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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事 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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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喜歡怪人 其實我很美

題圖:《夢旅人》

真實的精神病院是什麼樣的?

知友:蔓玫

某三甲醫院精神科。僅個人經歷,多年以前。不一定具備普遍適用性。

1.

每晚發葯,用透明的小杯子盛著。只有藥片,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作用。醫生說:我要看著你吃掉才會走的。

第一次很乖,送來就溫馴地吃掉。吃完趴在床上看柯南的劇場版。

看到一半開始頭暈,意識不清。於是決定提前洗漱上床。在洗澡間幾度想暈倒,好容易才勉強支撐住,挪回病房。

第二天長了個心眼。看藥片上有英文刻印,偷偷記下。記得其中一個是 ***。那時候智能手機還不太流行,遂發簡訊叫同學幫忙查這個單詞是什麼意思。

對方回復:***,安眠藥的一種。

從此和醫生打商量,藥片改為睡前吃。

2.

半夜樓上有人唱國歌。抑揚頓挫,感情充沛,非常準時。夜夜從未間斷。

有一天起突然再也不唱了。

3.

同病房換過好幾個病人。最初是個農民姐姐,三十齣頭。看上去很正常。母親也很淳樸。

有一次我失控,哭了一下午。大概四五個小時,三個男人按不住。她拿了一捲紙過來,給我擦眼淚。

全新的一捲紙哦,被我用得乾乾淨淨。

記得她很憨厚地笑著對我說,「別哭啦,你看一捲紙都被你用完了。」

後來我在某個回答里提到抑鬱症,有位網友留言說,她家在農村,家中親人亦有抑鬱症患者,比在城市所遭遇的困難更大。

想來那對農民母女也是如此吧。

4.

農民姐姐離開後,換過一個小姐姐。精神分裂症。

以下內容非常瑪麗蘇。

要住進來之前,我爸問她爸:「你家孩子會吵鬧嗎?」答:「不會!我家小孩安靜得很 !」

小姐姐廿九歲。但長相精緻如瓷娃娃,看上去彷彿只有十九歲。護士說:「你的睫毛好長好密,好好看啊。」同學來看我,也說:「你隔壁床的女孩子長得好漂亮。」

大部分時候確實極安靜。偶爾與我說話,非常友善。「小妹妹你要洗澡嗎?」「小妹妹你坐。」與其他人幾乎從無任何交流,包括其父。

大部分時候眼神是空洞的。認識她之前,我竟不知道一個人的眼睛還可以這樣——明明長在臉上,一對健康、美麗的眼睛,卻空洞得好像被挖掉了一樣。只有偶爾說話時,偶爾會流出一點點神采。

她父親是個編輯。閑了也愛與我說話。「這個小姐姐是個作家!」他說,「她寫過長篇小說,《XXX》,賣得很好的!那時候她一天寫十幾萬字,非常流暢,都不用我來改!明天我送你一本有簽名的!」

——總覺得他說話,每一句都用著重感嘆號。

但她也有不安靜的時候。每天打針吃藥,都如一場浩劫。她會尖叫,躲避,甚至攻擊醫生和護士。

某天半夜醒來——我因為吃安眠藥,每天都睡得不省人事——病房裡燈光敞亮,一群人圍在隔壁床,各種吵鬧。我爸和當時的男朋友則圍在我床前,一臉緊張。

我轉頭又睡過去了。

第二天醒來,一切安靜如常。聽他們在外面討論:昨晚她不肯吃藥,各種掙扎,鬧得天翻地覆。最後不得不用繩子捆在床上。

我側頭看她一眼,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注射了鎮靜類的藥物。那麼小一張臉,像嬰兒一樣。

她後來也被轉去特殊的監護室了。

如水滴蒸發。再無任何消息。

5.

小姐姐之後來了一個阿姨——準確來說是我換了個病房。雖然我堅信她不會傷害我,但顯然我的爸爸和男友沒有那麼信心滿滿。

說阿姨。

公務員。事業有成,家庭美滿。入住第一天,開始上下打點,各種送禮,聊天,塞紅包。自我介紹說:「我以前是管他們的。」——指一指外面走動的醫生和護士。

我不太懂。後來聽男友和同學解釋,應是在葯監局之類的地方上班。

平時看上去也極正常。但會經常抱著膝蓋,一動不動流淚。如《紅樓夢》里所言,「如泥胎木塑。」

對她沒什麼印象。記得的實在不多。

6.

另一位阿姨。經常過來串門聊天。

對她的印象就定格在一手拿著個蘋果啃,一邊倚著門框,滔滔不絕。

眾人一致覺得她最正常:思路清晰,口齒伶俐,樂於助人,行動力也強。跟我們一眾行屍走肉,或尋死覓活者,大不相同。

那位農民媽媽就曾低聲與我爸說:

「她這麼正常,怎麼也會進來?」

男朋友在旁邊插話:「不覺得她有點太正常了嗎?」

當天晚上就聽見她大叫。大吵大鬧,伴隨各種摔桌子板凳。樓上像要塌了一樣。

隔了幾天沒見。後來還是又跑來我們病房門口啃蘋果了。臉上貼個紗布。

聽見有人說她:「他們說你打護士……」

她一向聲音嘹亮。此時更加高亢起來:「他們拿繩子綁我!你說我要不要打他們?綁我哎!那麼粗的繩子!」

聽者喏喏。

「他們後來把我綁上,我又把繩子咬開了!」

她說。

7.

說回我自己。

有段時間病情不穩定,於是給我加了一副注射液。

扎針沒多久,就開始覺得不對勁。視力模糊,心跳加速,喘不過氣,全身疼。同學趕緊去喊護士來拔針。

第二天繼續用這個注射液。(不知道具體什麼情況,我不記得了。)

整副吊針打完,無礙。以為沒事。遂跟男友出去吃飯。

走到一半,突然又開始發作。且更嚴重。心跳加速,喘不過氣,全身疼痛僵硬,彷彿有大手揪著我頭足,把身體用力往後扳。眼睛什麼都看不見了。

虧我當時腦袋裡還想著李煜——他被趙光義下藥毒死,據說就是這麼個狀態。

後來暈厥,被扛回去。幸好救醒了。

再後來,出院沒多久,在網上看到新聞,爆出說某廠家的這一款注射液有質量問題。在外地死了幾個患者。

也不知道我當時用的就是有質量問題的,還是本身對此過敏。

反正當時那感覺真是挺痛苦的。

8.

有實習的醫生會來做心理輔導之類,或陪聊天。有一個陪我聊天的女生,戴眼鏡,很溫柔。

那時候沒有微博微信,我又看不上大部分博客的模板,遂自己做過一個個人網站。住院之前,一直很精心地維護著,也有些小小的人氣。

我把網站地址告訴她。她於是第二天跑來跟我說:我看過你網站上所有的照片和文章了。

於是聊了很多。有種久違的春風的感覺。

她後來好像還送過我禮物。也不記得了。

那段記憶太模糊。

9.

見過一次醫生被打。是個男病人,一路從別的樓層追過來,又是嚎叫又是摔東西又是打人。

後來被一群人架走了。

沒多久護士給我量體溫。不記得誰問她,剛才是怎麼了。她柔聲答:「那個病人疑心我們開的葯,覺得我們害他。」

問:「你有沒有受傷?」

答:「沒有,謝謝。」

停頓一回,又說:「怎麼能和病人計較呢。他是病人啊。」

印象里大部分護士和醫生都很溫柔。真的不容易。

10.

也有不那麼溫柔的。

比如,一個勁地追問我過去的人生中各種痛苦經歷。不知當時他人聽來如何,在我聽來,語氣是很具有攻擊性的。

我那時剛入院,處於吃喝拉撒都無法自理的狀態。說話也說不清楚。但因為真的很想好起來,覺得一定要好好配合治療,所以很努力想要回答。

被盤問了很久。對方只是提問,從未給過任何回應、安撫、答覆。

實在受不了。感覺像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地上。所有恥辱不堪,皆供眾人圍觀。

開始嚎啕大哭。用頭撞牆。用指甲摳自己,摳得兩條胳膊血淋淋。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摳出來給他看,這樣他該滿意了吧?

於是出現了場景 2 當中的那一幕。

我爸 + 兩個男同學,一起按住我。根本沒用。繼續撞。

感覺自己死了都沒用。死了都是罪孽深重,千刀萬剮、挫骨揚灰都沒用。永遠不會消散。

於是後來給我換了醫生。

這一段太慘痛,不說了。

11.

隔很遠的一個病房的一個阿姨。她女兒生病,強迫症。據說已經住了很久。

不知道為什麼對我很感興趣。經常過來跟我們聊天。(不過幾乎每天都有同學來看我,護士笑稱我這個病房是最熱鬧的。)

跟我爸感喟:「越是乖的小孩越容易得病。」

又說:「吃 XX 葯,已經胖了 40 斤。」

我才不要發胖。聽了她這話,更想趕快好起來。——然而沒用,出院時還是胖了 20 斤,整個人腫得如豬頭。

後來我出院,她來送我。「我知道你好多了,」她說,「你來的時候,我看你眼睛都沒神的。現在靈活的,會轉了。」

又說:「出門之後,不要往回看,一路往前走。」

說著說著她自己哭了。

大概是想到自己女兒吧。

不知道後來有沒有好起來。我這無用的祝福。

P.S. 總結一下:

(1)大部分時候,一切看上去都井然有序,平靜正常。

(2)疾病從不遙遠。正常只是相對而言。人性太過多面,再正常的人也一樣會有失控的可能和理由。

(3)精神類疾病和普通疾病的區別在於,它們是一種涉及認知的病。所以你會發現「有病得治」以及種種基於科學的判斷往往對患者並不適用。

在那裡,我見到了許多消極配合、拚死抵抗甚至認為自己根本沒病的人,你很難說到底誰才是對的。換個角度來看,所謂的「幫助」很多是時候只是旁人一廂情願的施捨和自我感動罷了。

關於如何判斷自己有病要住院:

我入院前癥狀已比較嚴重,吃喝拉撒基本都無法自理,不會說話也不能動。之前有過自殺和自殘的經歷。

先被拖去校醫處問診,建議立刻轉院。

到精神科門診時,醫生會做各種量表測試與腦電、心電的檢查,作為判斷。

值得一提的是很多病人都不願或已沒有能力敘述自己的病情,所以親友輔導和醫生的性情、能力確實十分重要。

出院當然也是遵醫囑。且要定期複查。

本文內容來自「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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