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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甜酒的狐狸上(四)》

賣甜酒的狐狸【上】(四)

文/連 城 圖/鍋一菌

賣了一輩子甜酒的金老爹在年末時節,從可惡的山魈手裡救下了小女孩翠翠,並把她帶回了家。金老爹的兒子阿金卻發現,翠翠可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她會幻術……原來,翠翠是食蟲谷家族的小女兒,整個食蟲谷家族全部遇難,只留下她一個。同時,翠翠還隱藏著另一個身份……在紛繁複雜的生活里,翠翠又將遇到什麼人和什麼樣的挑戰呢?

(未完待續)

精彩試讀

第四章 藥王廟

翠翠進入藥王廟的時候,沒有一個香客注意到她。

藥王廟很大,很荒涼。一撥撥的進香客人也不能改變這種荒涼。一棵棵參天的古樹,一間間空置的屋子,一面面油漆剝脫的牌匾,無一不在訴說著這個廟的古舊和敗落。

翠翠在廟裡找了一大圈,既沒看見姨媽的影子,也沒見到姨父和表兄們的影子。後來,她想了想,打廟的後門出去。後門外是個菜園。菜園也很荒涼,幾乎一畦菜都沒有,枯黃的衰草在北風裡顫抖,還有一口埋沒在荒草深處的水井。因為井台築有一圈白石欄杆的緣故,翠翠老遠就能看到。這時候翠翠也看到了姨媽,她正倚在井欄邊,跟一個老人說閑話。

「姨媽!」翠翠走過去,輕輕地叫了一聲。

姨媽回過頭,看見是翠翠,非常驚奇,忙問:「你怎麼來啦,我的小乖乖?」

「姨媽!」翠翠拉住姨媽的手,忍不住熱淚奪眶而出,「姨媽!我的爸爸媽媽都死了!伯伯叔叔和嬸嬸,所有人都死了!整個食蟲谷家族,只剩下我一個了……」

姨媽大驚失色,一把甩開翠翠,思忖了一下,又把她拉近來,仔細審視她的臉:「怎麼回事?那麼大的家族,怎麼一下子死光啦?姐姐和姐夫都那麼能幹,你們食蟲谷家族的幻術,又是天下無敵……」

「山魈!是山魈把他們殺死的!不知從哪兒忽然闖來一夥山魈!大家都沒來得及使用幻術自保……」翠翠哭訴起來,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從翠翠的哭訴中,姨媽一點點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一夥窮凶極惡的山魈闖進食蟲谷,猝下殺手,殺死了谷中幾乎所有的狐狸;最後只剩下翠翠。山魈沒有殺死她,而是把她當成仆佣和玩物。他們奪去她的自由,逼迫她表演幻術給他們看,像耍猴兒一樣戲耍她。那時候,翠翠在食蟲谷里過的日子,每一天都比一年還要漫長。直到後來,有一天,一隻山魈帶翠翠出來閒遊,遇到一個賣甜酒的老人,山魈喝多了老人釀製的甜酒,醉得稀里糊塗,好心的老人巧施計謀,這才把翠翠解救了出來……

聽著翠翠的講述,姨媽的眼淚雨水一樣紛紛落下來。她不住地用袖口去拭自己的眼淚,口裡不住地說:「可憐的姐姐!可憐的姐夫!那麼高明的幻術,最後還是死在山魈的手裡!我可憐的翠翠啊,你以後可怎麼辦啊……」

「你這做姨媽的,當然要把姐姐的遺孤照顧好啦。」一直在旁邊靜聽的老人插言道。

「那還用你說?」姨媽白了老人一眼,又抱緊了翠翠,說,「我的好翠翠!你媽不在了,從今天起,姨媽就是你的親媽!我一定會好好把你養大……」

斜陽照在鋪天蓋地的衰草之上,一園衰草被晚風搖得窸窣作響。隨著窸窸窣窣的響動,又有幾個人影從衰草深處走了出來。那幾個人的樣子都有點兒古怪,無論服飾,還是面目,看起來都不像正常的人類。

「你們快過來!」姨媽沖那幾個人影連連招手,嘴裡嚷著,「知道嗎?我的姐姐、姐夫,整個食蟲谷的所有親戚,都讓山魈害死了!就剩下一個可憐的翠翠在這裡!」

「啊呀!他們那一大家子,幻術不是非常高明嗎?」當先一個中年男人驚叫道。

「幻術再高明,也抵不過窮凶極惡的山魈啊!那些愚笨的貨,就算你變出一座仙宮來,也迷惑不了他們。」倚欄而立的老人插嘴道。

中年男人被猝然降臨的噩耗打擊得不輕,他不住地搖頭嘆息:「我早說了嘛!那種荒涼的地方沒有住頭,有些危險,你想破腦袋都想不到。哪像我們住在城裡,吃喝不愁,又舒適,又安全,多好!當年我叫姐夫他們搬過來,沒一個聽我的,要是聽我的,早好嘍。哪裡還能發生這種滅門的慘事……」

「姨父。」翠翠怯生生地跟中年男人打招呼。

「唉!我的好外甥女兒!」中年男人飛快地看了翠翠一眼,又搖擺著手,含淚走開。他嘴裡咕噥著說,「我得走開一些。我不能看到翠翠!一看到她,我就想到我那可憐的連襟和大姨子……」

幾個年輕人沒有動,他們遠遠地站著,不住眼地打量翠翠,眼神里充滿了好奇。

姨媽拉過翠翠,又指著那幾個年輕人叫:「你們都過來!來見見你們的翠翠表妹,你們大姨媽的女兒……可憐一家老小全被山魈殺死,成了一個孤女!—來!翠翠,你還沒見過表哥表弟吧?呶,認識一下,這是你酥餅表哥,這是你蜜供表姐,這是你麻糖表弟,這是你佛手錶妹……」

翠翠擦乾淨眼淚,抬頭看著那幾個年輕人—她一個都不認識。

「怎麼都不說話呢?有點兒生疏吧?以後就好了,翠翠以後要在我們藥王廟常住了,你們幾個,可要跟親戚好好相處喲。」姨媽說道。

那一堆「好吃的」—就是酥餅表哥、蜜供表姐、麻糖表弟、佛手錶妹,潦草地跟翠翠點過頭,就向她打聽山魈滅食蟲谷家族的經過—他們是怎麼闖進來的,先朝誰下的手,為什麼單留下翠翠不殺,怎樣把她當猴兒耍,無巨無細,事事都要問個清楚。翠翠先還認認真真地回答,後來看出那些緊盯住她的眼睛,裡面只有獲悉新鮮事情的興奮,並沒有多少憐惜和同情,她就不願意再講述了,只推說頭痛,過去的事都想不起來……

「對了!你是不是把幻術也都忘光啦?」酥餅表哥忽然問道。

「那個,倒沒有……」翠翠遲疑著說。

「唉!不如也忘光算了!再高明的幻術有什麼用?!到頭來還不是都給山魈殺死。你看我們,只會些三腳貓幻術,照樣活得很好,事事不用操心,每天吃香喝辣的!」酥餅表哥說著,又得意地向弟妹們瞟了一眼。

「是啊是啊,幻術那麼難!有拼死拼活去學的工夫,還不如大傢伙兒晒晒太陽,吹吹牛皮!」

「嗯。沒有比我們更穩妥的,吃供品,住神龕,永生永世過太平日子……」

蜜供、麻糖和佛手七嘴八舌地附和著。

翠翠默默無言。

酥餅、蜜供、麻糖和佛手大發了一場議論,直到後來嘴巴說干,才拖著尾巴走掉—是的,他們每個人在衣服下面,都拖著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尤其是麻糖和佛手,甚至沒辦法把臉孔變得像人—麻糖有一個橫生鬍鬚的尖嘴巴,佛手的腦袋上支棱著兩隻毛茸茸的三角形耳朵,這樣子在白日里根本無法見人,只有在日落之後才敢從荒草叢裡走出來。

是的,這一堆「好吃的」都是狐狸。包括翠翠的姨媽、姨父,還有翠翠本人,都是狐狸。

狐狸們通過施用幻術,把外表變得像人。依各自幻術的精通程度,有的狐狸能夠變得很像,有的狐狸只能變得似是而非。

翠翠的食蟲谷家族是前者,姨媽的藥王廟家族是後者。而前者,一直為後者詬病—藥王廟家族的狐狸認為,幻術再精進,也當不了飯吃,變得差不多像人就行了,半躲半藏地混跡於人群中,也不會餓死,甚至於會活得更好。當然,其中最主要的一點還是幻術比較難學,通點皮毛容易,要想精進,必須得下很大一番功夫,而藥王廟的狐狸們都很懶,他們才不願意費那些事呢。

斜陽墜了下去,等到那鹹蛋黃似的東西消失在層層的煙靄房樹之後,夜色一點點漫了上來,不久,藥王廟,鹿城,都沉入到漆黑的夜色中,就像一隻木桶沉入到深深的水井中。

香客們早散凈了。狐狸開始傾巢出動,進入各個殿宇,偷吃香客奉獻的供品。

藥王廟家族的狐狸,在鹿城生活了無數個世代,幾乎全靠偷吃藥王廟的供品為生。

姨媽牽著翠翠的手,一面急促而行,一面低聲跟她說:「翠翠,你跟牢姨媽,有什麼好吃的,我一定會給你吃第一口!」

翠翠跟著姨媽,穿過一道道陌生的迴廊,進入一座座從未涉足過的殿宇。

作為狐狸,再黑的夜,在眼前都如同白晝。翠翠看到,不管姨父還是表兄弟表姐妹,都不再維持人類的假面,一個個以原形上陣,躍到供桌上,大吃特吃那些堆砌成寶塔狀的果品點心。

黃昏時分跟姨媽一起在井欄邊聊天的老人,也在埋頭吃供品—藥王廟的狐狸不止姨媽一家,他們也是個大家族呢。

老狐狸那麼老,幻術同樣是三腳貓。他似乎不願意在晚輩面前暴露自己的原形,可是又沒本事一直維持人形,於是桌上桌下,外貌不停變換,一會兒像人類老人,一會兒又變成狐狸的嘴臉,只有身子還是人類的。

姨媽說到做到:每一樣供品,都讓翠翠先吃。可是翠翠覺得沒有胃口,吃了一點點,她就跟姨媽說肚子飽了,不想再吃了。「你吃得這樣少,怎麼長得大喲。」姨媽有點兒驚異地說。

「我年紀小,吃一點點就夠了。姨媽您不用擔心。」翠翠做出吃得很撐的樣子。

「哦,你真吃飽了嗎?你要是真吃飽了……」

「真吃飽了。姨媽您自己吃吧,我想四下里去看看。」

「那好,你去吧。今天晚上沒有留宿的香客,只有一個廟祝守門,他住在大門旁邊的一間小屋裡,你只要不往那兒走就行—那老頭最討厭被人打擾好夢!」

「姨媽,我記住了。」翠翠乖巧地說。

姨媽和家人一起享用美味的時候,翠翠一個人來到院子里。天空沒有月亮,滿天的繁星好像清水洗過一樣,璀璨又晶瑩。夜風送來一股幽幽甜甜的氣味,翠翠抽了抽鼻子,辨出那是蠟梅花的香氣,她想起金老爹院中的蠟梅,那一樹美麗的小黃花,香氣也是這樣的。於是翠翠眼前出現一個人類老人的臉,他的眉眼多麼慈祥,笑容多麼溫暖,此時此刻,彷彿就站在翠翠面前,就要說出撫慰的話語:「翠翠,不要難過,會好起來的……」

啊!金老爹!

翠翠把臉埋進袖子里,無聲地哭起來。許多天了,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覺得心中有無限哀慟,就算她把五臟六腑都哭出來,也化解不了那許多哀慟。

這一天,翠翠剛好八個月大,狐狸的這個年紀,相當於人類的十二歲。

翠翠在藥王廟住了下來,成為藥王廟的眾多香客集體供奉的一員。

年底,對於靠偷食供品的狐狸來說,是一段食品極其豐饒的時光。

幾乎每一天都有香客來藥王廟燒香、上供、還願。供桌上的供品,簡直吃不完。

那個老態龍鐘的人類廟祝,對供品丟失視而不見。似乎就連香客都認為,白天敬獻的供品在夜裡消失,是天經地義的事。這讓翠翠感到奇怪。

已經是年後了,白晝越髮長起來,陽光直射到長草深處,把哪兒都曬得暖洋洋的。

藥王廟家族的狐狸們,東一條,西一條,在長草里躺得到處都是,安心享受著慵懶的初春時光。

翠翠看著她的親戚們,心裡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點兒不舒服—食蟲谷家族的狐狸從來不會這樣攤成一片。他們總是在一起研習幻術,或者去溪水裡捕捉魚蝦,或者去竹林中尋覓竹蟲,或者看山、看水,看草、看花取樂,沒有一寸光陰是被虛度的……

「翠翠啊,你看我們整天閑著是不是?」不知道姨父是不是看出了翠翠的心思,他枕著酥餅的大腿舒舒服服地躺著,忽然慢悠悠地說出一句話,「其實不全這樣,我們藥王廟家族的狐狸,祖祖輩輩都是大夫,專替人類治病的,不然你以為這樣破敗的廟宇,會有人來上供嗎?」

看到翠翠臉上有不解的神色,姨媽解釋道:「鹿城人生了病,都喜歡來藥王廟燒香許願。當年老祖宗們藏在殿里,人家得什麼病,多能聽個八九不離十。去藥房里偷點藥材,或者去野地里采點草藥,放到他們上香的籃子里,那些人都以為藥王顯靈了……」

「那是老黃曆嘍。現在鹿城人誰不說藥王廟裡住著狐仙?嘿嘿!」姨父打斷了姨媽的話,笑得身體一聳一聳的,「你瞧瞧,這麼大的園子,這麼大的廟,都是我們狐狸的,鹿城人誰不知道?你看來廟裡的那些香客,哪有一個亂走亂瞧的……」

「我們都是狐仙!」橫躺在爸爸身邊的酥餅驕傲地說。

「我也是狐仙!」蜜供、麻糖和佛手更生怕大人把他們落下似的,爭著把毛爪子拍得嘭嘭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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