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總督調老部下被警告，雍正為何還高調送去兩非常之人？

向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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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元年，新任湖廣總督楊宗仁連續向世宗要了三個人。

先是五月，楊宗仁推薦廣東南海知縣宋瑋到湖南做寶慶知府、廣州左衛守備范宗堯改補湖北漢陽知縣。

這都是楊宗仁任廣東巡撫時的老部下。他升任湖廣最高軍政長官，按理調兩個人不難。但他動了吏部的乳酪，侵犯了主管吏部的總理王大臣隆科多的專項權力。

雍正即位，理藩院尚書兼步軍統領隆科多擁戴有功，與廉親王允禩、怡親王允祥和首輔大學士馬齊一同總理事務，承襲一等公，進位太保，且被授為吏部尚書。雍正對其極為寵信，公開行文「諭內閣：隆科多應稱呼舅舅，嗣後啟奏處，書寫舅舅隆科多」（《清世宗實錄》卷一）

這是皇帝的稱法，成了一種頂級榮耀。隆科多為雍正繼母兼養母、康熙孝懿仁皇后的弟弟，雍正自然要稱舅舅。然，外甥當了皇帝，舅舅便是奴才，若想被公開稱舅舅，就得皇帝給予特別的恩典。

不就如此，雍正初期朝廷銓選官吏，隆科多可以不經奏請，任意挑選，時稱佟選。

楊宗仁不送禮，直接找雍正要人，隆科多很不高興，少不了要對雍正發牢騷。

楊總督鼎力推薦的宋、范二人年富力強，經驗豐富，是推行雍正新政的能吏幹將，但雍正下發特諭：「各省盡屬版圖，在在皆需賢員，何地非民，何缺非要，隔省題官實屬越例。假若別省賢員，彼之督撫不加褒獎、不行薦擢者，備將情節聲明密奏則可。今因初次，朕姑從爾請。」（《清世宗實錄》卷七）

從寬允准，也是從嚴警告。此事被罕見地寫進了皇帝實錄，警示天下督撫，不得以不足違反政治紀律。

新承大統的雍正帝，最怕重臣督撫，用自己的人搞山頭主義。雖然他上位前後安排了不少心腹大臣職掌要津，如蔡珽巡撫四川、李維鈞主政直隸，張廷玉任禮部尚書、勵廷儀為刑部尚書，那是皇帝統率大局、保衛皇權的政治布局。

楊宗仁幸運地沒被處理。他趕緊帶病上班，在湖廣推行雍正帝的耗羨歸公。

試驗還未出大成績，楊宗仁就病倒了。他又找雍正要人了。

他這次要的，是他的兒子楊文乾，時任陝西榆林道員。這是夾在督撫和知府之間的地方長官，多為正四品，也有二三品的特例。晚清監察御史李慈銘訕為「尊卑不別，等級不明」，請求取締，未獲准。而這次楊宗仁之請，雍正欣然批准。

因為楊宗仁在請求報告中說，他自四月起，胸膈不舒，常常頭暈，雖吃藥在調理，可兩月過去仍不見好，故而請求將兒子調到身邊，為其養老。

雍正同時給吏部尚書隆科多、川陝總督年羹堯下令，讓他們配合做好將楊文乾跨省調動。一路綠燈。楊文乾很快來到武昌，以按察使銜在湖北辦差，工作孝道兩不誤，方便楊宗仁每天能夠看到兒子。

與此同時，雍正還給太醫院下旨，馬上差遣一名御醫前往武昌。御醫在太醫院，屬於第一等，只有十三個固定名額。人少事多，也得派專人去給楊宗仁看病。

這是一項政治任務，御醫趙士英奉旨趕赴武昌後，立即為楊宗仁調治。

雍正帝讀書像

很快，楊宗仁胸隔漸覺寬舒，精神如舊，雖大便還不通暢，但他趕緊向雍正報告，御醫治病「見效如神」。雍正批示，叮囑楊宗仁「用心調理，有年紀人，斟酌一些妥當丸藥，常服有益」。

楊宗仁再次上折謝恩，希望再能留御醫一些時日。雍正硃筆一揮：趙士英去時，朕已有旨，你要留他多少日子，就叫他住多少日子，一切要等你的病大好了再回！

此次雍正對楊宗仁調人，不同以往，是他行非常措施從嚴治吏的另一面，不無可愛，全然沒了平常的「刻薄寡恩」！不但准了他的非常之請，還送了一非常之人。

雍正籠絡臣工不乏暖心的技術！也正因如此，不少如楊宗仁一般的能臣幹吏，殫精竭慮地為雍正新政身體力行、死而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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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元年九月，楊宗仁的身體復原，命楊文乾送御醫回京謝恩。三年正月，雍正下旨授楊文乾為河南布政使，四月擢升廣東巡撫。

雍正還在照顧楊宗仁，使其子不在其手下任職，但在周邊省份主政。皇帝用心了，但沒過多久，楊宗仁還是病逝任上。

雍正給出的評價是：「楊宗仁謹慎持躬，廉能供職，效力年久，懋著勤勞。自簡任總督以來，潔己奉公，孤介端方，始終一節。」（《清史列傳·楊宗仁傳》）

楊宗仁以廉吏能臣的風範，成為了雍正贈少保、謚清端的良臣。

雍正給他御制像贊，稱他「廉潔如冰，耿介如石」。雍正八年，像冰石一樣的男人楊宗仁，作為本朝行政總督第一人，首批入祀賢良祠。

雍正御筆硃批《湖廣總督楊宗仁奏請安折》

楊宗仁封疆時間很短，康熙五十七年十一月被擢廣東巡撫前，最高的職務為此前做過三個月的廣西按察使代巡撫。

他入仕的學歷低，因出身漢軍正白旗，於康熙三十五年由監生授知縣。但他政績卓著，先後在知縣、知州、知府任上，同時受到三屆總督、巡撫舉為卓異。

甘肅巡撫岳拜向康熙誇他「老成練達，有守有才，邊俗番情，素所熟習」（《清史列傳·楊宗仁傳》）。他沒成為岳拜期待的治邊能臣，卻成了雍正矚目的治吏先鋒。

康熙五十八年，聖祖降諭各省督撫清理錢糧虧空問題。楊宗仁在廣東推行督撫、司道、府廳交相砥礪，不許虧缺，禁止徇私，「地方有不得已事，當以督撫等所得公項抵補。不敷，則濟以公捐，必不使課帑虛懸」（《清史稿·楊宗仁傳》）。

楊宗仁鐵腕治理、追繳虧空，同時靈活以省級財政收入彌補貧困地區虧空，堅決不對民眾胡亂攤派，引起了從嚴治吏以立威的新君雍正的關注。

楊宗仁獲命總督湖廣，遇上其母去世，按規矩要回家丁憂守制。雍正命其在任守制，不用進京陛見謝恩。

楊宗仁上折，表示不要慣例上的封妻蔭子，請求對其亡父母諭祭。

楊氏的孝道，為雍正拉攏重臣提供了一個新路徑。這也襯托他打造忠厚的道德天下，出於對乃父康熙的孝順，臨危授命擔起了大清江山這一副重擔。

雍正不但諭祭楊氏父母，且照舊進行封蔭之賞，還給他送來了一根孔雀翎。

劉廷璣《在園雜誌》卷一記載：「戴孔雀翎，所以壯軍威，分近侍也。《分甘余話》所載本朝侍衛，皆於冠上戴孔雀翎，以目暈之多寡為品之等級。武臣提督及總兵官亦有賜者。後文臣督撫亦或蒙賜，得之者以為幸。」

楊宗仁幸運地受了格外的獎勵，湧泉相報，針對湖廣「文武各員向所屬官弁索取陋規節禮，州縣必致橫征私派，武弁必至虛兵冒餉，兵民挾比逞私，員弁不敢過問」（《清史列傳·楊宗仁傳》）的官場惡習開刀。

楊宗仁頒發嚴令，禁止文官有私派、武弁有扣冒，同時以強有力的手段整頓鹽業市場，使商人減價售鹽，惠及貧民，砸斷了貪官污吏長期索賄分贓的利益鏈條。

雍正聞訊後，高興地說：我對別人是聽其言而觀其行，而對楊宗仁是信而不疑！

雍正的「信而不疑」（《清史列傳·楊宗仁傳》），使楊宗仁在不足三年的總督任上，對「素稱俗薄民刁、兵驕吏玩」的湖廣，進行了一系列卓有成效的改革，革除了過去幾十年來嚴重損害民眾利益的俸工舊弊，在全國督撫中率先建成社倉制度。

依制度改革，向陳弊動刀，為民眾減負，方能成其久遠，方能惠及當時。雍正帝感概地說，這是實現「全楚地方否極泰來之機」。

楊宗仁年逾花甲，拖著多病之軀，在短暫封疆的幾年裡，「砥節矢公，始終一節」（《清史稿·楊宗仁傳》），堪稱康雍之際嚴於律己、忠於職事的能臣幹吏，且沒有因為雍正的重用而混跡於各種各樣的政治傾軋中迷失自己！

他嘗言：「士當審其所當為，嚴其所不可為。」其管理手下大員小吏，寬平忠厚，安上全下，各稱其職，靠的是一份率先垂範的操守，憑的是一種清廉耿介的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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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份堅定的理想，影響了其子楊文乾後來在廣東巡撫任上，雖有小波折，但大體而言，還是一個蒞政精勤、實心任事、釐正陳弊的好官。

楊文乾不幸英年早逝，雍正不無感嘆地說他急公心切，力疾辦理，「洵屬殫力封疆之臣」（《清史列傳·楊文乾傳》）。

乾隆漢服圖

楊文乾死後，其子楊應琚於雍正七年因蔭而授戶部員外郎，於乾隆朝被舉為能臣，青雲直上，歷任河道總督、兩廣總督、閩浙總督、陝甘總督，後以東閣大學士出任雲貴總督。這是他的權力頂峰，但在此，他遇到了滇緬間土司屢與緬人衝突。

他倉促督師攻緬，戰敗虛報戰功，被乾隆召還，大學士等議罪斬立決，乾隆下旨加恩勒令自盡，累及其子楊重谷被處以絞刑。

楊門悲劇，讓人感嘆唏噓。楊應琚有其祖其父的勤政能幹，但在權力登峰時，得魚忘筌，貪功開釁，最終鑄成大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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