才想起，指著池塘，結結巴巴地說道：「有鬼，奶奶掉進去了！」

「啥？」爺爺問了一聲，看了看水面，連衣服也沒脫，就跳進池塘。在這個不足五平方米的小塘里摸著，水剛好淹沒到爺爺的胸膛，看起來並不深，或許爺爺在踩著水。

爺爺反覆摸了幾圈，除了水就是泥什麼有沒有。我在岸上看得驚訝。生怕爺爺不信我的話。反覆說到：「是真的，我看到奶奶在洗衣服，突然一下子，就被一個女鬼，扯進塘里了。」

爺爺上來了，看著邊上的沒有洗完的衣服，沉重的看著我。我也慌了，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去喊你叔叔過來，把抽水機帶上，活要見人」爺爺快速的說道。

我急忙撒開腿奔向叔叔家。我知道爺爺沒有說出下一句。他肯定很急，我得快點。叔叔家離爺爺家隔著三四塊農田。我在田埂上飛奔，差點掉落在下面的田裡。

到了叔叔家，忙著讓叔叔帶上抽水機走，叔叔看我這麼急，連忙問道：「怎麼了？出啥子事了？」

「奶奶掉進池塘里，爺爺在裡面摸幾圈都沒有找到。」

「什麼！快，得趕緊去看看！你先回去告訴你爺爺，我馬上就來，這抽水機得費勁讓人抬。」叔叔說著連忙給在田裡的嬸嬸打電話，讓她趕緊回來。

我又跑回去，說叔叔馬上就過來。我和爺爺都在池塘邊等著，期間，我又試了好幾次遮住右眼睛看看，可是什麼也沒有。

不一會兒，叔叔和嬸嬸就抬著抽水機過來了，到了小池塘邊，爺爺叭了一口旱煙，只對叔叔說到：「麻煩你了。」

大家心情都很沉重，小池塘周圍上的空氣很凝固，隨手一抓都是緊張。

叔叔將抽水機的位置工作都安排好了，一根水管搭在池塘里，一根就搭在不遠處的秧田裡。發動機器後，就看到水管里的水源源不斷的往秧田裡輸送。

有人還是害怕，覺得真是邪門，會不會得罪了鬼魂，所以在這裡作怪。

「你們快過來看。」嬸嬸在那邊秧田喊了一聲。我們趕緊跑過去。說著嬸嬸的手一指，秧田裡堆了不少淤泥，這時候才看到，管子里排放出來的不僅僅是淤泥，還有一些衣服的碎步，再仔細一看，不像是奶奶穿的衣服，竟然是小孩子穿的衣服。什麼？難道！！

大家臉上的神情都很古怪，大家都屏住了呼吸，隨後又從管子里衝出一直小鞋子，鞋子里塞滿了淤泥。

我看到剛才的小孩子衣服和鞋子，心裡總覺得不踏實，突然腦海里閃過一個念頭：表妹！

我馬上向院子跑去，剛一到，看見屋裡的門是關著的。「奇怪，大白天關什麼門呢？」心裡想到。又聽見電視機喜羊羊與灰太狼還在播放，我從院子里朝門靠近。剛上院子的一個台階。這時候突然，門開了！

我嚇了一跳：小表妹瞪著白眼，手裡拿著一把水果刀。披頭散髮的。死盯著我，一步一步朝我走來。我連忙後退，急忙喊到：「妹妹，是我啊！你聽見沒？我是你哥哥啊！」

表妹毫無反應，像是被人控制著，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個女鬼。我遮住右眼：果然表妹身體軀殼裡，那個女鬼透明一般的站在那裡。女鬼往前邁一步，表妹也往前一步。

女鬼看著我，有些哀怨，又有些兇狠。可她始終不說話，就那麼一直盯著我，看的我毛骨悚然。

我在院子里步步驚心，這時候叔叔和爺爺他們都趕過來了，看到我突然一下跑來，還以為出來什麼事情，所以都緊跟過來看看。

他們看到這一幕，都驚恐萬狀，爺爺呵斥著表妹：「小玲，你在幹什麼！快放下刀！」表妹像剛才一樣，什麼都聽不見。叔叔們慢慢的將表妹包圍起來，我看見王叔叔想要去奪那把水果刀。便喊到：「小心點，那個女鬼就在妹妹身體里。」

「什麼？！！」大家一下慌亂起來，叔叔立馬退了一步：「你說的是真的？」

「嗯，妹妹被那個女鬼控制著。」我嚴肅的說道。

「被鬼上身了。怎麼辦？」大家都開始慢慢後退，對於鬼神之事一向敬而遠之的我們這些人，都不由自主的害怕起來。

表妹繼續朝向我走來，她的速度越來越快，我不停變化著位置，可她仍然死跟著我。大家都不敢上前，怎麼辦？

「汪，汪汪」一聲狗叫傳來，撇過頭一看，原來是爺爺家養的小黑回來了。它似乎嗅到了什麼，不停地朝表妹這邊吼叫。被那女鬼附身的表妹轉了過來，狠狠的瞪了小黑一眼。小黑繼續吼著，表妹慢慢舉起手中的刀。

不好。被附身的表妹力量突然變得很大，水果刀變成了飛刀飛了出去，直接朝向小黑。就在那一瞬間，小黑也騰空而起，撲向表妹。

「嗚嗚～嗚」隨著小黑的一聲嗚咽，刀插進了小黑的肚子里，一股血噴出來，濺了表妹一臉，突然，表妹也倒下了。

所有人都驚呆了。地上還在微喘的小黑，口裡漸漸少了熱氣，表妹也倒在一旁。我用左眼一看，那個女鬼不見了，難道是狗血的作用？

大家都不敢圍上去，我知道，那鬼已經走了，跑上去抱起表妹，輕輕拍打她的臉，讓她醒醒。大家起初還很擔心，這時候表妹慢慢醒了，睜開眼睛，疑惑的眼神望著我，我知道，這才是我的表妹。

大家過來幫忙，爺爺過來將表妹抱回屋裡休息，小黑也被他們帶到後房去了，王叔叔看了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一個人在院子里坐在地上，望著小黑地上那攤血，剛才的一幕幕在腦海里不停地重現。

一抬頭，發現屋前一根樑柱後面站著一個人，她藏在後面，慢慢伸出頭來看著我，我知道是她，我沒有遮住右眼，我確實看到她了，我看著她，儘管她仍然用兇狠的眼神盯著我。

突然我左眼疼的厲害，眼眶欲裂，眼球像是用火灼，燒一般，我疼的閉著眼睛，用手拍打，慢慢的，一股液體從左眼流出，我以為是淚水，用手輕試，微微睜開眼睛，才發現流的是血。我一下昏了過去。

後來，小黑死了，表妹醒了之後對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五台抽水機抽了三個小時也沒有把水抽干，奶奶不見了，連屍體也沒有找到。那個小池塘的秘密現在仍然是個謎。

我不知道我的左眼為什麼能看見這些「髒東西」，我也不知道那個女鬼為什麼每次看見她，她都要殺我。

我常常睡不著覺。

記得有個算命的告訴我，這是我們家族的宿命，我是這一代被選上的人，看見的那些「不幹凈」的，我註定是要償還一些東西的。

我對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是不太相信的。我不信我會這麼倒霉。這樣的生活太受折磨。

給奶奶立了塊石碑，頭七那天，我點鞭炮，不小心讓地上蹦起的鞭炮把左眼弄壞了。

我的左眼看不見了，看不見這花花世界，也看不見那些所謂的「不幹凈」。我沒有悲傷，也沒有高興。

過了兩個月，爸爸的親兄弟媳婦，我的幺媽，生了一個大胖小子。

那天，幺媽抱著孩子來我家轉轉。爸爸媽媽都去逗逗孩子，我看見媽媽把孩子抱在懷裡，逗著孩子呵呵的笑，我也過去看看，爸爸說讓他抱抱，然後就從媽媽懷裡去接孩子，我看著覺得這孩子的眼神很特別。

當爸爸伸手去抱孩子時，我看見爸爸的衣袖不小心遮住了孩子的右眼，孩子看著我，一下子就哇哇大哭起來。

這一哭，嚇的爸爸趕緊縮回了手。大家都不知道這孩子怎麼了，剛才還逗的呵呵直笑，怎麼突然一下就哇哇大哭起來。

我獨自退回房間，照著鏡子，看著自己瞎了的左眼。

「這是你們家族的宿命，一代一代的償還吧。」多年前那個算命先生的話又一次迴響在我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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