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論劍，如果只有一次……

最新 09-28

華山論劍，不但代表了南宋末年的武學巔峰，也是整個金庸江湖史上後無來者的盛事。金書中有三次華山論劍。

第一次「華山論劍」，「東邪」黃藥師、「西毒」歐陽鋒、「南帝」段智興、「北丐」洪七公、「中神通」王重陽五人在華山頂上鬥了七天七夜，爭奪《九陰真經》。最終王重陽擊敗四人獲勝，統稱「五絕」。

第二次「華山論劍」，王重陽已逝，郭靖少年英傑剛過二十歲，接黃藥師、洪七公三百招不敗。黃藥師、洪七公便默認郭靖天下第一。歐陽鋒雖然武功卓絕，黃藥師、洪七公都難以勝他。可他因為練了假的《九陰真經》，全身筋脈逆轉。黃蓉伶牙俐齒，最後將歐陽鋒給說瘋了。至於「南帝」段智興因為出家，法號「一燈」，早已看破名利，故沒有參與這次論劍。

在小說《神鵰俠侶》中，「華山論劍」又一次被提及。當年「五絕」中僅存二人感嘆世間人才凋零。重訂「五絕」，為：「東邪」黃藥師；「西狂」楊過；「南僧」一燈；「北俠」郭靖；「中頑童」周伯通。

金庸關於第一次華山論劍的直接描寫並不多，江湖二三流以上的高手，知道五絕/五高人的很多，但知道第一次華山論劍的卻很少。可信的材料來自親預其事者的回憶，親臨第一次華山論劍的共有六個人，五絕，以及王重陽的徒弟王處一。（以引用以三聯版《射鵰》為準）

《第十一回·長春服輸》：

王處一道：「二十餘年之前，先師與九指神丐、黃藥師等五高人在華山絕頂論劍。洪老前輩武功卓絕，卻是極貪口腹之慾，華山絕頂沒甚麼美食，他甚是無聊，便道談劍作酒，說拳當菜，和先師及黃藥師前輩講論了一番劍道拳理。當時貧道隨侍先師在側，有幸得聞妙道，好生得益。」柯鎮惡道：「哦，那黃藥師想是『東邪西毒』中的『東邪』了？

王處一是第一次華山論劍的當事人，他的回憶最有權威性。「談劍作酒，說拳當菜」，說明氣氛比較和諧，《第三十回·鴛鴦錦帕》：一燈喜道：「好啊，想不到你帶有這補神健體的妙藥。那年華山論劍，個個斗得有氣沒力，你爹爹曾分給大家一起服食，果然靈效無比。」也可以作為氛圍和諧的一個旁證。

「講論了一番劍道拳理」，內容不止限於拳腳比試，也包括劍道拳理，實踐和理論都有，性質上更像是武林高人的學術研討，而不同於第二次華山論劍的單純武技較量。

洪七公的回憶可以印證這一點：《第十二回·九指神丐》：洪七公道：「那倒也未必。二十多年前，我們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五人在華山絕頂比武論劍，比了七天七夜，終究是中神通最厲害，我們四人服他是天下第一。」

第二次華山論劍，洪七公、黃藥師分別和郭靖拆了三百招，花費的時間並不長。同一檔次的高手，數百招尚且不能分出勝負，那麼第一次華山論劍王重陽和其他人比了七天七夜，是不是意味著五人的差距微乎其微？以事後其他四人對王重陽天下第一心服口服的態度而言，似乎不然。只能理解為，七天七夜，武技較量只是其一，武理劍道的討論和切磋，佔用了大量的時間。王重陽不僅在武技上壓服四絕，而且在武理上表現出超出其他人的見解，這才是中神通天下第一的含義。

這樣才能解釋另一個問題，為什麼《射鵰》中，四絕對一流高手（不含裘千仞，五絕對裘千仞的優勢也不小）的壓制如此徹底。東南西北四絕，面對梅超風、丘處機等第一流高手，表現出秒殺級的優勢，這在金庸其他小說中並不常見。固然可以理解為金庸設定有問題，但換個思路，是不是如西諺所說「天才成群結隊而來」。

第一次華山論劍，五人比劍論拳，雖然以王重陽奪魁告終。但其他四人也從交流、切磋中收穫頗豐，和同級別甚至高級別高手的實戰，最能鍛煉武士的戰鬥力，參考歐陽鋒之於郭靖。

武術理論上，東南西北各有所長，王重陽天下玄門正宗，都是不可多得的交流機會，四絕在一論前固然已經成名，但此後二十五年間的武功進境，固然是各人天資極高用功精勤。但對於一流高手的集體壓制，大約也有賴於賴於一次華山論劍的交流和領悟。

可以參考的例子，是郭靖成長過程中的兩大特點——實戰和轉益多師，這兩點，恰恰應該是第一次華山論劍的內容。

第二次華山論劍最主要的導火索就是中神通王重陽的逝世。隨後武林動蕩，要開始出現新的格局，於是便有了第二次華山論劍，在郭靖和黃蓉主導的這一場華山論劍上，郭靖少年英傑剛過二十歲，黃藥師洪七公分別和郭靖過了幾百招不敗，黃藥師、洪七公便默認郭靖天下第一。

歐陽鋒遭到車輪戰和圍攻，被黃藥師、洪七公、郭靖、黃蓉群毆，黃蓉伶牙俐齒，最後將歐陽鋒給說瘋了。原著中，郭靖、黃蓉都心中清楚：「這是合東邪、北丐二人之力，合拚西毒一人」。

從過程來看，明顯已經從純武學較量轉移到拉幫結派，歐陽鋒作為一點宗師被群毆，甚至淪為瘋子。不管怎樣都有失大家風度和論劍宗旨！

而郭靖僅憑過幾百招不敗被默認為天下第一似乎也有點牽強。

第三次華山論劍最為不堪。

西毒瘋掉之後，江湖上再也沒有力量阻止「郭-黃」勢力的獨大。到了《神鵰俠侶》，「郭-黃」已經成為一統武林的超級家族。第三次華山論劍，眾人為死去的西毒、北丐上墳後，設立了新五絕（東邪黃藥師、西狂楊過、南僧一燈、北俠郭靖、中頑童周伯通），而這一次論劍，沒有比武，沒有角斗，大家就像開會一樣經過其樂融融的商量，最後就選出了新五絕。

第三次華山論劍為何沒有比武？看看金庸是怎樣描寫.

周伯通道：「南帝、西毒都改了招牌，『北丐』呢，那又改作甚麼？」朱子柳道：「當今天下豪傑，提到郭兄時都稱『郭大俠』而不名。他數十年來苦守襄陽，保境安民，如此任俠，決非古時朱家、郭解輩逞一時之勇所能及。我說稱他為『北俠』，自當人人心服。」一燈大師、武三通等一齊鼓掌稱善。

這第三次華山論劍就是一個家庭會議，東邪是父，西狂是侄，南僧是師，北俠是夫，中頑童是兄。

如果去選擇的話，第一次華山論劍以其氛圍友好、以武會友、理論和實戰並重、論後受益最大而受到廣大武林人士推崇，而鎖定為官方天下第一，被後世不斷傳頌的，只有王重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