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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留下你的家庭影像志?6位攝影人講出了他們的故事

上周,由騰訊圖片主辦的《如何留下你的家庭影像志》主題論壇落地2017平遙國際攝影節。《家庭相冊·騰訊影像力攝影展》同步展出。

論壇現場,我們邀請了6位嘉賓——他們中有攝影師、策展人,也有攝影評論人、民間影像文化調查者,一起交流和探討我們應當怎樣拍攝家人,如何以最有意義的方式存留或呈現。

以下是論壇乾貨。

Part 1 將鏡頭對準自己家人有多難?

張莉華(主持人):提到家庭相冊,大家首先想到的肯定是記憶。一個相對私人化的記憶,隨著拍照的頻繁和分享的隨手性,如今也越來越多地進入公共話題,成為很多學者和傳播者創作和討論的主題。3位創作者——楊抒懷、劉鳳林和陳潔在過去一年中,都展示了他們的家庭影像作品。關於拍攝家人,讓我們來聽聽他們的故事。

楊抒懷:面對做了10次放療的父親,我拿不起相機

我拍的是我的父親。父親2015年患癌症離開,他去世一年之後,我也做了父親,比以前更能理解他了。不管是衝突也好愛也好,我覺得很榮幸能成為他的兒子。

拍這組照片的初衷,是希望留下對父親的一些回憶。作為攝影記者,我拍父親其實是比較少的。在這組照片中,我拍了父親生前的物件,比如在醫院用的手環、放療時穿的衣服、食道支架等,所有物件、器械都是為了求生。

父親在醫院的時候,我本想持續拍攝,但最後只用手機拍了一些。作為一個記者,我覺得直面去拍別人、去溝通都沒有問題,但當父親做了十次放療,我拿不起相機、按不下快門。有一次我觸動特別深:那時他在病床上吸氧,我按了一下快門,他用眼睛盯著我……我不敢繼續下去,之後再沒有拍他的正面照。父親曾經是家裡的頂樑柱,所有的大小事都是他拿主意,治療也是他自己的主張,到後面他覺得他控制不住局面了,我會害怕對視他。

從個人角度來講,我不太願意報道這個,不太想把殘酷的一面展示出來,可是我又覺得遺憾。這兩年來,父親在我心裡的地位一直在,但他在的樣子慢慢在模糊,這讓我覺得很恐懼。以後我的孩子是看不到爺爺的,如果之前我能多拍一些影像,動態的也好、靜態的也好,能夠讓她看到爺爺的樣子。大家拍照從身邊人開始,多給自己和家人留一點影像,至少後面不會留下遺憾。

父親去世一年之後,我也做了父親。這次來平遙,出發時,只有1歲的女兒看著我,好像在對我說:不要走!不要走……在這種狀態下,我更能理解父親了。現在,我感到很榮幸能成為他的兒子。希望我這些影像是和父親做的一個對話。

陳潔:我清晰記得拍每張照片時的情景

我拍攝的是我的奶奶。奶奶出生於1923年,是1976年唐山大地震的倖存者,她被地震中倒塌的房梁砸傷了脊椎骨,成為高位截癱者。

我從2006年就開始拍攝奶奶,時間跨度很長,將近十年。這組照片拍攝的過程也是我個人對新聞和紀實攝影認知的過程。時間久了,我自己會去思考,我究竟要表達的是什麼?我拍奶奶,想留下的是什麼?我和奶奶接觸的時間隨著我年齡的增長,包括我以後上學、工作而越來越少,照片一般都是所謂的家庭聚會。奶奶的活動範圍非常有限,我想通過影像來表現她的內心、她的生活,包括她對生活的態度

其實拍的過程中,有時很難把自己脫離出來,會被家庭生活或者是自己的一些感受所左右,有些畫面、有些內容真的是沒有拍到,現在想想非常可惜。到了後面幾年,我反而沒有刻意去要這個畫面怎樣。如果能再拍的話,我可能會更注重內容和情感本身,覺得之前的照片太形式了。但是已經沒有如果了。

這是2005年我用膠片給爺爺奶奶拍了一張合影,也是他們最後一張合影。2015年的3月20日下午,我用相機翻拍了這張奶奶和爺爺的合影照,這天晚上奶奶去世了。

這麼多年過去,我現在依然清晰記得拍攝每張照片時的情景。照片可能是我對奶奶最好的回憶。

劉鳳林:妻子懷孕一生就這一次,要記錄下來

2016年,我在愛人的幫助下整理了30年來拍攝的家庭照片,挑選40餘張,以《家·30年》為主題參加了2016年平遙國際攝影節。照片有我愛人、兒子、孫子和老父親,還有獨生子女證、准生證,兒子的出生證。

我愛人懷孕期間,國家奉行獨生子女政策,我想,她懷孕一生也就這一次,一定要記錄下來。當時我用120照相機拍了她十幾張照片。2016年,《家·30年》在平遙展出時,我選了這組中的一張做了海報,到了開幕式海報還沒有貼出去。為什麼呢?因為我愛人不同意,感覺可能形象不太好(笑)。

今天再翻這些照片,從戀愛到結婚、從懷孕到生子……一張張當年不經意拍的照片勾起了我埋在心底的歡欣。看著照片中青澀的面龐,握著妻子那雙略顯褶皺卻無比熟悉的手,我內心感慨不已。

PART 2 王勇:PS出的家庭合影,缺失的秩序和儀式感

主持人:接下來我們有請王勇老師,王勇老師出了一本書《村裡來了照相的》,他多年研究鄉村的照相館,也是一位影像收藏者。

王勇:我們每個人都熟悉照相館,它記錄老百姓人生最重要的結點和時刻,還有許多尋常不尋常的紀念、留念,人口、身份證、駕照所需的照片,都是由照相館完成。

我利用三年半的時間做中原地帶鄉村史,以自己的居住地——蘇、魯、豫、皖四省交界地帶永城為原點,跑了23個照相館,同時收集了照相館的背景布、老式相機、放大機……很多在旁人看來沒有意義的物品,都是我關注的對象。

1956年以後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中國的縣城只有一家照相館,當年國營照相是縣城裡最光鮮的單位。以前家庭拍合影照特別講究秩序和儀式感。老的照相館拍一張合影照都非常的認真,比如說前一天要理髮、要換衣服,非常的莊重。

以前還沒有電,也沒有閃光燈時,照相館師傅會在院子里搭一個玻璃房,玻璃房四周全部都是布簾,需要哪個光就把窗帘拉開。光透過來,照亮人物的面部。以前拍照的時候也非常講究,講究三角光、側光、順光,非常的精緻。

隨著社會的發展,計劃經濟回歸到市場經濟,照相業也隨之走向市場。西方影樓傳到中國大地,並發展到鄉鎮,特別是從香港傳入內地的婚紗影樓,引發了一陣潮流,很多「國際大牌」湧現,比如蒙娜麗莎、羅馬假日等等。我們現在去一些影樓拍合影照,包括背景、服飾好多是陌生化的,穿著統一的衣服去拍,感覺很整齊,但是我個人感覺缺少了以前的溫暖。

2009年,我們那個地區衛生局發一個通知,要求每個家庭出一張用於做醫療保險證的家庭合影。但是,現在農村拍一張家庭合影照非常不容易,鄉鎮照相館就把每家每戶所有人的照片PS成一個家庭合影照,我看到這個照片時非常震撼

這是我的書的封面,是一塊照相館的背景布,在每個老照相館都能尋覓到它的蹤跡。曾經,每一個來照相的家庭,老人、孩子都高高興興地站在背景布前,就好像站在富足時髦的生活面前,眼睛睜大,微笑,定格。老照相館師傅,雖然沒人把他們看成藝術家,他們卻將一個人、一對夫妻、一群朋友、一個家庭、一個家族的情感和時代的特徵凝固在了照片中。

PART 3 傅擁軍:做家庭影像,真實的體驗非常重要

主持人:傅擁軍剛剛在寧波辦了家庭影像的展覽,有國內外很多藝術創作者對家庭關係的反思和創作,以及普通人的家庭影像,層次和維度都非常豐富,有請傅擁軍老師。

傅擁軍:大家知道我是攝影師,寧波國際攝影周的家庭影像,我是以一個策展人的身份去重新思考的,為什麼要做這個主題:首先,這個東西很重要。第二,很多的優秀的攝影師都是從拍攝自己的家庭出發。第三,現在的攝影節太多了,寧波國際攝影周想做得單純一點,緊緊圍繞家庭影像做。

有了這些想法之後,我們要怎麼做呢?第一我想到了首先作為一個展覽要把影響擴大,擴大的辦法是得到公眾的參與。所以,在三個月前,我發起了「我的一張家庭照片」的徵集。我想每個人在心頭都有一張值得記在腦子裡的家庭照片,只是有的人不願意拿出來。當我們把這個徵集發布出去之後,收到了將近兩萬張照片,很多名家老師也給我們分享家庭照片,比如劉香成、雍和等……

我們所有徵集照片中,最小的是剛剛出生8天的的嬰兒,這張照片得到很多傳播。

還有一張是十多年前,原來華商報記者胡國慶拍的。我知道很多攝影人工作起來非常忘我。有一次他帶著兒子去採訪,因為著急拍攝,他拿出筆在兒子背上寫下家庭住址和座機電話,叮囑兒子不要動。大概過了個把鐘頭,他拍得很高興,正好在換膠捲的時候,突然想到自己的兒子還在那邊。馬上膠捲也不換了,立馬跑過去,發現兒子還乖乖地呆在那。他就拍下這張照片,一直珍藏著。這次徵集的時候,他才把這個照片拿出來。現在畫面當中的小朋友也成了一名攝影記者。

我著重講講徵集家庭照片中的最後一張,我把它放在展廳最後一個位置,這是原來新浪的鄒壁宇拍的。他挑來挑去,最後還是挑了這一張。這是他姥爺在醫院去世,殯儀館的人當著家人的面,把爺爺抬走。那個時刻是感覺最無能為力的。我們策展的時候,把他的照片放在了最後的角落。

關於我們自己的記憶,如果不把它寫出來,或者不拍出來,這些記憶只能停留在我們自己的腦子裡,隨著時間的過去或被模糊和忘記,沒人知道。最成功的例子是焦波拍攝的《俺爹俺娘》,它不僅是家庭相冊,也成了公眾的記憶。不是每個人拍家庭都會成為作品,而作品需要考慮用什麼形式去做,怎麼去轉化。這次寧波攝影周的一些策展,或許可以給大家帶來一些啟發。

《插花地》是其中一個展覽,是深圳的一個城中村,在拆遷的時候從廢墟里收集的一些的老照片。從這裡找到的很多照片,裡面有很多年輕人,這些照片本身就非常強大。當我看到那些年輕人的照片,我覺得他們才是自由自在地享受著拍照,他們就是藝術家。像這張照片,她們可能是參加一次髮型比賽,那個年代的髮型是這樣子的。照片經過了風雨之後反而更好看了。

在展覽的外國家庭相冊中,有一個阿根廷攝影師的作品,我們看到,他鏡頭裡的家庭和我們中國的家庭,是完全不一樣的。他拍這個好像就是在遊戲,他們家庭就感覺就在遊戲當中完成了這個作品,這個在中國家庭當中是很少見的。

中國的家庭是很特別的,中國在1979年開始執行計劃生育政策,在座的有很多大學生,很多都是獨生子女。清華美院范明正老師和趙艷婷老師做了一個叫「八零計劃」的作品。獨生女孩像嬰兒一樣躺在「子宮」裡面,無數個節育環擺放在她四周。中國有1.14億婦女在的子宮裡都放了節育環,所以才有獨生子女。我們把這個裝置做好之後,工作人員躺在裡面,就好像嬰兒躺在子宮裡一樣。

在攝影裡面,特別是拍家庭影像,自己的體驗是非常重要的,很多東西都是通過你的體驗把它轉化為作品。很多時候不要急於去拍,不要急於整理照片,要和你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靜靜地坐下來,聊天、訪問,這個過程中沒有套路。可能在聊天當中,你奶奶就告訴你應該怎麼去做了。我們摸摸胸口看看,我們和最親的人之間,心跟心有沒有對話,如果真的有對話,我覺得你就會有創作的衝動、拍照的衝動,你會發現有太多東西可以拍。這是我在做這個展覽時最深的體會。

現場有觀眾提問講到,拍家庭照片怎麼盡量拍出不平凡。這一點我不同意,對我來說我覺得要把它拍得平凡,讓它感覺這就是我的家,這才是最真實的體驗。

我們還做了一個家庭攝影書的展覽,很多的大學生參與進來,特別受歡迎。這個展覽雖然叫攝影周,其實它延續了一個月,我記得前幾天剛好颱風到浙江,我以為颱風來了會沒人看了,結果發現好多年輕人在看。寧波得當地人也趕去看,因為這個特別接地氣。我覺得我們做的是很重要的事情,也很有意義。謝謝大家!

主持人:家庭影像隨著現代社會的變遷、人們的遷移,我們發現越來越多人關注到自己的家庭影像,家庭影像已經不是單純一個家庭里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有一個法國人叫蘇文,他收集了好幾萬中國的家庭的影像,最後整理成了作品《北京銀礦》,一下在中國成名。其實,很多家庭影像是非常簡單的,但它帶給我們時間的變遷、帶給我們感情上的震撼是非常大的。我們拿著相機,真的沒有必要跑到南極去拍一張照片,回到自己的家,你能找到更多最打動你的東西。

這次《家庭相冊·騰訊影像力攝影展》的展覽裡面,我覺得有一個環節特別好,就是參觀的人最後成為一個參展的人。家庭影像它可以讓每個人都參與進來。沒有人說畫廊就是一定要高高在上的。在這裡我們也做一個預告,《攝影之友》和騰訊《中國人的一天》欄目會長期徵集家庭影像。希望能看到各位的照片。謝謝大家!

(文章在論壇基礎上有所整合刪減。感謝努比亞為活動現場提供獎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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