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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說-俗人集之王千手(3)

俗人集之王千手(3)

文 ︳張惜辰 圖 ︳阿駘

他腦子裡只有這四個字。

「後生,你開牌,」白髮老頭兒笑得雲淡風輕,「你放心,你是什麼牌,就是什麼牌,世上沒有神仙遮——也可能有,但老者活了73年,從來沒見過。」

「那你就要輸了。」青年賭神雙眼發光。

「老者不會輸,」白髮老頭兒淡淡地回答,「無論你什麼牌,我都比你大一點兒。」

「不可能!老子是飛機!」

青年賭神一聲暴喝,丟出自己手裡的飛機牌,三張7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就連牌上的紋路也沒有一絲更改。

「正好,老者三個8,每張牌,都比你大一點兒。」白髮老頭兒說話不緊不慢,動作也不緊不慢,他抽了一口手上的廉價捲煙,才一張張掀起自己的底牌。

一張方片8。

一張草花8。

最後一張,紅桃8。

每張牌只大一點兒,連花色也一模一樣。

青年賭神癱倒在地。

白髮老頭兒走到青年賭神身邊,遞給他一支煙:「後生,你輸了。」

青年賭神點點頭,卻沒有接老頭兒的煙。

「後生,你沒有輸在牌桌上,因為你只把牌局當賭局。實話告訴你,從你走進賭場來,就進了老者的賭局,你看到疤臉崽子,旁邊煽風點火的賭客,都是我的人,這幫人不幹別的,就是讓你想賭,你想賭,就已經輸了。」

青年賭神無法出聲,渾身不住地顫抖。

「從來只有賭敗家,幾人曾見騙發財?」白髮老人一聲低嘆,「這些開賭場的爛賊,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不請老者來收拾你,也會找其他人收拾你……後生,今日老者不要你的妻女,只留下你一根手指,你願不願意?」

「願意……我願意……」

青年賭神長跪於地,號啕大哭。

故事進行到這裡,想必你已經發現是個悲劇。

總之在那一夜之後,青年賭神以妻女為注,最終一敗塗地的消息傳遍了小城的江湖,傾家蕩產,尤可憐憫,賭妻輸女,這就是豬狗不如。

沒人會同情青年賭神,連他自己,也不想同情自己。

後來,棉花糖姑娘帶著女兒離開了青年賭神。

義無反顧地離開,沒有半點兒猶豫。

離開前,棉花糖姑娘逼著青年賭神發了毒誓,一輩子和她們娘兒倆當個陌路人。

「你當你的賭神,我們只當普通人,來日縱使相逢,也永不相認……」

再後來,青年賭神再沒踏足過那些賭場,他一貧如洗,只在街邊和人賭酒,賭菜,賭花生,有時候手頭太緊,就賭些聊以果腹的小錢。

「挺好的,餓不死就挺好的……」青年賭神總這麼說。

再後來,公安查封了小城裡所有地下賭場,參與行動的有尚在壯年的趙將軍,趙將軍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青年賭神,但賭神只是眨眨眼,他似乎一點兒都不關心。

「心死了,」趙將軍如是說,「哀莫大於心死。」

再後來——哦,沒有再後來,該說再後來的時候,王千手已經喝得爛醉如泥,縮在大排檔桌下扮演水泥地磚。

「王叔!你還好嗎?」

王千手身體一抽,吐了一地。

我感到很傷心,一方面是因為這個故事。

另一方面,因為我不得不埋單。

5.

奇蹟就出現,只欠缺等待。

這是我愛過的學姐對我說的話,說完這句話之後,她嫁到了澳大利亞。

我陷入了深不見底的迷惘,無法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直到和王千手酗酒後的第二天,我突然覺得,這句話其實很有道理。

那天我站在「張五小炒」門口,專心研究兩波麻雀打群架,宿醉醒來的王千手,換上嶄新的中山裝,梳著油亮的大背頭,昂首挺胸走到我面前。

「王叔,去相親?」我問。

「不,去賭錢。」王千手回答。

「這麼隆重,跟誰賭?」我再問。

「跟苟三賭,把小暈菜的房子贏回來。」

王千手聲音不大,但被躲在冰箱後面放老鼠夾的趙將軍聽了個真切。「老五!王千手要找苟三開賭!」趙將軍平地一聲吼。在後廚炸花生米的五伯赤裸上身,一手端鍋,一手持鍋鏟,性感地小跑而出:「王八蛋,現在才出手,走走走,關門,關門,一路去!」

「關門!」趙將軍大手一揮,老鼠夾飛入一盆新鮮的紫菜蛋花湯。

語聲一落,「張五小炒」所有食客,齊刷刷起身埋單,時刻準備加入王千手的隊伍。

「怎麼樣,王叔,群眾反應很熱烈,走不走?」我小聲問王千手。

「走,你站我身邊,關鍵時刻,我用得著你。」

「王叔,你這麼說我有點兒怕,那個……我能不能不去?」

「不能!」五伯一把抓住我後頸。

於是,這票不知是尋仇還是聚賭的江湖人士(中間夾雜著一個偽殘疾青年),再次聲勢浩大地走向了潑皮苟三的麻將館。

我們有備而來,對方也枕戈待旦。

苟三和苟玉明父子早在麻將館前擺開一張麻將桌,看到我們的隊伍到達,苟三立即從桌邊站起:「王千手,早上你打電話說的,現在還算不算數?不瞞你說,老子早有準備,你敢帶人來打老子,老子馬上報警!」

「我說的話都算數,」王千手面無表情,三步走到麻將桌前坐下,並瀟洒地捋了捋頭髮,「今天你贏了我,我就傳你牌技。」

王千手的話讓我心裡咯噔一響,五伯和趙將軍也驚訝得面面相覷。

以牌技做賭注,這就是壞了規矩。

壞則廢手,終身不賭。

「王叔,考慮清楚沒有……」

王千手一抬手,打斷我的發言,他死盯著自稱賭王的苟三,開口道:「苟三,賭什麼,由你挑。」

「不賭撲克,你太拿手。」苟三賊眉鼠眼,拿起一個充滿城鄉接合部風格的炫彩色盅,色盅的正面,還印著一個姿勢奇特的劉德華。

「賭色子,」苟三說,「五局三勝,公平。」

根本不公平。

街坊鄰居都知道苟三的發家史,想當年他才三十四五歲,每日流竄於居委會各大麻將館,尋覓各色退休老頭兒老太太,以在麻將桌上出千作弊,坑騙退休金髮財。在麻將桌上,擲色子是關鍵一環,你擲多少點,拿哪方牌,個中門道,極其講究。

所以賭色子是苟三強項,不是王千手專業。

而且苟三色子上都有刻痕標記,想偷天換日——沒可能。

「王千手,」苟三問,「賭不賭?」

「賭,」王千手回答,「一人一顆,比大小。」

全場嘩然。

但賭神王千手卻毫不在意,他雙眼帶光,手上帶風,不急不慢,手中抓起牛骨色子一枚,瀟洒地朝前擲出,這枚色子在綠色的麻將桌面上急速翻滾,碰撞桌沿往後一彈,正如草原上飛馳的駿馬,也似蒼穹中奔騰的流星。

氣勢如虹,造型懾人。

結果,一點。

江湖人士們集體沉默,苟三的親友團興高采烈。「一點!你也是不容易!」苟三笑逐顏開,立即把手中色子輕輕一擲,這一擲看似隨意,其實內里大有文章,自己的色子自己有數,一、二、三點輕些,四、五、六點重些,只要控制得當,不去盲目發力,就能把點數控制在四、五、六點之間,至於最後是四,是五,是六,還得看老天爺的臉色。

結果,五點。

不是六,但贏王千手已經綽綽有餘。

王千手倒吸一口涼氣,閉目凝神長達三十秒。

江湖人士們急了,人頭攢動,想朝王千手身邊擠。

「都別亂!」五伯和趙將軍異口同聲,「王千手有辦法!」

王千手點點頭,睜開雙眼:「有賭未為輸,剛才手抖了!」

於是手中色子再次出手,正如蒼龍吐珠,又似天狗追月。

結果,兩點。

苟家父子近乎笑出支氣管炎,作為文藝青年的我義憤填膺,指著油頭粉面的苟玉明大罵:「媽的王八蛋,一個男人畫眼線,笑你大爺!你爹隨時丟個一點!」

「不可能!」苟三暴喝一聲,色子隨意一丟。

五點。

「休……休息……十分鐘。」

王千手緩慢地搖頭,聲音像只衰老的流浪狗。

五伯和趙將軍高聲嘆息,江湖人士們竊竊私語,消失許久的小暈菜此時也從遠方跑來——是誰通知了她,我並不知道,但她大概已經得知王千手連輸了兩局,她站在人群外分外悲傷,臉上掛著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很心酸,想去買根雪糕壓壓驚。

王千手一把拽住我的袖子,低聲說:「小張,用你的時候到了,幫我辦三件事。」

「什麼事?」我很緊張,「王叔,以我現在的身體條件,很難幫你鬥毆。」

「不打架,那不是我們文化人乾的事兒。你幫我跟苟三說,讓他讓著我,我要是贏了,傳他牌技,但小暈菜的房子,得算我一半。」

「王叔!我不幹!這種行為就屬於王八蛋了!」我一聲低呼。

「放心,」王千手眨眨眼,「他想答應,我也不會答應,而且他肯定不會答應。」

「噢?」我似乎若有所悟,「還有呢?」

「把我這番話,跟你五伯還有趙將軍說。」

「他們能把你直接打死。」

「就要他們打我,你千萬別攔著。」

「王叔,你的愛好挺獨特……」我吸吸鼻子,「還有一件事兒呢?」

「把小暈菜弄哭,哭得越響越好,鬧得越亂越好。」

「越來越離譜……」我翻了個白眼,然後拄著拐緩慢走到苟家父子身邊,「苟叔,王叔想跟你打個配合,你讓他贏,他傳你牌技,小暈菜的房子,你賣了,分他一半。」

老油條苟三愣了,轉頭看著桌對面的王千手。

王千手沖他點點頭。

苟三笑了,果斷搖頭:「本來就是老子贏,憑什麼分他一半?跟他說,老子不幹!」

正如王千手所料。

我撇撇嘴,不說話,又折回江湖人士的隊伍,把王千手的話轉告給五伯和趙將軍,兩條大漢聞說此言,當即怒髮衝冠,一人手執摺疊凳一把,要跟王千手拚命。

「狗日的!」

「王八羔子!」

王千手被按倒在地,然後是狂風驟雨般的暴打。

太可怕了,江湖果然不適合我。

我趕緊鑽出人群,以免遭受無情的誤傷。還有第三件事沒辦,我得弄哭小暈菜。

此刻的小暈菜正坐在馬路牙子上,直著眼看著麻將館前的混亂,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也不明白,為什麼這些幫助她的人,現在會大打出手。

「小暈菜,你過來。」我向小暈菜揮揮手。

小暈菜顛兒顛兒地跑過來,傻乎乎地問:「惜辰哥,叫我幹嗎?」

「不幹嗎!」我猛地大吼一聲,然後把手放到她的胸部。

思考了半天,還是覺得非禮最直接。

但是,她沒哭。

不僅沒哭,整張臉都紅了,還露出嬌羞一笑。

當時的氣氛十分尷尬,我左手摸在她的胸部上長達十秒,她紅著臉低著頭,而在我們的四周,充滿了一種耐人尋味的神秘眼神。

我差點兒哭了,只好反手一耳光,「啪」一聲抽在她臉上。

這次成功了。

小暈菜一愣,然後號啕大哭。

「為什麼打我?」

我哪兒知道為什麼,這事兒你得問王千手啊!我拉著小暈菜的手,把她往人群里領:「在這兒哭,越大聲越好。」

江湖人士們亂成一鍋粥,一部分人忙著安慰小暈菜,一部分人忙著拯救王千手,我一看這種環境實在不適合殘疾人士,於是溜出人群,去對街王三媽雜貨店買雪糕。

以我這種使人惆悵的移動速度,雪糕才剛買回來,騷亂已經平息了。

王千手鼻青臉腫,左手脫臼,沉默地坐在凳子上,而他對面的苟三卻春風得意,忘情地啃著一隻泡椒鳳爪。

「王千手,你狗日的有意思,」苟三眉開眼笑,「還賭不賭?」

「賭!」

「好!看老子的!」苟三手一揮,色子只滾動了七八圈。

五點。

「大你一點!」王千手悶喝一聲,啐出一口血沫,看似隨意地把色子一扔。

六點。

江湖人士齊聲歡呼,就好像坐在賭桌前的是他們自己。

「呀!」我身邊的小暈菜高叫一聲,又哭又笑,一根大雪糕被她咬斷三分之一。

「這丫頭太不鎮定,見不得大場面!」我心裡充滿著對小暈菜的不屑,然後立即低頭尋找因興奮過度甩出去的拐杖。

「爸……」苟玉明臉上掛不住了,妖嬈地搖晃起苟三的肩膀。

「你搖鎚子啊!」苟三大吼,「老子贏了兩局,他才贏一局!就算老子讓他一局!」

苟三說得沒錯,他有擲色子的手段,王千手憑的全是運氣,他比王千手多贏一局,無論怎麼看,他依然佔據著絕對的優勢。

苟三深呼吸。

收腹,眯眼。

再將色子輕輕一丟。

色子這次只滾了五圈。

又是五點。

簡直太刺激了,比小時候上樹偷桃還刺激,那一刻我終於相信,人是會死在賭桌上的,心理素質太差的人,絕對會被自己的腎上腺素逼迫致死。

「王叔,緊不緊張?」我小聲問王千手。

「不緊張,」因為剛才被暴揍,王千手的聲音有點兒含糊,「小張,《論語》裡面說過,行百里者半九十,苟三隻差一局就贏,所以他比我緊張。」

「王叔,你說得很有道理,但這句話是《戰國策》里的……」

這邊還在討論藝術層面的問題,那邊苟玉明已經心急火燎,這位畫眼線的情聖扯著公鴨嗓亂號:「啥子時候了,你們還擺龍門陣?要擺回家去擺!老子麻將館還要做生意!」

「初中畢業的龜兒子!你吼個毛!老子再給你丟個六!」被打斷的王千手勃然大怒,被打腫的眼皮往上一挑,把手中色子大力擲出,色子在麻將桌邊緣連彈三次。

是個六!果然是個六!

可我還沒來得及歡呼,王千手卻張開大嘴,「啊」一聲叫了出來。

「小張!我右手也脫臼了!」

人生果然是種無常的東西。

只怪五伯和趙將軍下手太狠,而剛才王千手擲色子的時候,又過於奮不顧身,現在雙手都已脫臼,想擲色子就只能用嘴。

不知道算不算犯規。

「王千手,舒服了哇!不牛了哇!」苟家父子幾乎是在用丹田之氣進行嘲笑。自從告別大學心理畸形的輔導員,我就再沒見過如此使人噁心的笑容。

王千手臉色頓時一片慘白,他哀怨地看著苟家父子,然後有氣無力地問:「苟三,我找個人幫我丟色子,行不行?」

「找哪個?」

「她。」王千手指著我身邊的小暈菜。

「王叔!」我立即進行制止,「做人要冷靜!」

小暈菜也發瘋一樣點頭:「叔叔,我不行,我有點兒傻……」

「就她!」王千手把心一橫,注視著一臉不屑的苟三,「除了撲克牌技,我再加十萬塊錢,這錢是老子的棺材本,賭上你的麻將館,敢不敢?」

王千手瘋了,他越來越像個智商為零的爛賭瘋子。

「老子當然敢!」苟三笑了,送到嘴裡的肥肉,沒理由不吃,「今天就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這話一說出,所有江湖人士都已經絕望了,而我身邊的小暈菜則是渾身發抖,說什麼也不敢拿桌上的色子。

「丫頭,你別怕。」望著小暈菜的王千手,眼睛忽然變得柔情似水,他那張永遠面癱的老臉,也泛起了難以言喻的紅光,「丫頭,小時候打過彈子沒有?」

「打過。」小暈菜點點頭。

「你聽我的,就像打彈子,朝著左上那個角打。」

「就能丟出六哇?」小暈菜問。

「不一定,但是肯定不會丟出一。」

「我怕……」

「別怕,丟!我們一定贏!」

我不知道王千手哪裡來的自信,小暈菜卻明顯是萬念俱灰。她的手輕輕顫抖著,用一種打彈子的手法,把那枚淡黃色的色子打向麻將桌的角落。

她擲出了一個三點。

不是一點,但也小得可憐。

「你輸了,我們比你大一點。」王千手看著苟三,說出一句毫無邏輯的語言。

「我不可能輸!」

苟三怒喝一聲,他對自己的技術有絕對自信,最不濟也能扔出一個四點,只見苟三手腕一動,手中色子順勢脫手,可就在色子觸碰到麻將桌的一瞬間,我突然看到王千手右腳踩上麻將桌的桌腿,並用陰力往下一壓。

了無痕迹的動作,桌子甚至都沒有發生震動。

苟三的色子依然慢悠悠地在桌上翻滾,當翻完第四圈,正要朝第五圈翻滾的時候,那顆色子卻輕輕搖晃了一下,沒有翻過去。

本來應該是六點。

現在,只有兩點。

沒有人敢相信這一切,苟三雙目圓睜,似乎整個靈魂遁入了虛空,他的兒子,畫著眼線的苟玉明放聲大號,然後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正好觸及他爹啃完的半隻泡椒鳳爪。

「你輸了,」王千手緩慢地站起身,順手拿起桌上的色子——賭神的手,根本沒有脫臼,「你輸了,因為你覺得你一定會贏,你太貪,太他媽貪了。從來只有賭敗家,幾人曾見騙發財?還想跟我賭色子,你個書都沒讀過的龜兒子,老子今天就告訴你,老子去廣州學的第一樣賭術,就是丟色子!」

麻將館前歡呼聲雷霆一般爆發,小暈菜被突如其來的幸福擊打得顛三倒四。

五伯和趙將軍拍著王千手的肩膀,原來他們一開始就是在演戲。

我愣了,真的愣了。

今天,我終於見識到了真正的賭局。苟三的局只在桌上,王千手的局,是我們每一個人。向苟三示弱,讓他選自己最拿手的色子,開場連輸兩把,給苟三一直賭下去的信心,讓我給苟三遞話,讓五伯和趙將軍揍他,讓小暈菜大哭弄亂場面,讓自己雙手脫臼,這都是為了讓苟三覺得,自己一定會贏。

你覺得你會贏的時候,就會賭下去,你賭下去,就一定會輸。

太可怕了,但又太過癮了。

「王叔!賭神!」

我吼叫著向王千手致敬,賭神看看我,又看看一臉痴呆的小暈菜,露出萬年不遇的笑容,但這笑容轉瞬即逝,他深深地呼吸了一次,然後對著五伯開口:「五哥,是時候了。」

五伯乾咳一聲,從趙將軍手裡接過一把榔頭:「你確定?」

王千手點頭,伸出自己的雙手。

「趙叔!這他媽要幹嗎?」我問趙將軍。

「廢手。」趙將軍神情前所未見地嚴肅,「他以牌技為注,壞了規矩。」

「別他媽逗了!」我拚命朝前鑽,想奪五伯手上的榔頭。

趙將軍一把將我抱住:「盜亦有道,規矩就是規矩,有規矩,才有江湖。」

王千手再次點頭,舔舔乾裂的嘴唇。

「壞了規矩,當場廢手,終身不再摸牌!」

這就是賭神的最後一局。

贏了?輸了?

誰知道!

6.

王千手的手終究還是廢了。

從那天以後,我再也沒見過王千手。

有人說他去了湖南,有人說他去了廣州。

還有人說,王千手死了,在沱江下游,有人看到了他的屍體。

江湖中又有了新的故事,幾乎所有人都說,小暈菜一定是王千手的女兒,所以王千手願意賭上雙手,為她賺回那套房子。

我想知道真假,小暈菜也想知道。

但沒人能告訴我們,因為王千手不會回來了。

我還記得他對我講過的故事,故事裡的青年賭神發過毒誓,一輩子和自己的妻女當個陌路人,來日縱使相逢,也不能相認。

賭神帶走了我的《宋詞三百首》,也帶走了一段難以復刻的時光。

在某個生意不佳的夏日午後,我突然不可自制地懷念起那本破舊的書。我看著專心吃炒飯的小暈菜,神叨叨地問:「小暈菜,你真名到底叫什麼呀?」

「我叫王小月呀!」小暈菜抬頭看著我。

「王小月?」我心裡一震,「那你媽呢?」

「我媽媽叫劉雲呀!」小暈菜皺皺鼻子,「問這個幹嗎?」

我笑了,搖搖頭不說話。

莫如雲易散,須似月頻圓。

賭神。

你還是贏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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