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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白水洋的外交官撰文,我們來看看他的鄉愁在哪裡?

蔡永勝,外交部駐美國大使館簽證處原處長,現任聯合國組織國際海底管理局法律官員,常駐加勒比海島國牙買加,我市白水洋大園村人。

我媽生於1930年,和我爸同村,都姓蔡。

她是典型的那個年代的農村婦女,真正撐起家裡半邊天,家裡所有的苦力活,插秧、打稻、砍柴,都有她的一半,家裡做飯洗衣,則是她的自留地。

姐姐們說,老媽把我生得「最有出息」

我媽比我爸大四歲,問我爸為什麼娶她,我爸離世前在病房裡說就是看上她「能幹、能吃苦」「自己可以享福」。我爸自己可以享福,在我爸眼裡好像理所當然,在我媽眼裡更是理所當然,從來沒有見她因為自己多干一點,就覺得吃了大虧。我爸也確實享了一輩子福,在他生病住院的時候,經常晚上還是我媽陪他,無論白天晚上,一有空,就坐在病床的另一端,幫他按摩瘦骨嶙峋的雙腿。

我有五姐一哥,在家排行老小。媽生我時,已經45周歲。媽說她那一輩人,生孩子輕輕鬆鬆、躺下就生。生我二姐時,正挑著擔子,感到肚子疼了,真的回家一骨碌躺床上就生下了。我是家裡唯一在樓上出生的,所以姐們也時而「抱怨」我媽偏心,就把我生得「最有出息」。

在我四姐之前,應該還有一位姐姐,出生時破傷風,沒活下來。我哥生於文革初期,當時由於紅衛兵串聯,全國不少農村流行腦膜炎,我哥也有感染,當時連續發高燒,爸媽一直抱著他走了四五十公里的路,到縣城找醫生救治。四姐以後才有我哥,現在想像當時的情形,我還可以依稀看到他們眼裡的那份著急、焦慮和無助。

印象中,老媽的豆腐和垂面

我媽除了「農村婦女」以外,如果說還有別的職業,就是在我高中那幾年開始,在家早上做豆腐,賣給附近各村村民。有人來家裡取,但更多的,還是她一大早就頭頂著豆腐板,穩穩的,在村裡吆喝著「賣豆腐了」,聲音清脆響亮。村裡賣不完,就走到鄰村繼續賣,一直賣到我研究生畢業開始工作。當我被外交部錄用,打電話告訴她,有點開始耳聾的她把「外交部」聽成「賣豆腐」,還被親友傳為笑談。

平時看到或聽到「豆腐西施」這幾個字,我也就會想起我媽,從小就覺得她也是西施,在我眼裡永遠是最漂亮的。白水洋豆腐,在我老家台州,特別有名,應該也有我媽這樣的普通人的一份功勞,傳承著祖祖輩輩的傳統做法。

我經常回憶起小時候過年前後,家裡做豆腐,我老搶著推石磨的情形,繩子連著屋頂,丁字型的木頭磨具,往前一推,石磨就轉一圈,四周就流下豆腐汁來。後來我媽「專業」做豆腐的時候,就開始用電動「小鋼磨」了。石磨,現在靜靜地躺在我家老房子二樓多年,上面已是厚厚塵埃。它背後的工藝,也可以成為「非物質文化遺產」了,木頭磨具,則可能因蛀爛而當柴火燒了。

小時候,主要是在村裡上小學的時候,還喜歡幫我媽做垂面。現在記不得在哪個環節幫她,可能是她和好麵粉,在面板上揉成長長的一條,我蹲在地上,開始把那條面從裡到外一圈一圈的鋪在一個木桶底子上。她時而低頭灑些麵粉,防止一圈圈面結在一起。

記得她最後幾次做垂面,應該是我高中的時候了,也可能是我讀大學期間,她還堅持做,只是我回家次數太少,看不到了。她踩在凳子上,抬頭往打孔的木頭柱子里插細竹竿,細竹竿連著嫩嫩的麵條,韌性特別好,麵條靠著另一頭細竹竿的重力往下拉抻,越來越細,靠陽光和微風慢慢變干。這一情形,還一直印在腦海里。

現在每次從國外回老家,她必然幫我從集市上買好幾包垂面,儘管不太好帶,但基本都被我打包,一路上偶爾送送朋友,很受歡迎;自己也帶到牙買加吃,吃的就是那種小時候媽媽的味道。

老媽的堅強和負責,聲名在外

我媽特別的堅強,做事特別負責,不願服輸。有一次在爐灶里往熱水瓶里接水,水瓶爆破,熱水把她腳面燙了起大泡,我看了都特別心疼,要帶她去村裡醫生那裡買葯抹抹,她就是不去,只是往腳面抹了一些家裡的豆腐渣,一直微笑著,好像一點兒也沒有疼痛。燙傷過了幾天,倒也好了。

去年回家,聽她講村裡的事情。她在80歲前後一直在村老人協會值班,一大早去,晚上回家,工資10元一天。村民用了老人協會的棋牌或撞球桌,如有欠費的,她晚上或第二天就必定會找他們追討,並第一時間交回老人協會,賬目算得清清楚楚,不拖泥帶水。

隨著進一步變老,我也經常勸她把掙工資的機會讓給村裡有需要的「年輕」老人,後來她辭去不幹。但還是會經常陪我爸去老人協會。我爸搓麻將贏了小錢,她內心裡其實都美滋滋的;萬一輸錢,就要在邊上絮絮叨叨,有時鬧得很不愉快,到家還拌上幾句。

我爸2015年走後,她現在白天還會去老人協會看看。去年,老人協會丟了幾把掃把(寫有「老人協會」墨跡),她在別人家裡偶爾看到,和鄰居念叨了幾句「某某人家掃把洗得好乾凈」。結果在老人協會裡,就有兩三位50多歲「某某人家」的女人衝上來圍住我媽,我媽辯解自己沒說別人家偷掃把的話,看別人圍上,我媽站起來,兩手握著前面的竹椅背把,「我才不相信,我就打不過她們,她們真動手,我就舉竹椅還擊」。

我媽在家學她當時的動作給我看,我還嚇出一身冷汗,可想當時是如何驚心動魄。幸好當時村裡有同房族的叔伯拉開,87歲的老人,面對三個50多歲的中年婦女,她氣勢上估計完全嚇倒了她們,但力量上還是會不濟的。

說她做事負責,還體現在她念經上。她記憶力好,善學習,遇到經里不認識的字,我一回家就問我。今年清明回家,她背經給我和我哥聽。第一遍,中間停頓了一次,還非得再來一次一口氣背完。她念「九龍會」,一字不差、一字不少,絕不偷懶應付。村裡有老人離世,親友買「九龍會」送別,很多人會首選我媽念的,因為她認真負責名聲在外。

老媽注重禮節,也注重形象

進一步逐漸老去,媽的心態也有變化。2014年我帶爸媽和全家30多人去爬神仙居的時候,我媽一直逐級爬山,中間陪她坐了幾分鐘,爬了二三百個台階,我還是太擔心,堅持讓她回去,她非常的心有不甘。送她下山後,我再往上爬,發現離纜車站點也就三四十個台階了。

2016年,我回家帶她去臨海龍興寺,抬頭望天寧寺位置,比較陡,可能三四段,每段三四十個台階,她就有點猶豫,怕自己爬不到頂。我攙扶著她,一級一級往上爬,還是很順利地爬到山頂,燒香拜佛。

今年清明回家,我說帶她去鄰縣天台國清寺看看,之前和她連續說了幾年了,也沒落實。她看來很沒有信心了,怕坐車辛苦,也怕爬不上去。我也有點擔心,最終沒有帶她去。

在我反覆勸說下,我媽倒同意坐車去市裡台州醫院檢查身體,我讓我哥和一位外甥女婿陪著去。她還從冰箱里取出凍了好幾天的煮熟的魚,家裡沒人吃,非要帶給三姐夫。醫院出來後,我開車到三姐賣豆腐的菜市場,我坐在車裡,哥陪她送魚過去,三姐湊巧不在,等了一會,還是決定回家。

我心裡還是挺感慨的,看她現在不願出遠門的勁兒,她再來臨海的次數會越來越少了。老人好像有講究,年紀大了,到別人家裡,怕出事給別人添麻煩。那天到家後,特別容易暈車的三姐在傍晚自己開著電動摩托車來老家看老媽了,說自己想著老媽不踏實,就回家看看。

老媽有著很多好習慣。兩年前,大外甥女說,泡腳有利於高血壓,我媽就堅持每晚泡腳。我2016年回家,幫她在超市裡挑了最好的洗腳桶。泡腳也挺有效果,至少她小腿上的靜脈曲張,消下去好多。看看我四姐和我哥腿上的靜脈曲張,我還是佩服老媽最厲害,做事最有決心和毅力。

大外甥女很孝順,時常寄來很貴的泡腳葯,我媽都要一次一次講給我聽。我給爸媽在美國買來的維生素,我爸不吃,我媽每次都會特別認真地問我怎麼吃,且能一直堅持每天吃,快吃完了也會提前告訴我。

她最重禮節和禮尚往來。家裡那麼多親戚朋友、子女晚輩,無論是結婚、生孩子、甚至有人患病,她都記得何時送禮探望、該送多少。她還很注重形象。每一次我要和她自拍,或給她照相,她都會說「老太婆難看死了,照什麼啊」,但也都開開心心的換換衣服,或整理乾淨,大大方方的,才同意合影,挺愛美的呢!

最後,這位外交官還感慨——

老媽,好好陪我,再陪我幾十年

父親去世後,我在深夜裡老感到徹底的孤獨,和那種再無父子男人之間對話的寂寞。老媽的陪伴,哪怕我已人到中年,甚至將來步入老年,我總覺得自己還是有老媽愛護的孩子,老家還是最安全溫馨的港灣。

就像我現在每次回家前,總想著要幫老媽干這干那,但一到家裡,就喜歡賴在床上,讓老媽把早餐端到我床前;喜歡看著老媽忙前忙後,給我做這做那,她半夜醒來,看我還沒睡,就會起床給我削個蘋果;喜歡看她把洗好的衣服整整齊齊地疊放在我的床頭,聽她那一句:「看看衣服洗乾淨了嗎?」

老媽,希望您永遠快樂!好好陪我,再好好陪我幾十年!我惟願時光清淺,將您溫柔以待!

文章來源:臨海市新聞網路中心

作 者:蔡永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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