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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何放棄13年醫學之路,轉行做醫療律師!

來源:東南商報 記者 樊卓婧 程鑫 蘇鈞天

一位三級醫院的主治醫生,結束了自己的13年醫學生涯,改行做起了醫療律師,我們今天一起來看看他的心路歷程

去年全國連續發生傷醫事件後,有個醫生給記者發來了一條簡訊:「離開的同行越來越多了,還有人改行做了律師,如果暴力增多,我也會走。」

記者輾轉聯繫到了那名改行做律師的醫生,他叫任立峰,曾是鄞州人民醫院眼科主治醫師,80後的他當時已是醫院的業務骨幹。2012年,就在小說改編的醫療劇熱播的時候,他遞交了辭職信。

經過再三考慮,他願意說一說自己從醫生到律師的心路歷程。作為一個「逃兵」,他算不上醫療戰線鞠躬盡瘁的典型,但他的困惑、糾結和掙扎是那麼真實;他的故事,也許是當下頗為緊張的醫患關係的另一種註解。

5年寒窗苦讀8年從醫生涯

任立峰一直記得自己當時說要辭職時,科主任的表情。

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嘴張得老大:「怎麼可能?你考得過司法考試?」

他完全理解主任的驚訝,律師行業的專業性太強,改行如此艱難。許多人想換工作,卻不知自己還能幹什麼。

絕大多數醫生,都是在填下高考志願的那一刻,決定了自己的一輩子。

1999年填志願的時候,這名1980年出生在鄞州橫溪農村的小伙沒什麼主意,班主任說,計算機和醫科好找工作。

「高考前我一直埋頭讀書,對電腦一無所知,還是醫科靠譜點。」任立峰就這麼做了決定。

工作多年後,醫院的法律顧問來上課,告訴醫生們怎麼避免官司,怎麼防止被人抓住把柄。當講台上那名曾經的浙二醫院醫生一遍遍強調「首先要保護好自己」時,聽課的任立峰就一遍遍地在心裡嘲笑自己當年的幼稚,而當律師的想法,也是在那個時候萌生的。

這當然是後話。當年,他考進溫州醫學院(現在的溫州醫科大學),讀了眼視光學,在第一堂課上宣讀神聖的希波克拉底誓言時,怎麼也不會想到有朝一日會改行。

大學生活和當初想像的大相徑庭。傍晚,宿舍區早早就陷入寂靜和黑暗,同學們晚飯前就去教室佔座,考試前常常要備考到凌晨兩三點。不過,當時養成的學習習慣和學習效律,在後來準備司法考試的時候幫了他很大的忙。

第一次上解剖課時,很多人被福爾馬林的刺鼻氣味嗆出了眼淚,那被泡得發紫的屍體有點變形了,刺激著每個人的視覺。

但很快,大家都習慣了,沒人覺得屍體可怕,更多的是對生命的敬畏。有人早上怕遲到,喝著豆漿吃著包子去上解剖課;考試前教室占不到位置,就在白天躺過屍體的解剖台邊溫習,累了還會在上面眯一會兒。

大一的時候,同學們曾在老師的監督下接受盲人體驗,連續一天,用厚厚的黑布蒙住眼睛,在宿舍里要求完成刷牙、洗臉等最基本的事情,目的是希望他們了解盲人的痛苦,今後能免於職業性的麻木和無情。黑暗中的體驗,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專業有多麼重要,懷著一心一意做良醫的心愿。

那會兒考醫學院的都是成績很好的,競爭非常激烈,進大醫院很難。2004年,當任立峰知道鄞州人民醫院有意錄取他時,他果斷放棄了考研和留校的機會。

從2004年至2012年,任立峰做了8年醫生。

8年不算短,但只是絕大多數同行職業生涯的一個零頭。從門診大廳貼著的照片看,從業三四十年的專家一抓一大把,七八十歲退休了還在坐診的也大有人在,這是一個越老越吃香的職業。

誰都是從菜鳥開始的,他的第一次門診,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當時醫院在百丈路上的新院區還沒有投入使用,在中山東路上老門診樓里,幾個醫生在一個房間里看病。坐在絡繹不絕的患者面前,任立峰嘴上問著病情,卻不時拿餘光瞥一眼坐在旁邊的資深醫生,有他們在,他心裡就踏實些。

書本上的知識大都是一樣的,不同的是經驗。經驗是在獨立思考和反覆糾正中積累的,每個醫生都要走過這一步。

理解患者的心情無奈醫生的遭遇

三年後第一次主刀做手術,他在術前談話時向家屬撒謊了。

最常規的一個翼狀胬肉去除術,患者和家屬緊張得要命。他們不知道的是,坐在對面看起來一臉淡定的年輕醫生心裡比他們更緊張。

任立峰知道,家屬是在擔心他太年輕。家屬猶豫了幾次,終於開口問:「任醫生,這種手術你做過不少了吧?」

他笑笑:「那當然,我做的多了。」不這麼說,沒有人願意把自己的眼睛交給一個第一次主刀的醫生。

手術開始了,當無影燈亮起來的時候,當顯微鏡下小小的還沒有指甲長的手術刀伸向脆弱的眼球,任立峰覺得自己的手在微微發抖,因為那真的是人的眼睛。

專家在旁邊指導,只是不能像平時那樣直接。眼科手術是局麻,他們說什麼,手術台上的患者一清二楚。所以必須字斟句酌,不能讓人聽出主刀醫生是個新手。在這點上任立峰很羨慕那些做全麻手術的外科醫生。

他完全理解患者的想法:憑什麼花我的錢,給你們練手?

但是沒有機會練手,新醫生怎麼可能提高?

多年後,一天五六台手術變成了常事,但他絲毫沒變得輕鬆。「不是每個手術心裡都有底的,做完沒把握的手術,晚上覺也睡不著。」

這種感覺多數醫生都有,科里從業20年的主任醫師,也常說恨不得半夜兩點鐘起來去查房。刀開得越多,膽子越小,因為見過的意外太多了。

這一行太特殊,別人經手的是產品,做壞了頂多賠點錢,只有他們,一個閃失可能讓患者失去光明,甚至丟了性命。晚上輾轉難眠的時候他常常在想,難道這一輩子都睡不了一個安穩覺了?

第一次被患者追打是很多年前,兩個1.8米的壯漢把他堵在護士台。起因是一個糖尿病的老漢來看白內障,結果引起肺部感染,請了呼吸科醫生來會診後,開了含糖的葯。

「你不知道糖尿病人不能吃含糖的葯啊?」患者的兩個人高馬大的兒子對任立峰舉起了拳頭,因為他是主管醫生。

仗著身材靈巧熟悉地形,他一溜煙從樓梯口溜走了。這當然沒什麼不對,就像法律顧問說的,醫生首先要保護自己不受傷害,才能救人。

後來科里出面解決,協調的結果是給患者做一套全面檢查,然後減免醫藥費。

「憑什麼?」大家都很憋屈,「就算用藥不當,那也不是眼科的責任。而且並沒有明文規定這種葯不能用於糖尿病患者,事實證明這種葯的確效果最好,檢查下來也沒有任何不良反應。」

但是,你能天天和他們這麼耗著嗎?類似的事情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科里德高望重的專家,還是位女同志,因為術後視力達不到患者預期,被糾纏了整整半年。

「你查房,他跟在你背後罵;你坐專家門診,他蹲在門口跟每個人說這個醫生是騙人的;你一發火,他就動手拉拉扯扯,有幾個人受得了?」

憑心而論,她沒有錯,後來患者官司也打輸了。但多少人的耐心和熱情,經得起這樣折騰?

內心幾度彷徨轉行尋找答案

當然,醫生不可能不犯錯,任立峰也不例外。印象最深的那一次,他雖然沒被患者追究,但至今還深感內疚。

那一年他剛評上主治醫師,給一個老太太做手術。患者因為睫毛方向長反了,出現流淚難受、睜不開眼的狀況。很簡單的手術,清理掉長亂的睫毛就行了。最後一步,他拿過助手遞過來的電解筆去收縮毛孔。電解筆平時在刺激性很強的消毒水中泡著,要衝洗後才可以使用,可那一天助手偏偏忘了沖洗。

術後1個小時,患者就說眼睛痛得厲害,但是查不出原因,以為是麻藥過敏,第二天一早查房,她眼睛已經腫得和鴿子蛋一樣了。老太太說晚上痛得睡不著覺,坐了一夜。更糟糕的是,情況還在惡化,角膜開始發黑,紅腫,他慌了神。

主任過來,一眼就看出原因,類似的情況主任10年前也遇到過一次。

任立峰不敢和患者說實話,只是含糊地說:「手術比較複雜,估計恢復的時間要長一些,你有啥要求就儘管提。」

那段時間,任立峰每天要去問診四五次,老太太也很感動。她說:「該怎麼治就怎麼治好了,我相信你們的。」70多歲的老人,痛得夜夜難眠,卻毫無怨言,家屬天天來,也沒有提出任何異議。這件事一直在任立峰心裡壓著:「每每想起來都覺得心裡堵著,如果做手術的是我媽,早就去理論了。」

老太太為此多住了一個多月院,日後過來看別的病,還特意來看他,說他是好醫生,還問他有沒有女朋友,想把鄰家女孩介紹給他。

任立峰說,他感激那個老人一輩子。即便受過不少委屈,但他依然堅信多數患者都是善良的,通情達理的。

只是,他繞不開心裡那個疑問:如果老太太家屬鬧一鬧,說不定也能拿到一些賠償。說到底,還是老實人吃虧。這個社會,到底是鼓勵我們做老實人,還是做惡人?

也許法律可以回答,這也是他後來選擇做律師的其中一個原因。

2009年,任立峰開始準備司法考試。

整整2年,沒有超過3天的長假,根本不可能參加補習班,見縫插針地看書,個中艱辛,只有他自己知道。

「周二和周四是常規手術日,周一和周三要坐門診收病人,每周至少4個晚上不敢超過10點睡覺。其他的時間,往死里看。」

5年的寒窗苦讀,8年的執業生涯,統統放棄,一切推倒重來。家裡沒有一個人同意,父母說,主治醫師都評上了,還折騰什麼,過兩年就能看專家門診了,說出去我們臉上也有光;老婆說,安分點不好嗎,家裡有人生病,你在醫院也方便,你咋就不替我們想想呢?

「可是誰又能理解我呢?」任立峰一聲長嘆。

改行不是因為受到具體哪件事的刺激,他只是在日復一日的糾結中,心累了。

比如,每天要花大量的時間來寫病例。這活看起來很沒技術含量,卻可能是醫生生涯的終結書。以備將來萬一打官司,你要認真推敲每一個字,爭取萬無一失。這和他當時作為醫生在旗幟下的誓言差距太大,醫生的天職是治病救人,現在卻變成了保護自己;有的醫生為了不被醫患官司糾纏,會給病人最保守的醫囑。

還有一點也很重要,到離開那一年,他的基本工資是1400元。當時專家門診主任醫師的診療費才7元,副主任5元,而醫院對面的一家牛肉麵店,一碗面也要十幾元。

而時不時發生的醫患糾紛,更是考驗著每個醫生脆弱的神經。

說到底,人人都以為進醫院是消費,花錢買命,買醫生服務。花了錢,特別花了自己的錢,病就該看好。也許在某些人眼裡,醫生和每小時68元的足底按摩師沒什麼區別。

既然提供不了百分百滿意的服務,那就走吧,「不想做足底按摩師了」。

離開醫生的崗位專接醫療糾紛案

司法考試通過後,任立峰立即提交了辭職信,不給自己猶豫的時間,不留退路。

「要走就趁著年輕走,如果真的做了副主任醫師甚至主任醫師,那就再也走不了了。」

4月辭職,辦完繁瑣的手續已是10月,隨後他入職紅邦律師事務所。對方看中了他的醫療從業背景,醫療官司專業性太強,對於很多沒有醫學背景的律師來說,就算證據都擺在眼前,也未必看得懂。

一年後,任立峰拿到了律師執業證,可以獨立出庭。不到半年時間,他接了3起醫療糾紛的案子。他覺得這比其他官司好打,因為收集證據並不難,只要病歷齊全就可以。他還有自己的優勢,沒有誰比他更清楚醫院的情況,沒有誰比他更擅長挑出病歷的漏洞和醫生的疏忽。

這是用10多年的專業知識,調轉槍頭對準曾經同一戰壕的戰友嗎?

任立峰堅決否認,他只希望患者能用一種更理性、更合法的途徑維權,而不是直接把拳頭對準醫生。

「這個世界總需要公平,不能老讓老實人吃虧。」

他說他有自己的從業原則:無理要求的案子不接,要求過份的案子不接。前幾天,有個患者家屬找到他,說已經花了幾萬元請人到醫院鬧過,但還是沒結果。他打心眼裡不喜歡這人,就找理由推掉了。

還有另一個原則是,涉及鄞州人民醫院的案子也不接。「前幾天就有人來諮詢過,我直接告訴他,這是我個人的原因,因為被告是我哥們,我不能幫你。」

這就是做律師的好了,你可以自己權衡然後選擇接不接這個案子,風險自己可以控制,而醫生是沒有選擇的,因為規定了首診負責制,「不得推諉病人。」

另一個區別是心安定了,官司就算打輸了,大多是當事人的經濟損失,時間會沖淡一些。而生命是不可逆的,身體的殘缺會永遠留在那兒,提醒著你的失敗。

剛剛開始做律師,收入並不比以前多,但是他覺得完全在憑能力吃飯。「去年我們所里有個律師贏了一場官司,把車換成凱迪拉克,大家都覺得他很牛逼;如果是個醫生,突然開了輛好車,大家肯定會說,不知道又拿了多少回扣。」

任立峰說,既然當不了高尚的醫生,那就努力做一個稱職的律師吧。

改行的那一年,孩子剛剛出生,他有了更多的時間做一個好爸爸。當時圈內流傳著一句話,說絕不讓孩子做「醫二代」,但對這個曾經全身心投入的行業,任立峰依然沒有死心。

「將來做什麼,讓孩子自己選擇吧。也許再過二十年,環境又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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