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紅艷:虐心的姐姐
姐姐啥人也?
在我們家,姐姐是另類。
身邊人知道我有哥、有嫂子,有侄女、侄子,甚至當侄女女婿到來時,也第一時間出現在我口中,而姐姐,90%的人不知道,我還有個同胞的姐姐。正如我們家裡的微信「親人群」,除了父母,凡是會微信的都在,包括我的外甥閨女姐唯一的孩子,唯有姐姐不在。
因為,當著姐姐,我們無法隨便開玩笑,也無法隨意表達對哪個親人的關心。因為,姐姐,愛吃醋,愛挑理,愛哭。
20年前,家裡遭遇了場翻天覆地的變故。讓步入社會時間不長或者正準備步入社會的兄妹仨一下子從讓人羨慕、養尊處優的公子、公主生活「啪嗒」摔到了地上。
面對這場變故,我和哥嫂,雖愚笨卻知道面對,一步一步向前走;最接受不了的是老姐,乍一下從那個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想要什麼父親都能滿足她的公主變成要自己做好自己,她最強烈的反應是:哭。沒來由的哭,伴著有理的無理的咒罵。尤其是,當我和哥嫂先後穩住腳步各自有了自己的事業後,新家庭的不順更是讓她怨聲載道,哭叫連天。最要命的,她沒有朋友,心情一不好了就去父母家裡哭。誰勸她,她就說你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瞧不起她笑話她諸如這類,戰火就延伸到誰身上,沒完沒了。
這讓我和哥嫂非常無奈,畢竟,動蕩中我們都已分別成人,各自組建家庭,各自掄勺子過活,我們無法代替姐的生活,無法改變她的思維,亦無法將她再攬入自己懷中過活。漸漸地,姐在家裡,就成了邊緣人物。父母悚頭見她,我和哥,對她亦是敬而遠之。
因此,當6月份知道自己要動個手術的時候,回來路上,我就安排好一切:工作,新領導剛來,做好交待,將手術擬定在7、8月份;家庭,孩子放暑假,送去夏令營,安心住院;陪床,當教師的侄女放假,全程守護;其他人,該忙啥忙啥。除了老公、哥嫂、侄女及女婿,對其他人封鎖一切消息。對父母、孩子封鎖,是怕他們擔心;對老姐封鎖,是怕她心小兜不住事,嚷得天下皆之。
手術非常順利。但因個人體質原因,各種狀況百出,不得不一次次往返醫院。加上刀口赫赫在目,終被一向疼愛我的外甥閨女看出端倪。終於,在一次她的老媽又要「麻煩」我事的時候,這個乖巧懂事的孩子與她老媽進行了爭吵。
我那乖張喧囂的老姐一下安靜了下來。從工作地方回來後,她給一家人打電話,說回父母家吃飯。這些年,邀請一大家人共同吃飯,在老姐是第一次。加上我總不能長期不見老人,所以,仍舊是和哥嫂、侄女包括10歲的閨女、7歲的侄子商量好,侄女負責以刺眼為名開客廳一頭光線不亮的燈,閨女和侄子負責唱歌跳舞各種逗笑,必要時攬老人脖子撒嬌、混淆,總之,牽引父母注意力不讓他們注意我;上高二的外甥閨女,則首次下廚蒸了6個大雞蛋,故意以她想吃雞蛋羹為由和我搶著吃,這麼一勺,那麼一勺,最終,雞蛋羹悄悄都到了我碗里;而我連用麵包機打出來的麵包都能硬得「擲狗腿」的老姐,不讓任何人幫廚,做了滿滿的一桌子蛤蜊、扇貝、清蒸蝦、油燜蝦、香辣蝦……。
她不知道,剛做完手術的人要吃半流食,她以為我不吃肉是因為嚼不了,所以做了滿滿一桌子以蝦為主的海鮮。一個勁地讓我吃、吃。當被外甥閨女在桌子底下踩了一腳知道我不能吃蝦後,她忙活了一下午的興奮一下子眼裡沒了光亮。
第二天,她給我發微信,內容我接著就刪了。自以為單打獨鬥了這些年,已經刀槍不入,但在她赤裸裸的親情面前,還是淚水洶湧,只記得最後一句:啥時候別忘了,你還有親姐。
親情的閥門一旦打開,大概就再也截留不住。過往那個讓人躲避的老姐彷彿一夜之間長大。她不停地囑咐我嚼不了可以剁碎了蒸雞蛋羹里,營養要跟上;實在不行多喝補品啥的,一定不能虧了身體。因為一直沒有人告訴她我到底什麼情況,兩周一回來的她就蒙著頭按自己的想法給我進行各種「補」。
她從海邊買回的活蹦亂跳的魚、蝦,冰箱里放不下,都被我轉手放到父母家裡;這周末,她又買回滿滿一箱螃蟹,按她的理解,螃蟹這麼點肉,可總容易消化吧!不忍心看她失望的眼神,我以聽講座為由不過去吃飯。她索性蒸好了送到樓下,打電話讓閨女下去拿,還要接走閨女以讓我安心學習。我這個年近四十的普通凡人,在她心裡大概是個非常好學的了不起的人。
除了螃蟹,閨女同時提上來的還有她從「鴨梨之鄉」買回的一咬一口水的脆梨。她知道我不愛吃梨,但又覺得我的情況吃梨好,所以她就開車去買。不忍捋她一片好意,我對下樓的閨女說:你告訴大姨,媽媽現在愛吃梨。沒成想,等她送閨女回家的時候,直接提了那種特大號的盛活魚的滿滿一黑兜梨。閨女說:媽媽,大姨把所有沒磕沒碰的梨都給你拿來了,那些有點磕的給姥娘放下了,說,下次再去買更多,讓你和姥娘都多吃,生吃胃不行就蒸著吃……
……
有人說:朋友就是平時各忙各,有事就聯繫。一直覺得蠻有道理。在這個現實的社會裡,有幾個遇事能搭手的朋友已是非常難得。但實際上,凡夫俗子,一生又能真正有事幾件?添丁進口類的喜事,自有一番流程操作;而真正讓人痛苦或者感到困難的,往往是那些需要人幫助或讓人難以言說的折磨。這時候的關心與照顧,終是最虐心、最暖人的吧!
永遠感動,我有親姐!
張紅艷,八零後,山東鄒平人,濱州市作家協會會員。作品不多,但細膩敏感,涉筆成趣,長於白描。本文系其封筆十多年後重新出山之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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