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大護法》人物大揭秘,細思極恐魯迅「人吃人」
《大護法》是一部「懸而未決」的電影,其思考的深度卻是近年來中國電影少見的,提出的質詢也遠不止「反烏托邦」或「對極權主義的批判」,而值得擁有更多的闡釋空間——電影里,大護法站在懸崖邊上,身後是一輪血紅的太陽,他卻感覺冷——這個暖色調的動畫,刨去某些炒得沸沸揚揚的「PG-13」分級的暴力血腥場面,細思極恐下的人物還是寓意深遠。
大護法和羅丹
我覺得他倆其實是一類人。比如電影里羅丹的情人跟他說,大護法出現了,他最大的對手來了,而對手亦是知己。而且最後大護法殺羅丹的時候,看大護法的台詞,這倆貨很有惺惺相惜互相很懂的感覺。我覺得,大護法和羅丹翻譯過來,很像是社會中的遊俠。他們只是立場不同,而且大護法有良心,羅丹的良心微乎其微。大護法是國王家三代護法,保護皇子皇室是他「存在的意義」。而羅丹為錢殺人,甚至濫殺。他被吉安僱傭,是維護花生人世界運行的最高級別的利刃和修理者。但在最後,是他良心覺醒,殺了吉安。只不過一輩子殺孽太重,又被大護法幹掉了。羅丹唯一一句台詞(假如沒記錯的話)是他的遺言:媽媽,下雨了。雖然不知道他媽媽是誰,但這句話很有種良心覺醒的味道。所以某種程度上講,羅丹是個挺悲劇的人物。再補說幾句大護法。這哥們兒在電影里的形象中二得很,動不動就要尬幾句詩,自言自語地和自己聊理想。但在後半段整個劇情都偏向灰暗和絕望的時候,他和太子倒是承包了大量笑點。
極具野心的小鳴
首先,太子的抓了又放,放了又抓都是小鳴自己的主意。最重要的證據是吉安遇見太子時完全不認識他,問他是誰,其他的證據看第二遍就會發現處處都是。開始時導演展開一些線索,讓觀眾知道吉安是反派,太子是他抓的又被小鳴救了。但這些都是混淆視聽,只是為了前期不漏出小鳴的野心,來在揭露真相時給觀眾造成巨大的衝擊,來乎應小鳴的那句「現實就是這樣,只不過從小孩的嘴裡說出來你難以相信」。
看完電影反推真正的故事應該是 : 太子到鎮里,被小鳴發現派守衛抓住(太子說第一次被抓時天上就有信號彈),小鳴發現他是太子,想要討好並接近他,於是和小姜一起救他出來,並留他到秋後再走(為了到收成黑石的時節),太子本來一定會留下,但是大護法的到來打亂了他的計劃,就在太子要走的時候,小鳴為了留下太子,小鳴又發信號彈要抓回太子,但是沒想到大護法這麼厲害殺掉了追兵,沒辦法只能親自上陣說小姜被抓,引導他們掉下洞窟(證據:小姜走過沒事的地板紅蛋和太子卻掉下去了,還分別掉進不同的地穴),抓住太子,並逼大護法把武器交出,引來羅丹想殺掉大護法未遂。再支開死魚眼,第二次導演救出太子的戲碼(這時太子已經懷疑,說有種感覺小鳴又要來救,而且真見到小鳴時又嚇了一跳),然後向太子表明心跡,要在秋後拿走全部黑石,幫太子穩坐帝位,自己做大臣輔佐他,太子驚慌失措逃跑,這才遇到也在逃跑的吉安,吉安還不知道他是誰,之後就直白了。
所以說boss一直都是小鳴,吉安從頭到死都不知道太子是太子,一直以為是之前的搗亂份子,羅丹是單純的嗜殺沒有什麼陰謀,庖卯是為老闆工作時的我們。其次,太子最後已經知道小鳴老謀深算,而且死了爺爺也不傷心的狠毒,說他是玩劣只是委婉的說法,而且太子就是要把他送到能管教他的地方。
富可敵國的吉安
個人覺得這是比較好懂的角色了。他家中世代經商,而且富甲一方。他們做的生意很簡單:創造並經營花生人世界,從中得到黑蠱石,再將它賣給國王從而謀取暴利。這個黑蠱石,電影里是這樣交代的:由成熟的花生人腦中提取(電影中有屍解和提取場面,誰告訴我這是動畫片來著),是仇恨與恐懼的結晶,假如用它控制軍隊,則會有超強的戰鬥力。可以看出這種東西具有很強的軍事和政治意義。國王會很需要它。吉安將花生人視為自己養的豬玀,而自己創造了他們,所以是他們的神。他給花生人社會灌輸了洗腦般的觀點,讓他們自相殘殺(行刑隊都是花生人),那些觀點概括一下,就是以維護大眾的安定幸福為幌子,抹殺一切反抗和自由獨立的思想萌芽,將它們視為異端。
另外,關於花生人世界的運行機制,也是十分可討論的。匯總電影里告訴我們的信息,花生人是由黑花生所生,就像螞蟻都是蟻后所生一樣。但黑花生生出的其實是蟻猴子,花生人是由蟻猴子蛻變成的。但花生人卻被設計以蟻猴子為食。另外,花生人社會家家晝夜點燈,就這樣把黑花生熏黑了。隱婆說,黑花生「一直在哭,很傷心地哭。」這個意思直接翻譯過來,是這樣的:在某些以帝國利益驅動的人所設計的機制下,社會中人吃人卻不自知,極少數知道真相的人才知道實際上這是多麼可怕和讓人痛心。而這些花生人,其實都是能說話的。只是吉安給他們洗腦,說會說話的都是瘟神上身,邪魔附體,必須斬首示眾。所以花生人世界是沉寂的,花生人都如同行屍走肉,都只是按吉安設計的規則運轉的一個個零件罷了。
豬玀般的花生人
在看撕紙的花生人槍殺不願撕紙的,我就想起《烏合之眾》里說的:群眾「一下子便會陷入極端」,和網上的陣營分化何其相似。不是紅的就是藍的,兩個都不是就是黑的。不支持變革者將來必定會反對變革。還有隱婆對人類的仇恨,這個可以算是伏筆(如果有續集的話),可能是民族主義的象徵,隱婆,從蟻人……眼裡是解放者,是革命者,但是對於人類,可能就將會是可怕的侵略者。前面提到了,群眾的感情是誇張單純的,那麼,長期的自卑後,必將是極端的自豪,而長期以來服從的「神仙」,不過換了個人,這個人不久就可能被神化(除非她沒有權力或者復仇的慾望)。而且,這樣的群眾很有可能被奴役得更徹底。比如在詢問「我們能做什麼?」的時候,有蟻人問「那我們以後吃什麼?」,這代表換了主子後,他們連最基本的常識都出現了空白,而空白是可以填上的,而且填上後就成為新的常識。
逆天命的太子
最後我想談談「太子」這個在我看來是全片最豐滿的一個人物。最開始,他就以統治階級的逆子的形象登台,一生愛好是天然,貴為太子而絲毫不想承擔這個別人看來求之不得的責任,這個傳統敘事里所有人夢寐以求的頭銜在他看來就是燙手山芋,對自然和美有著天生的感受力,不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看到花生人小姜掉下懸崖就伸出援手,對大護法雖然一口一個「死胖子」,但確實是把其視作生死與共的朋友,熱衷畫宮女的愛好也不似狎昵,也可看作不自覺地反抗套在自己身上的金鎖。
而他可笑的弱點也十分鮮明,厭惡暴力不如說是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只會讓大護法打得「文靜點」,躲在安全的地方自怨自艾「我怎麼生了這樣一雙文藝的手」,下一秒一顆人頭和一隻斷手就落了下來——這也可看作一個隱喻,太子不停地逃避打打殺殺,讓大護法出面替自己解決,可手上不可能不沾血。當被歐陽鳴告知自己的祖輩父輩能夠維持統治的基礎是建立在對花生人非人的剝削上時,只要這個體制存在,自己再怎麼逃避,也不能保持雙手乾淨,他嚇得屁滾尿流,只會哆哆嗦嗦地重複「瘋了,都瘋了」;把握話語權的階級佔據著最純凈最「沒有戾氣」的文化,而這個文化也能滋養出天真的赤子,
而這個「赤子」帶著軟弱的理想主義面對世界其實是相當不堪一擊的,電影如實地展現了這一點。更可貴的是,得知了真相後,太子並沒有成為共謀,當他說出「還登什麼基,是要我毀了這天下嗎」時,他已經超越了他的父親——每個「皇上」都曾是「太子」,而成為皇上就不可能對這一切採取不合作的態度。這個角色升華於目睹朋友小姜的慘死,這個全程嬉皮笑臉沒個正型的男人痛哭流涕,憤怒地用那雙寫詩作畫引以為豪的「文藝的手」死死掐住了劊子手庖卯的脖子,狂吼著「我要殺了你」,哪怕必然會被揍得滿地找牙,他也明白了當個遊山玩水庄生夢蝶的雅客是逃避不了任何的。所以在影片結尾,他對「人」本身產生懷疑,握著小姜的遺物,別的花生人是仇恨的黑色,而小姜是晶瑩剔透的藍色,想帶小姜去「外面」看看,想要打破花生鎮和「外面的世界」千萬年來的厚障壁,畢竟萬物有靈,我們都是人——這是一個幸運者的愧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