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壺：好壺隨人，講究精氣神

古人有「人間珠玉安足取，豈如陽羨溪頭一丸土」之說，這裡的一丸比珠玉還要珍貴的土，便是紫砂泥。

在愛茶人的眼中，品一杯好茶，須「茶好、水好、器好」，有了好茶和好水，還需一把好壺，方才不辜負茶的清香和水的明澈。泡茶最好的容器莫過於紫砂壺，用一把上好的紫砂壺來泡茶，能真正體現「既不奪香，又無熟湯氣」的特性，意思是說，使用紫砂壺泡茶不易變味，暑天越宿不餿。

時至今日，優質紫砂壺的製作大多需要依靠匠人手工的精心打造才能完成，無法用機器替代，這使得紫砂壺擁有一種純樸的手工韻味。

買到假壺是一次慘痛的經歷，然而卻成為張家利人生的轉折點，懷著對真正紫砂壺的好奇心，他一下子迷上了這種樸實溫潤的茶具，並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辭去工作前往久負盛名的紫砂壺產地江蘇宜興拜師學藝

紫砂茶具起源於宋代，興盛於明清併流傳至今。北宋梅堯臣在《依韻和杜相公謝蔡君謨寄茶》一詩中道：「小石冷泉留早味，紫泥新品泛春華。」歐陽修也有「喜共紫甌吟且酌，羨君瀟洒有餘情」的詩句，說的都是紫砂茶具。

明代中葉逐漸形成了集造型、詩詞、書法、繪畫、篆刻、雕塑於一體的紫砂藝術。時至今日，紫砂壺依舊受到世界各地收藏者的追捧，在拍賣市場上價格水漲船高，不少名家的早期作品價格已達千萬元。

不過，生活在天津津南的張家利與紫砂壺製作技藝結緣並非因為收藏，而是一次巧合。有一次，張家利買了一把紫砂壺，回家之後發現竟是假貨。「紫砂壺泡茶不會有異味，而當時那把壺泡出的茶有一股怪味。後來聽朋友說，這壺並不是紫砂材料製成的。」張家利回憶說。

買到假壺是一次慘痛的經歷，然而卻成為張家利人生的轉折點，懷著對真正紫砂壺的好奇心，他一下子迷上了這種樸實溫潤的茶具。紫砂古雅樸拙，含而不露，暗合了中國人的修身之道，而一把集造型、詩詞、書法、繪畫、篆刻等藝術為一體的紫砂壺，更是鍾愛中國文化之人的心中最愛。於是，他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辭去工作前往久負盛名的紫砂壺產地江蘇宜興拜師學藝。

「有時候我自己也覺得奇怪，我學藝的路很順，正因為如此我才有了今天的結果，或許冥冥之中這就是我的人生和紫砂壺的緣分吧！」回憶起學藝之路，張家利這樣說道。

當時，張家利只知道江蘇宜興大師雲集，卻並不知道拜誰為師，更不知道老師在哪裡。在宜興車站問路的時候，張家利結識了一位先生，二人攀談起來。張家利告訴對方自己是來此學藝的，巧的是這位先生正要去拜訪一位紫砂壺手藝人，看張家利為人純樸又誠懇，便將他介紹給了這位紫砂壺手藝人。

不同品種的紫砂泥適合的燒造溫度不同，雖然都在1100攝氏度到1200攝氏度的區間，但是每提高10攝氏度，燒制的效果都是不同的。火候的掌握是否得法，考驗的是匠人對於紫砂原料的了解程度以及長期工作的經驗總結

紫砂壺坯質緻密堅硬，取的是天然泥色，這種泥土含鐵量大，有良好的可塑性。紫砂茶具的色澤可利用紫砂泥澤和質地的差別，經過「澄」「洗」使之出現不同的色彩，如暗肝色、赭石色、硃砂色、凍梨色等。另外，還可通過不同質地紫砂泥的調配使之呈現出古銅、淡墨等色澤。優質的原料、天然的色澤，為燒制出優良的紫砂茶具奠定了物質基礎。

和泥、拍泥片、將泥片圍成桶狀、拍打成型、安裝壺把和壺嘴、修整、晾乾、入窯燒制……紫砂壺的製作工序複雜，製作起來絕對是一件辛苦的工作。由於沒有專門的工作室，張家利乾脆將自家的一個房間開闢出來，屋內泥料、工作台以及電窯一應俱全。

紫砂壺需在1100攝氏度到1200攝氏度的高溫下燒制，每次燒制時屋內都是悶熱無比。張家利說，每當打開窯爐的那一刻，他根本不會顧及一陣熱浪襲來，內心中滿是對於作品的期待之情。

當然，和很多需要入窯燒制的器物相似，窯溫是燒製成功的關鍵，而溫度的控制並不是一件好掌握的事。「溫度過高，紫砂壺的表面會起泡；溫度不夠，壺的顏色會暗淡且沒有光澤。」張家利介紹，不同品種的紫砂泥適合的燒造溫度不同，雖然都在1100攝氏度到1200攝氏度的區間，但是每提高10攝氏度，燒制的效果都是不同的。火候的掌握是否得法，考驗的是匠人對於紫砂原料的了解程度以及長期工作的經驗總結。

紫砂壺的魅力在於其技藝的千變萬化，即使是兩把外形一樣的壺，因其工藝、材質、人為手藝的不同，也會出現千差萬別的效果。手工制壺最是慢工出細活兒，若要製成一把好壺，需要匠人年深日久的磨礪，這份執著與耐性在當今社會是彌足珍貴的。

張家利說，一把好壺和人一樣，講究的是「精氣神」，而其中蘊含的神韻集中體現在壺的造型和設計理念上

因為愛上紫砂壺，張家利也愛上了喝茶。對於茶與紫砂壺的關係，他說：「由於紫砂泥有獨特的氣孔結構，所以紫砂壺透氣性好且具有吸附性，在長久的使用過程中，茶鹼、茶油會滲進壺壁，使得壺本身慢慢發生變化。」

具體說來，茶茗的色澤會滲透進壺的表面形成包漿，使得整個壺具有潤澤的光亮，氣韻溫雅。正如明人聞龍在《茶箋》中所說：「摩掌寶愛，不啻掌珠。用之既久，外類紫玉，內如碧雲。」茶能養壺，壺以泡茶而色香味皆蘊，壺身色澤愈加光潤古雅，泡出來的茶湯也就越加醇郁芳馨，甚至在空壺裡注入沸水，都會有一股清淡的茶香，是為紫砂壺最大的魅力所在。

張家利說，一把好壺和人一樣，講究的是「精氣神」，而其中蘊含的神韻集中體現在壺的造型和設計理念上。比如壺嘴、壺身和壺把的比例是否協調、美觀，器型是否流暢等，這就需要匠人具備較高的藝術鑒賞力和創意。

製作紫砂壺是一件極為精細的工作，如在「拍泥片」工序中，要將泥料拍成3毫米厚的一張泥片。泥片的各部分必須拍打得極為均勻，否則做好之後壺身會出現凹陷之處，影響美觀。

「學藝時，師傅都是讓我用尺子量的，恪守3毫米的準則。」張家利說，唯有精益求精才能保證製作出高質量的作品。在紫砂壺的製作技藝中，最難的是方壺的製作。方壺講究的是點、線、面的有序和規整，製作時需要將壺的各個面拼接整齊，而要做到稜角分明則需要後期進行認真的修整，才能達到滿意的效果。

即便是一把外形簡單的壺，張家利製作起來少說也要一個星期。尤其是在修整的過程中，匠人要將自己的技藝發揮到極致，盡心儘力地修整出一把溫潤的好壺。

相比設計成各種藝術形態的紫砂壺，張家利更喜歡製作素麵的壺，他覺得「素麵壺」不事張揚、潔凈凝練、內斂樸素的特色，更能體現出紫砂壺高貴的一面，張弛有度卻綻放出一脈相承的生命力。

本報記者 肖明舒 圖片由張家利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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