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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當代藝術的失語:叛逆之前,要先建構出一個秩序



編輯/日京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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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frieze》雜誌的出版人,一男一女,想做一個雜誌。他們困惑於英國藝術刊物、藝術生態為什麼會那麼古板,可是時尚刊物卻非常受大眾歡迎。為什麼當代藝術不能有一個雜誌,又有魅力,又劃界清晰,能夠進入大家的生活。




於是他們用這種理念切入當代藝術。所以他們的雜誌並不是閉門造車,而是包含了很多藝術以外的話題,比如建築、文學、哲學、音樂、電影、社會學等等。




他們1991年開始做這個實驗,基本結構一直維持到現在,在當代藝術領域取得了很大的成功,至今已經有25年了。




《從A到Z:當代藝術關鍵詞》集合了《frieze》創刊以來最精彩的文章,作品、故事、評析,三位一體。



在這本書里,那些讓我們困惑的當代藝術作品不再是重點,而是藝術本身在我們生活中的一種介入,一種真實的在場。





New order: sex, Trump and rock "n" roll at Frieze New York 2017



重要的不是藝術,而是在場




秦思源:

當代藝術是什麼?它跟現代藝術有什麼區別?當代藝術為什麼在世界流通無阻,在不同的文化領域都可以得到接受?答案可能是因為

當代藝術重新接觸了現實,而現代藝術主要是在形式上做出了革命。

當代藝術是重新要讓藝術作為一個文化載體,跟社會的層層面面發生關係。








王家新:

藝術家都有介入當代生活的精神,無論是用一種什麼樣的形式。我記得栗憲庭先生有一本書,叫做《重要的不是藝術》。這個話說的很富有啟示性,怎麼去讀解?

談當代藝術重要的不是藝術,而是打破原有藝術觀念和做法的行為本身,以這樣一種形式達到某種在場,恢復了藝術再一次進入人們話語表達的一種功能。




失去了寫作,當代藝術也就失去了有效的言說




向京:

中國當代藝術的整個發生、發展的歷史還很短暫,我們真的非常欠缺寫作這一板塊。




我覺得寫作並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所謂對作品或者是對創作的一個轉譯工作,而更多的是一種有效的言說。寫作包括非常豐富的內容,藝術史、藝術批評、藝術理論,還有與策展工作相關的寫作。




說實話,現在當代藝術不管是中國的還是所謂西方的,首先已經很難再找到一個恆定的規則或者是標準去評判。




我們常常看到,

即便是行內人,看到當代藝術作品也經常是莫名其妙的。

我經常一邊看作品,一邊也硬著頭皮看旁邊的解釋,因為沒有這些解釋的拐棍,往往連作品基本的路徑都無法找到。








一方面當代藝術一直是在不停的變化,就是因為我們所經歷的時代絕對是一個巨變的時代,變化太快了,可能會越來越快,就像一個轉得無法控制的機器一樣,不停地產生所謂時髦的話題。



當你說到時代精神的時候,我會很困惑,不知道所謂真正可被定義的時代精神是什麼。




即便說雜誌或者媒體試圖要把藝術或者是藝術家打造成一個比較鮮活的新貴或者是時尚明星,其實無非是所謂消費社會試圖想把藝術品打造成一個高端消費品的策略而已。








整體這套系統的運轉我也試圖在摸索,但是當中會發現確實就是在不停的變化,這本書里所有的文章和問題都是在一個流變的狀態裡面發生的。




當面對當今巨大的時局變化,比方說恐怖主義、移民問題,曾經作為話語中心的歐洲文化精英們,面對這些新問題也是一種困惑和失語的狀態。




轉換到中國的文化場域,這個情況會更不樂觀,我真心覺得中國當代藝術有非常多很棒的東西。




但是,由於我們缺少整個學術機制,缺少藝術寫作這樣一個板塊,真正對這個板塊的扶持,真的沒有一種構建做轉譯工作的一個機會,我們失去了真正發聲的機會。




為什麼中國沒有真正的藝術評論




秦思源:

我是《frieze》雜誌特約編輯,所以在給這本雜誌寫稿的過程中,一方面我關注的內容是中國的,而我面對的評判體系是英國的。






《frieze》雜誌




除此之外,我也同時要給中國不同的雜誌寫稿子,所以在這兩種體系中,我多少理解了為什麼中國寫文章,寫批評的面貌跟西方不一樣。




希望我說的不是很激進:

中國當代藝術界還沒有藝術評論這麼一個行當。

因為我是寫評論的,我等於是罵自己,沒有罵別人。




如果寫評論的還靠藝術圈來吃飯,我們也不敢得罪藝術圈的很多人,要不然我們就沒有飯吃了,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沒有辦法真正批評我們身邊的藝術家、機構,策展人,所以變成這樣一種狀況,說的大部分是好的一面,不好的一面就不能說,我們也不碰,這是整體的問題。




在國外,藝術評論發展一百多年,在整個出版界,不管是雜誌、報紙,形成了批評家這一塊,他們批評家跟藝術圈沒有任何關係,他是觀察,可是不靠它吃飯。






White Rabbit Gallery owner Judith Neilson with Chinese art.





雜誌也好、報紙也好,是很大的體系,有上千個評論家,他們完全在那個體系里觀察藝術,他們批評再有名的藝術家、機構或者是畫廊,自己都不會牽涉任何問題,專業上不會有問題,他可以直面對方,這是現在限制我們這些寫評論的人的一個事實。




另外是編輯體制。因為寫作的人少,不夠多,因此到一定水平層面的學者、編輯也少。




我給國外的,美國、德國或是英國的雜誌或出版社寫一篇文章,反饋回來一半全是紅的,全是批註,這個需要證實,那個語法不通,各種各樣的問題,等於被打好幾巴掌,最後捋順。




在中國我寫文章是發過去就發表了,編輯邀請你寫文章,可是文章的嚴謹度和思維邏輯、整個事情的嚴謹專業性還沒有形成。




今天的藝術評論比當代文學評論要好太多




汪民安:

我接著思源說兩句關於批評的話題,藝術批評確實是大家都很關心的一個事情。

批評領域不存在,有質量的文章是有的。




我是寫字的人,我喜歡看各種各樣的文章,除了理論方面、哲學方面的文章之外,我也看當代藝術評論、當代文學評論、當代電影評論、戲劇評論、建築評論,所有的批評文章我都看。




後來一比較我就發現,這幾種門類比較起來,這三五年中,當代藝術評論是發展最好的。




為什麼我覺得當代藝術評論最好?你們看東西也是在微信上看、網上看,紙媒反而看的少。我有時候看微信或者是電腦上看一下,或者是豆瓣上也看一下,我發現很多藝術評論文章,很多作者我都不知道是誰,我相信是年輕人,文章真的寫的非常好,我還要向他們學習。






Joseph Beuys, We Won』t Do It without the Rose, 1972 (Collection Walker Art Center)





我還相信裡面有一部分是從國外留學回來的,因為一看他的學術背景,寫文章的學術背景,一看是受了很好的學術理論訓練。對當代西方理論特別熟悉的,包括文筆表達特別好的,有這樣的人,有時候我經常看到,有時候蹦出一個文章,水平很高。




反而我看文學評論、電影評論,舞蹈、建築不用說了,基本上看不到這樣的文章。




我是中文系畢業,88年上大學,90年代我們都是在文學院渡過的,90年代的當代文學評論,80年代的當代文學評論是做的不錯的,那個時候藝術評論恰恰非常差,我反而覺得

今天的當代文學評論比藝術評論差的很遠。





安迪·沃霍爾(Andy Warhol eating a hamburger)




因為當代文學評論更保守,序裡邊我寫到,當代文學評論基本上是不讀有思想的書,不讀哲學、不讀理論書,反而是藝術評論的人讀哲學和理論。




原來電影界也是不錯的,最早的精神分析、拉康、阿爾杜塞、德里達這些人在電影界的人介紹非常多,但是現在電影界、文學界都不談理論,都是談印象、感官、社會背景的分析,反而有意思的想法恰恰是來自無名年輕人的藝術評論。




我對整個藝術評論恰恰更樂觀一些,將

來好的評論家恰恰有可能是出在當代藝術界,而且是年輕人。




四個層面的藝術




汪民安:

說到藝術的研究,我自己覺得大體上有四個層面:




第一個層面是像《從A到Z》這本書這樣,直接在現場講一個展覽、一個作品或者是一個藝術家,

是對於當代藝術即時的、面對面的評論。

我們經常講的藝術評論,就是這一塊。






《從A到Z:當代藝術關鍵詞》英文版




這塊的特點跟學術論文不一樣,是介於媒體和研究之間,既不是純粹記者的報道,也不是很深的研究。這一部分是我們可以普遍看到的,也非常需要,《從A到Z》這本書做了一個標杆,展示了目前全世界比較有意思的、比較有啟發性的寫作方式,當代藝術的寫作方式。    




其次是大量藝術家的自述,藝術家的訪談。西方很多大藝術家,可能出了一本書,就是談自己的,像杜尚、博伊斯這些人都有這種書,安迪·沃霍爾也有,他的日記、隨筆,討論他自己,包括一些大的導演都有。

幾乎所有的大藝術家都有一本自己談自己的書。






杜尚《泉》




第三個主要是由大學教授寫的書和文章,他們是研究藝術史或者是藝術理論的,會寫非常嚴肅的學術文章,有非常嚴格的學術規範,要做很多注釋,每個人要進行仔細的考證。最典型的像夏皮羅會寫一本書,寫梵高或者是寫馬奈,要麼寫一本專著也好,寫一個藝術家的長篇文章也好。大學體制以內的這種研究是非常重要的。




最後就是將來能真正夠流傳下來的,50年以後、100年以後還有人讀的文章,也就是偉大哲學家寫的藝術家的評論,非常典型的有德勒茲寫培根的,或者是福柯講馬奈、馬格里特和委拉斯開茲的。






《馬奈的繪畫:米歇爾·福柯,一種目光》


(法)米歇爾·福柯 /著  謝強、馬月 /譯


 河南大學出版社 2017年8月




比如福柯講《宮娥》,1966年出版的,已經50年了,現在所有的不管是藝術史家還是藝術理論家,一定會參照福柯這篇文章。更早的有黑格爾的《美學》、康德的《批判》,哲學家寫的藝術理論方面的東西將來是能夠真正的一直流傳下來的。




總而言之,批評家、藝術家自述、大學教授、哲學家,這些人的藝術評論都是有必要的。




叛逆之前,要先建構出一個秩序




劉韡:

這個書作為一期一期的書刊出版的時候,我沒有很強烈的感覺,而時隔25年把它們放在一起,形成了一種邏輯,就產生了美感。








中國當代藝術無法出聲,沒法拿過去、沒法談論我們自己所做的事情,因為我們沒有那個語境。




但是現在一切都變化了,因為我們面對的觀眾已經變了,面對觀眾的方式也已經變了,以什麼方式面對整個觀眾?

我們可能是一種被消費的狀態。




向京:

從某種角度講,我覺得這本書給我們提供的是

某種秩序




當它能夠寫出這樣的東西,背景是一本雜誌的生命,背後是無數篇文章構建出的一種秩序。包括你所看到的,西方花費漫長時間所構建的整個美術館系統,包括我們所知道的具有權威性的大展覽。




但是你反過來會想這樣的東西在中國存在嗎?所以當這個問題拿到中國這個地域的時候,發現確實沒有權威性、客觀性可言。






All the Art That Would Be Trash at Frieze New York 2017





以前我不停地在玩叛逆,而如今,我自己慢慢變成了一個思維上有保守傾向的人。




首先是有一些秩序必須先建立起來,我剛才講所謂學生系統以及跟學生系統相關的美術館系統,是非常複雜的,不是簡簡單單的美術館的一個軀殼或者是什麼,而應該是一個在運轉、工作並且產生言說的東西。




應該有了這個秩序之後再去叛逆、再去反秩序,所有的東西必須有這樣的邏輯

,否則當代藝術將永遠會是一個石頭子里蹦出來的孫悟空,沒爹沒媽,不知道痛,我們永遠處在這個文化狀態里,這是可悲的!




我想在這樣的情況下也不可能真正構成一個言說的權力或者是權威。




本文整理采寫自一好閱讀《從A到Z:當代藝術關鍵詞》發布會發言稿






《從A到Z:當代藝術關鍵詞》


《frieze》雜誌 /著 嚴蓓雯、喬修峰、蔣文惠 /譯


 一好閱讀Boundless Books 2017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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