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良是一項偉大的事業
有次被邀請去荷蘭海牙國際法院，具體啥事早已忘卻，或許根本就沒有什麼事。人生總是這樣，很多大張旗鼓的張揚，都他媽的沒有任何價值。這個風景優美的北歐小國，最有名的當然是紅燈區。鑒於我獵犬般的性格，在同行者裝模作樣地在法庭參觀時，老夫光榮地在紅燈區閑逛。
去紅燈區當然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去檢閱歐美女性人體構造。與很多飢不擇食的男人不同，老夫對自己生殖器控制力強，隨時能讓小弟弟立正稍息。當然你們硬要認為我伺機作案了，我也無話可說。我假裝記者，去採訪這群既拯救男人身體也拯救靈魂的可愛人物了。
與神州失足婦女被掃黃掃怕了，如驚弓之鳥探頭探腦不同，她們一個個落落大方，如大家閨秀。其中我問到一個問題，對來自東方某古國幫襯生意的顧客有什麼評價。其中有個金髮美女告訴我，有兩個基本特徵：一個是辦完事後，總是規勸她們從良。另一個是付賬時，給小費都要求開發票。真是可惡透了，語音里連續用了三個very。
在參觀完荷蘭紅燈區又過了好幾年。在經歷很多世事時，我時常會想起那位美女說這兩個理由時，語氣里那些鄙夷的成分，很多時候，我也有那種鄙夷的感覺。與很多人人生目的就是勸人從良不同，我認為，一個成熟的人，千萬不要逢人就叫人從良。如同一個成熟的公民，千萬不要整天幻想某某從良。
這些天少將文章上傳網路，很多朋友每天后台留言，且問我是不是不敢象以前那樣寫犀利的文章了，於是我又想到了多年前那位美女振聾發聵的質問。我們很多人的生活，被人操了，然後還要被那些被操的人，教誨從良。只是這裡大多數人習慣了。其實，唱讚歌要什麼力氣，寫雞湯要什麼才氣，只有說人話才需要勇氣。
老夫穿著開襠褲玩泥巴的八十年代，鎮上的劣質收音機里經常聽到一首歌，朦朧中聽到這樣唱的：「也許我告別，將不再回來，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也許我倒下，將不再起來，你是否還要，永久的期待。也許我的眼睛，再不能睜開，你是否理解我沉默的情懷，也許我長眠，再不能醒來。」泥巴夾雜著落寞的夕陽，在凄美的歌聲里記憶猶新，在我的童年腦海里飄蕩。後來長大後才知道，歌名叫《血染的風采》。
這世界上哪裡有什麼血染的風采，如果你去問與我同齡的八零後或者再嫩一些的小朋友，是否知道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發生過的那場慘烈的戰事，基本上從來沒有聽說過，在網路上除了隻言片語，全是一片蒼白，很多人的腦子裡也是一片空白，到哪裡去尋找風采，彷彿從來沒有發生過。歌里唱得很好，根本沒有人理解那些長眠的人沉默的情懷。
這幾天，馮小剛所導的新片被強制下架。據說片里偶爾涉及了那場戰事六分鐘慘絕人寰的戰鬥場面。馮小剛作為一名雞賊的最會打擦邊球的導演，肯定不會涉及最敏感的東西，但還是被打入冷宮。因為我們的記憶里必須只擁有正能量，這樣才會安康乖巧，這樣才會幸福百年長。套用一句廣告詞，沒有負能量的人生，真好。
當一個人記憶里沒有負能量，也沒有任何歷史，就特容易感動，感動熔點很低，看到一坨奇臭無比的牛糞，都感覺現世美好。所以我們這裡時常會漫山遍野地瀰漫著不明就裡的悲傷，泛濫膚淺的愛到處生根發芽，看到朋友圈裡任何一個未經考證的眾籌，都感動得草木都含悲。久而久之，很多人的人生記憶里，就只能接受膚淺的認知，很多人只能在愚蠢的時候才能表現出真誠。
我還想到前些天那部據說刷新了票房的電影《戰狼》，我家樓下每天見我回家送我一枝花的賣花的小姑娘問我什麼是好的戰爭片，我告訴她：凡是你看了後想擼起袖子去當炮灰的電影，一定是爛片。如果你看了後，會反思戰爭殘酷對戰爭不寒而慄的電影，肯定是偉大的影片。
在我們身邊，經常有很多李四王五趙六，也許包括看文章的你，經常希翼著發生一場戰事，動不動叫囂著消滅美帝乾死印度啊三。你產生這樣的想法，那是因為你知道肯定不上戰場。你熱愛戰爭的唯一原因，是沒參加過戰爭。你那麼勇敢，只是因為你知道你處在安全的位置。
我們都是不幸的人，或者曾經不幸，很大程度上繼續不幸。你總是教誨人從良，那是因為你從來就沒有體恤過他人的生之艱難。你總是迷醉在所謂幸福的範圍里，幸福感是可以被迷惑的，楚門一輩子活在視頻監控之下，幸福地生活在被人工營造的世界裡，當他知道這些後，也義無反顧地離開了這種被欺騙的幸福幻鏡，轉身邁向黑暗未知的人生。
我們總是幻想著一覺醒來迎來的就是個清明的世界，卻總是第二天早晨於街角拐角處看到金凱瑞般笑意盈盈的臉。那些笑臉里沒有歷史，沒有內容，甚至都沒有一絲內涵，每個笑臉都象千篇一律列印下來的複印件。這樣一張張人工打造的笑臉，如果要從良，那將是一項偉大的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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