淞滬會戰國民黨王牌精銳德械師為何消耗如此巨大？是否淪為耗材？

南京師範大學抗日戰爭研究中心研究員、軍事史學者范國平

抗戰初期德械師淪為耗材，這種說法肯定是不對的。但是抗戰初期德械師的確遭到了重創。

第一，明確一下什麼是德械師。德械師是國軍精銳，也是中央軍的精銳，但是德械師並不是特製中央軍的幾支王牌部隊，只是當時歷史條件的限制，事實上讓中央軍的八十七師、八十八師、教導總隊等部隊成為了德械師。在了解這個問題之前，首先要了解一下，為什麼會有德械師的出現？國民政府在1930年代全面抗戰爆發之前，與德國軍事合作非常密切，國民政府為了加強國防建設，先後召開了多次整軍會議，並且頒布了多種整軍方案。這些整軍方案希望以德國國防軍為藍本進行軍隊改革，納入整軍方案的部隊稱之為調整師和整理師。無論調整師也好，整理師也罷，並不是中央軍一家獨佔的，別的地方軍閥的部隊也有相應的名額分配。只不過，地方軍閥相對於中央軍而言，經濟實力不夠，而蔣系人馬佔據中央，所以優先獲得了很多資源，所以比較像樣的德械師幾乎都是中央系的。

最著名的一張德械師照片

我在這裡說一句，很多著述一直籠統地說，國民政府財政部稅警總團也是德械師，我並不認同這個觀點，國內關於稅警總團研究文章十有八九是我發表的，在1936年蔣介石任命中央軍第二師師長黃傑接任稅警總團總團長之前，稅警總團都掌握在財政部手中。從歷史資料來看，稅警總團的裝備是博取世界強國之長，美械也很多。台灣「國史館」檔案資料表明，蔣介石有將稅警總團改變為裝甲師或者裝甲旅的計劃，說明了當時稅警總團的裝備、人員素質都處於當時中國軍隊的最高水平，否則不可能在一隻沒有陸軍番號的緝私部隊中展開中國當時最先進的部隊試點工作。我從來沒有看到過資料，能夠說清楚稅警總團裝備了哪些德械裝備。

為什麼在抗戰初期，國民黨的德械師部隊消耗特別厲害。我覺得有以下原因。

第一，八一三淞滬會戰，是一場中國軍隊準備一舉圍殲日本駐上海的軍隊的戰爭，中國方面在一開始就動用了最強的部隊，很多德械師都作為主力參與其中，但是很不幸，這場戰役發展成會戰，由於日軍的海上和空中優勢，並且由於中國軍隊缺乏攻堅的重武器，無法一舉擊潰或者消滅頑抗的日軍。日軍隨即快速增援，兵力益加雄厚。中國軍隊久攻不下，日軍在經歷了短暫的相持期後，就轉入反攻，最終故伎重演，採取一二八時的老手段，從海上登陸側翼包抄我軍，為了防止主力兵團被殲滅，我軍只能放棄上海，全軍撤退。總而言之，第一點原因，由於國民政府想第一時間圍殲在上海的日軍，所以一開始就動用了最強的力量，所以德械師一開始就作為王牌使用。之後在整個會戰過程中，一開始就參與淞滬會戰的德械師，一直又被充當主力，所以消耗得特別厲害。這種消耗是國民政府的軍事戰略造成的，國民政府一出手就是德械師殺手鐧，可惜與日軍軍事差距較大，殺手鐧沒有發揮想像中的作用，隨後殺手鐧變成了主力，進入了消耗戰。這是第一個原因，也是最主要的原因。

捍衛者劇照

第二個原因，其實是第一個原因的延伸，德械師被消耗得厲害的第二個主要原因就是因為部隊戰鬥力相對於國民黨其他部隊強大一些，所以當仁不讓地成為主力。既然成為主力，自然會被部署到戰區最關鍵的防區，這一點無論是前期的進攻作戰，還是中期的蘊藻浜戰役，還是後期的蘇州河戰役，都是如此。日軍也知道德械師戰鬥力較為強大，所以也調集了自己的精銳來對付他們。所以德械師傷亡巨大是必然的，因為你是主力，主力就得發揮主力的作用，因為你的兵員相對充足，訓練相對優良，武器相對精良，戰區指揮官自然會將戰區最重的任務交給最好的部隊去執行。德械師是主力，自然要承受更大的傷亡。

第三個原因，德械師與日軍的裝備差距非常大。德械師雖然號稱德械，但是事實上沒有一隻中國的部隊徹底完成調整師、整理師的改造。一方面國民政府軍政部的部隊改造方案，數年多變，讓部隊無所適從，另外一方面中國經濟貧弱，雖然編製了調整師、整理師等等方案，但是並不能完全按照方案實現裝備、人員的配置。不要說德械師，即使在抗戰中的美械師，最王牌的新三十八、新二十二師，其部隊的裝備離美軍的標準陸軍師差距不是一星半點。由於裝備缺乏，很多德械師只能先設置部隊，沒有裝備，只好將部隊改為其他用途。這種現象司空見慣。德械師的輕武器可能比之於日軍不差，但是重武器差距太大了。中國的武器彈藥的補給問題更大，由於自己軍工水平低，武器彈藥無法實現制式化，尤其是重武器，重炮壞了沒法修，炮彈打沒有，沒法補充。德械師比之於日軍師團的火力差距非常大，更不要說日軍在上海地區的空軍和海軍的優勢。沒有裝備，且是陣地作戰，白天中國軍隊包括德械師只能挨炸挨轟。裝備水平的差距是造成德械師減員最重要的原因。

孫立人

最後說一點，提問當中說，德械師參戰時壓根不考慮增援和撤退，打到拼光為止。這種說法是不成立的。這麼大規模的會戰，這麼長的戰線，這麼多的參戰部隊，怎麼不考慮增援和撤退？如果不考慮增援和撤退，中國軍隊早就敗退下來了。沒有增援和撤退，在蘊藻浜和蘇州河防禦作戰期間，能堅持那麼長時間嗎？國民黨軍隊最後撤出上海雖然比較混亂，但是幾乎所有的主力部隊都撤出了上海。雖然有些狼狽。稅警總團在淞滬會戰最後階段主要執行的就是掩護撤退任務。撤退可能亂了一些，但是基本上還是有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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