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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被「遺棄」的紅軍排長最後成為了馳騁戰場的驍將

一位被「遺棄」的紅軍排長最後成為了馳騁戰場的驍將

文/葉青松

一位被「遺棄」的紅軍排長,後來成為二十一軍首任軍長,他就是滕海清,一位馳騁戰場的驍將。

那麼,他是如何由「遺棄」的紅軍排長成長為首任軍長的呢?是哪些將領培養和「提攜」過他呢?滕海清和他的「知遇恩人」之間有哪些鮮為人知的故事呢?

倪志亮慧眼識英才,被「遺棄」的滕海清明「降」暗升

對於滕海清來說,1932年6月15日這一天,是他的幸運日。他見到了師長倪志亮和師政委甘濟時。過去,營連幹部能見到師領導,實在是件不容易的事。那個時候,師團領導都在為打仗的事操心,沒有時間到營連轉悠,因此,有的士兵一輩子,連團長都不曾謀面是常有的事兒。

這一天,已是紅三十二團五連連長的滕海清,牽著兩匹棗紅戰馬,準備練騎術。這兩匹棗紅戰馬是前兩天部隊參加潢(川)光(山)戰役,追擊至璞塔鎮時,繳獲來的。滕海清牽著馬,剛出璞塔鎮東門,迎面遇見了師長倪志亮和師政委甘濟時。建國後,倪志亮擔任中國駐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第一任大使,1955年被授予中將軍銜。倪師長和甘政委身後跟著手槍隊,都騎著馬,威武的讓滕海清十分羨慕。

「你是哪個團的?」倪志亮問。

「三十二團的。我是五連連長。」

「牽兩匹馬乾什麼?」

滕海清靈機一動,回答說:「哦,是給師長、政委牽的。」

倪志亮望了望甘濟時,說:「這個小連長,腦瓜子蠻機靈的。」然後,讓通信員把兩匹馬牽走。

滕海清覺得自己都當連長了還不會騎馬不太像話,這次繳獲來的馬他沒有上繳,是因為他實在是捨不得。當然,滕海清也作了思想準備,如果被上級發現自己「打埋伏」,立即上繳就是了。沒有料到,自己準備要練騎術了,竟一頭撞上了師長政委,也只好如此處理了。於是,兩匹馬被通信員牽走了。

倪志亮不但牽走了滕海清的馬,還「牽」了滕海清本人。10天後,滕海清接到營里通知:「帶上背包,到師部報到。」

「這一下把我嚇壞了,因為那時還在抓『改組派』,我怕把我當『改組派』抓走。」事後,滕海清回憶調師部的這件事時,這樣說。

按照組織程序,滕海清先到營部見營長。他問營長:「你要調我走幹什麼?」營長說:「我沒有要調你,是團部的通知。」滕海清拿了營部的介紹信到了團部,又問團長程啟光:「調我幹什麼?」程團長說:「不知道,是師部叫你去的。」

滕海清(中)在新四軍時期的照片。

忐忑不安中,滕海清帶著團部開的介紹信來到了師部駐地,進了師長、政委辦公室。

看過滕海清遞過來的介紹信倪志亮開口道:「調你來,是讓你到師部通信隊當排長。你不會不滿意吧?」

「幹什麼都可以!沒有不滿意的。」此時的滕海清,只有一個念頭,只要不被抓就行。

滕海清到了通信隊幾個月後才明白過來,連長改任排長不是「降」了,而是「升」了呢。師部通信隊是個特殊單位,只有兩個排,人數相當於一個加強連。一排,沒有士兵,都是一些在戰鬥中沒打不好仗的營連幹部。打仗,不可能百戰百勝,即使是一個勝仗,也有個別營連打不好,這是難免的,但在當時,打了敗仗的營連幹部,都不能繼續擔任現職,必須調離。這些必須調離的幹部,到哪裡去呢?於是,部隊就設立了如通信隊一排這樣的收容單位。待過了一段時間,根據部隊需要,這些幹部又陸續分配到部隊任職,擔任營長、連長之類的職務。用滕海清事後的話來講,當時的工作方法就是兩個字「簡單」。滕海清就是到通信隊當一排長的,是來管理這些打了敗仗的營連幹部的。通信隊的另一個排是二排,這個排的人員組成與一排不同,都是從各團挑選來的優秀班長,經過一段時間培訓,分配到連隊去當排長,就像如今部隊的預提軍官一樣。

管營連幹部的排長,不是「升」了,難道說是「降」了嗎?!滕海清開始不是這樣想的。他開始覺得,調自己當排長,證明自己沒有被划進「改組派」範圍,只要不被抓起來、關起來,至於連長降為排長,有什麼好計較的呢?!4個月後,倪志亮說了一句話,才讓滕海清明白過來,自己當排長確實是「升」了,而不是「降」了。

這是怎麼回事?事情得從紅四方面軍被迫撤出根據地,向西轉移時說起。

1932年10月10日,張國燾在黃柴畈召開緊急會議,決定留第二十七師、七十五師及各獨立團在蘇區堅持鬥爭,紅四方面軍主力轉移外線作戰,伺機打回蘇區。其實,這是紅四方面軍連連失利後,被迫撤出鄂豫皖根據地向西轉移的決定。

10月12日夜,紅四方面軍主力2萬餘人,由廣水至王家店一線越過平漢鐵路。次日,就遇到衛立煌指揮的國民黨軍第十師、第八十三師和獨立第三十四旅,以及胡宗南指揮的第一師、肖之楚指揮的第四十四師、劉茂恩指揮的第六十五師、馮鵬翥指揮的第六十七師、范石生指揮的第五十一師等部隊的圍堵。在13日下午的短兵相接中,滕海清被對方士兵投來的手榴彈炸成了重傷:噴燃的火藥燒腫了滕海清的眼睛,左眼幾近失明;碎裂的彈片打掉了滕海清的兩顆門牙,還擊穿了他的右臂。

紅四方面軍浴血奮戰三天三夜,仍未擺脫國民黨軍的圍堵。10月16日,張國燾決定:「為了保證部隊輕裝行軍作戰,營以下職務的傷員就地遣散,自找歸宿;營以上的仍然用擔架抬著隨軍行動。」

野戰醫院給營以下職務的傷員宣讀了上級的決定,並發給他們每人10塊銀圓。滕海清手裡攥著10塊銀圓,悵然若失地望著與自己同室住院的一位負傷營長隨軍轉移。等野戰醫院人去樓空時,滕海清心中的酸楚不可言狀,他心中明白,自己被「遺棄」了。

「我還要革命!我還要革命!」滕海清撕心裂肺地哭喊著。

「不!我不能這樣離開革命隊伍!」於是,他藉助微弱的視力,找來一根竹竿當拐杖,形單影隻地出發,慢慢地向西走去。

夜深了,滕海清趕上了後衛部隊。得知野戰醫院在前面的山坡上,滕海清驚喜交集,嚷道:「我要找院長!」院長來見滕海清,拉著他的手說:「真的是你?!」

滕海清破口罵道:「你他媽的!我是通信隊的,你竟敢把老子丟下!」

院長解釋說:「排長,你別生氣。我實在是沒辦法,重傷員太多!」

「你少廢話!我問你,現在怎麼辦?」滕海清問。

「上級的規定,我不能不執行啊!」院長如實說。

滕海清氣憤地說:「那你就把老子槍斃了算了!」

這時,倪志亮出現在野戰醫院的營地。倪志亮是聽到罵聲,尋聲而來的。看到滕海清,倪志亮一切都明白了。倪志亮對院長說:「通信隊的一排長是管營連幹部的,職務相當副團級!你要按營以上傷員待遇對待!」

倪志亮的這句話,讓滕海清明白了連長改當排長是「升」了,而不是「降」了。滕海清順利地留在了野戰醫院裡。一個月後,儘管滕海清的左眼還是失明了,但他右臂里的子彈則已取出,傷口也癒合了。滕海清開始考慮下一步行動「部署」:不能老跟著野戰醫院,要找到師部通信隊。

第二天天還沒亮透,滕海清就獨自一人上路了,最終趕上了師部通信隊。

1932年12月,紅四方面軍決定向四川發展,創建以川北為中心的川陝邊蘇區。滕海清向師長倪志亮提出重返戰鬥單位。

倪志亮說:「我看你還很瘦,很虛弱,身體比在老蘇區時差遠了,恐怕到部隊任職還不行。」

師政治部主任周光坦在一旁說:「政治部保衛隊沒有指導員,滕海清同志願不願去?」

倪志亮便武斷地說:「我看可以,你就到保衛隊當指導員,先幹起來再說。」

在保衛隊當指導員沒幾天的滕海清,接到司令部通知,師長要見他。保衛隊與師部很近。滕海清馬上趕到師部。

倪志亮握著滕海清的手說:「現在形勢很好,我們前面的部隊打下通江、巴中、南江3個縣城,有很多人參加了紅軍。往後,我們部隊還要擴大,創建川陝邊蘇區。有人向我建議,派人到地方組織游擊隊。這是擴大紅軍力量的一個好辦法。」

滕海清馬上會意,主動問:「師長是不是要我去搞游擊隊?」

倪志亮高興地說:「是的,讓你去搞游擊隊。」

「到什麼地方搞?」滕海清請示。

「清江渡東南一帶。」倪志亮說。

「還有誰去?」滕海清問。

「就你一個人。帶一個通信員就行了!」倪志亮說完,又補充道:「搞起了隊伍,你就自編自封,大膽地幹起來就是了。」

響鼓不須重捶。第二天,滕海清帶上一名通信員,來到了清江渡東面的一個叫四連場的地方。

一個月後,一支300多人的游擊隊拉起來了。滕海清把這支游擊隊編為3個連,自己任這支游擊隊大隊長兼政委。1933年2月中旬,游擊隊編入紅十一師序列,其游擊一連編為紅三十一團特務連,滕海清任該連指導員。

1933年10月上旬,滕海清率領特務連參加反「六路圍攻作戰」[1]時,一顆子彈從滕海清的喉部射入,從頸後穿出,傷了喉頭、食道和神經,左半個身子失常。滕海清又被轉到了野戰醫院。

至此,滕海清與師長倪志亮分別。直到全國解放後,滕海清成為北京軍區副司令員,在1965年10月22日因滕海清身體不適,住進了北京301醫院,兩人才意外重逢。

在301醫院,倪志亮也在住院。儘管倪志亮病情很嚴重,但他的記憶力極強,一眼就認出了當年的「大排長」滕海清。

兩人愉快地回憶起了已逝的歲月。當倪志亮說起自己過去在部隊嚴格要求下級,自身存在軍閥習氣,罵人打人的事時,滕海清說:「老首長啊!我依稀記得我當通信排長時,還被你打過兩次呢,當年的連長、指導員不知道被你打過多少次呢!」

倪志亮哈哈大笑,說:「我現在向你道歉!海清同志!」

滕海清說:「你是我的老首長,過去的那些事,我一概都忘記了,現在想起來,都是美好的回憶呢。你是我尊敬的首長,我沒有辜負你的培養!」

「我沒有辜負你的培養」這句話,並非一般意義的道謝與客套,而是滕海清從大情大義方面得出的感覺。1965年12月15日,倪志亮因病醫治無效,在北京301醫院逝世。倪志亮去世後,滕海清寫了一篇紀念文章,其中說道:「他(指倪志亮)是我尊敬的首長、要求嚴厲的上級,又是我可以推心置腹的兄長、為將做人的良師。」

世界很美,而你國慶正好有空,約嗎?

滕海清與彭雪楓交往的是一種革命之間的緣分

如果說滕海清是在紅軍時期結識了倪志亮這位「知遇恩人」的話,那麼,他的第二位「知遇恩人」則是在抗戰時期結識的彭雪楓。

彭雪楓這個名字,如雷貫耳,滕海清早已知道,但從未謀面。

1938年8月中旬,滕海清單身從延安出發,轉道武漢,來到了竹溝鎮,開始與彭雪楓結識和交往。

初見彭雪楓的情形,滕海清事後回憶起來仍歷歷在目:

我到竹溝的幾天里,都沒有見到彭雪楓。當時,彭雪楓的黨內職務是中共河南省委軍事部長,對外職務是八路軍總部少將參謀處長。聽工作人員說,彭部長到國民黨第一戰區司令長官程潛那裡去了。

彭雪楓不在,省委其他幾位負責人商量後,派我到西華縣游擊大隊任副大隊長。

去西華任職不久,聽說彭雪楓回到竹溝,但還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他能來西華。因為,我總覺得沒見到彭雪楓是一種遺憾。

9月下旬[2],竹溝的東征部隊動員完畢,新四軍游擊支隊成立,彭雪楓任司令員兼政委。30日,彭雪楓率部踏上挺進豫東的征途。

10月11日,竹溝的東征部隊到達西華縣。在西華縣杜崗鎮與吳芝圃領導的豫東抗日游擊三支隊、蕭望東帶領的新四軍游擊支隊先遣大隊會師。這次會師,我見到了彭雪楓。

一見面,彭雪楓就對我說:「你就是滕海清同志!鄂豫皖紅軍的老兵,當過團政委。」

顯然,彭雪楓對我的情況早已了解。我回答說:「司令員,早知道你的名字,就是沒有機會見面。」

彭雪楓說:「我倆雖是第一次見面,不過說起來我們還是老同學呢!紅軍大學的同學,對吧?」

「哪裡能跟司令員相比呀,你們是首長深造,我是補課,入校也晚多了,紅大已改為抗大了!」我說。

彭雪楓又說:「那也算是校友呵,老校友又走到一起來了,好啊!前不久,我在武漢,聽博古同志介紹,武漢的報紙上,還登了你的文章[3]。海清同志,你來了我十分高興,你的情況我都知道了,工作得不錯。到西華的時間不長,名氣可是很大呀!老百姓都知道你會打仗,槍一揮,日軍偽軍都跑了……」

我邊擺手邊笑著說:「在西華打仗,算不得什麼打仗,不值得一提!」

挺進豫東的征途中,滕海清和彭雪楓見了面。會師後的3支游擊隊合編,番號仍為新四軍游擊支隊,彭雪楓任司令員兼政委,吳芝圃任副司令員,參謀長張震,政治部主任蕭望東。下轄3個大隊,滕海清被任命為第二大隊大隊長兼政委。彭雪楓對滕海清說:「你在紅軍時擔任過團政委,我把部隊交給你,我就放心了。你要帶好這支部隊,這可是我們東進豫皖蘇幹革命的血本!」

第二大隊是彭雪楓從竹溝帶出來的部隊。滕海清十分清楚。後來滕海清對人說:「這是彭司令員對我的信任,也是一種緣分,革命者之間的緣分。我暗下決心,要使第二大隊更有威名。」

滕海清沒有辜負彭雪楓的信任。10月27日,新四軍游擊支隊東征途中,首次與日軍展開了作戰。這天上午9時許,偵察兵急報:日本騎兵前來襲擊。儘管部隊在長途行軍中,但彭雪楓還是決定打。彭雪楓說:「即使有一百個撤退的理由也不能走,不打也得打。為的就是打擊日寇的囂張氣焰,掃除東進障礙,留下新四軍威名,給老百姓以希望!」

支隊領導決定:分三路展開,圍殲日軍騎兵。事後獲息,日軍騎兵有30餘人,由小隊長林津少尉指揮。日軍襲擊新四軍游擊支隊,是漢奸密報後採取的一次試探性行動。

彭雪楓命令滕海清:「你們二大隊趕快佔領馬菜園、谷庄那邊有利地形,任務是與一、三大隊相互配合,對敵實施迂迴包圍,堅決打它個人仰馬翻。」

滕海清斬釘截鐵地回答了一聲「是」,便率領二大隊進入反擊預備位置。

第三大隊的任務是打擊日軍的右側。彭雪楓親自到三大隊指揮。第一大隊的任務是在左側,張震跟第一大隊行動。在3個大隊的合擊下,擊斃了林津少尉,斃日軍騎兵12人。日軍騎兵見勢不妙,慌忙潰逃。

東征首戰取得了勝利。滕海清在二大隊講評作戰情況時說:「同志們都很勇敢,有些沒打過仗的同志,經受了考驗和鍛煉。開始,有些同志怕,手發抖,端不穩槍,拉不開槍栓。有什麼可怕的呢?你們看司令員和參謀長,不是跟我們一樣衝殺嗎?那個日本小隊長,不是也去見閻羅王了嗎?總的來說,這一仗大家都是很勇敢的,沒有一個臨陣逃脫,可是我們夠不上第一功。我們是第二大隊,在打仗、立功上不能也是第二,更不能第三、第四,要爭第一!」

戰後的當天,彭雪楓到第二大隊看望大家,並專門問滕海清,對這一仗的看法。滕海清回答說:「堅決得很,一點也沒猶豫,如果有一點猶豫,也打不了這麼好。」

彭雪楓說:「這一仗也有遺憾,那個日本少隊長的屍體被搶回去了,沒能讓老鄉們親眼看看侵略者的尊容。」

滕海清說:「人家是騎兵嘛!六條腿,溜得快。」

「是啊!溜得快。不過嘛,畢竟還是兩條腿的打敗了六條腿的!」頓了頓,彭雪楓說:「總有一天,我們會有自己的六條腿的英勇部隊!」

1939年1月,新四軍游擊支隊到達豫東鹿邑縣白馬驛。部隊在此進行了軍政整訓。第二大隊編為第二團,團長由滕海清擔任,政委由譚友林擔任。

1939年初夏至年底,按照新四軍游擊支隊「打擊敵偽,擴大抗日根據地」的指示,滕海清和譚友林率二團挺進淮上,連戰湖溝、支子湖、懷遠城,戰果頗豐。11月2日,新四軍游擊支隊改為新四軍第六支隊,所屬3個主力團保留番號,還重新組建了3個總隊。滕海清仍任二團團長。1940年6月,八路軍第二縱隊政委黃克誠奉命率1.2萬餘人,抵達皖西,與新四軍第六支隊會師。7月,根據中央軍委命令,彭雪楓和黃克誠兩部合編,番號為八路軍第四縱隊,下轄4個旅。彭雪楓任司令員,黃克誠任政委。滕海清被任命為第五旅旅長。

此時的五旅領導人只有滕海清一人,政委孔石泉、副旅長張太生等都到不了職。下轄3個團,只有滕海清指揮原二團改稱的十四團在編製序列內,十三團和十五團一個遠在皖東北,一個暫缺,由滕海清自己拉隊伍。

1941年1月,皖南事迹發生後,第五旅改編為新四軍第四師十一旅。滕海清、孔石泉分別任十一旅旅長、政委。

讀者朋友看到這裡,已十分清楚,彭雪楓的初創部隊,全部交給了滕海清。這種信任,正如滕海清自己所說的那樣,「是一種緣分,革命者之間的緣分」。

1944年1至8月,新四軍第四師戰果頗豐,在路西一線,滕海清指揮的第十一旅先後攻克了大回庄、板庄、吳樓、百善站、鐵佛寺、五鋪等日偽軍據點;在路東一線,由彭明治、韋國清指揮的第七旅和第九旅也攻佔了多點多集鎮。9月上旬,四師師長彭雪楓率主力西征途中決定一鼓作氣,攻打夏邑縣八里壓。彭雪楓考慮到滕海清率領的第十一旅在路西單獨作戰,需要休整,沒讓十一旅參戰。

滕海清得知八里庄戰鬥沒有十一旅的任務,於9月9日急速趕往薛家湖村,找到彭雪楓。一見面,滕海清便用「激將法」問彭雪楓:「打八里壓,你非要親自去?我去你就不放心啦?!」

彭雪楓笑呵呵地說:「你一來,我就知道你是來跟我講價錢的。咱倆各有分工。這段時間路西戰鬥,你旅三十一團[4]傷亡較大,你去整頓休整一下;我呢,和張(震)參謀長去打八里壓,打完仗我就去你那裡。」

滕海清明白,彭師長是安排自己一個休息的機會。如此一來,滕海清更不安了:師長不是也連日征戰,不是也很疲勞嗎?滕海清想到這裡,又「激將」了一句:「看來你是信不過我這個旅長啰!我一定要去,跟參謀長去!」

「你說哪裡的話?天黑了,你趕快回旅部去吧!」彭雪楓一心想讓滕海清休息,又說:「要不,就在這吃晚飯。想不想走哇?」

滕海清還想磨蹭一下,說:「我想走,也不想走。明天你讓我去,我就走;你不讓我去,我就不走了!」

彭雪楓聽的真切,高興地說:「來來,吃飯吧。就這麼定了,別再跟我爭。」

這時,警衛員已把飯菜擺好。滕海清也不客氣,與彭雪楓等師領導共進晚餐。

夜晚,滕海清在師指揮所,與彭雪楓和張震談了很長的話。交談的內容從現實到理想,從局部到全國,從正題到笑話,一直到深夜才睡覺。

次日早晨,滕海清重提要求:「師長,還是我去打八里壓吧,跟參謀長一起去。」

「你怎麼這麼婆婆媽媽起來了?」彭雪楓在滕海清的肩膀上捶了一拳,隨即跨上大青馬,還說了一句:「我回來就到你那裡去,再見!」

目送彭雪楓遠去的身影,滕海清的心中湧起了一種莫名的悵然,也不知道是沒有成功勸阻彭雪楓去前線,還是冥冥之中的預感,這場戰鬥會有意外的事兒發生。當然,滕海清沒有料到,如果他知道這是與彭雪楓師長訣別的話,他一定會拚死拉住彭雪楓,決不會讓彭雪楓上前線去的。9月11日,在八里庄戰鬥即將結束時,親臨前線指揮的彭雪楓不幸中彈,壯烈殉國,年僅37歲。

9月11日晚,十一旅文工團正在為休整部隊慰問演出。這時,師部聯絡部部長任伯生來到演出現場,找到滕海清,貼耳輕聲說:「師長犧牲了。」

滕海清一怔:「什麼,你說什麼?」

「師長犧牲了,已抬到你的辦公室……」任伯生言語哽咽。

滕海清急步奔向他的指揮室。

彭雪楓信守了他的諾言,打完仗就到滕海清這裡來。然而,已停止呼吸的彭雪楓,再也不能與滕海清握手、掄拳、逗樂、做指示了。

噩耗傳來,一向推崇「受傷不叫喊,犧牲不許哭」的滕海清,面對安靜地躺在自己辦公室的彭雪楓,不能自抑地放聲痛哭起來。

彭雪楓犧牲的消息沒有馬上對外界公布,包括對彭雪楓的夫人林穎。事後,滕海清說:「當時,沒有給林穎立即報喪,是考慮到林穎已懷孕,讓林穎心情安靜,順利地生孩子。組織上還以『雪楓』的名義,給她發過一封『平安』電報。不久,林穎在新四軍醫院為彭雪楓生了一個兒子,叫彭小楓。」直到1945年1月24日,八路軍總部發表了彭雪楓壯烈殉國的公告。

滕海清在小朱庄戰鬥中的指揮所里。左起:滕海清、張震、彭雪楓、周純麟、張永遠。

滕海清對陳毅不客氣地說:「我們指揮你一次不行嗎?」

陳毅過朱壩,這是人人皆知的故事,但卻很少人知道是誰送陳毅過朱壩的。

皖南事迹發生後,如何平息部隊的一些波動情緒,如何評價反頑鬥爭,是重建的新四軍軍部的首要任務。新四軍代軍長陳毅為此專門深入部隊,澄清和解釋這些問題。

1941年11月8日下午,駐守在朱壩的新四軍第十一旅接到通知,陳毅要過朱壩,到淮南去。

滕海清接到師部通知後,提前帶上警衛人員到高良澗碼頭迎候。一個多小時後,有條木船靠岸了。滕海清以前雖然沒有見過陳毅,但他從新四軍的報紙上見過陳毅的照片。當陳毅上岸時,滕海清一眼就辨認出來了。於是,滕海清上前行了一個軍禮,並問好。

陳毅下船登岸,尚未站穩,沒法還禮,只是圓瞪起大大的眼睛,問:「你是滕旅長嗎?」

「是!軍長!」滕海清響亮地回答。

陳毅轉眼看了看不遠處的集鎮,說:「那就是高良澗嘍。」

滕海清回答說:「是的,據說從明朝開始,就有這個鎮子。」

「對頭!」陳毅說:「明朝。」

「要不要去鎮上看看?軍長。」滕海清問。

「不看了,時間來不及。」陳毅說完,接著問滕海清,「到你旅部有多遠?」

「不到十里,請軍長上馬。」滕海清為陳毅等一行預備了幾匹馬。

這時,一匹灰鬃馬昂首「嗷」的叫了一聲。

陳毅盯著這匹馬問:「是害怕,還是抗議?」

滕海清的警衛員靈光地說:「它是向首長問好。」

「小鬼頭,專揀好聽的說。」陳毅笑著說。

警衛員也笑著接上話:「首長不信?你看它只叫喚,一點也沒有蹬腿尥蹶子。」

到了旅部,滕海清把旅領導介紹給陳毅後,說:「軍長,今天晚上就住在這裡吧。」

陳毅說:「不,我今天還要趕路。」

「我們想請你給部隊講講話。」

「那就同大家見見面吧。」

滕海清迅速將旅部和附近直屬隊的幹部集合起來,坐在操場的空地上,請陳毅講話。

陳毅首先簡要地講述了新四軍所面臨的戰爭形勢與肩負的使命,接著便把話題轉到大家希望聽的內容上來:「從去年下半年到今年5月,你們十一旅來路東之前,一直是很艱苦的吧?」

坐在陳毅一側的滕海清回答:「是很艱苦的,不過比長征中爬雪山、過草地好多了。」

「在座的絕大多數同志沒有經過長征,難以比較。從這一點來看,你們要對部隊進行我軍鬥爭歷史的教育。」接著,陳毅提起反頑鬥爭,「你們部隊減員了,又暫時退出了路西根據地,是不是就認為自己失敗了,而敵人勝利了呢?」

席地而坐的30多名幹部屏氣凝神,等待軍長做出解釋。

陳毅說:「這種情況是暫時的現象,從全局看,並沒有改變我們有利的鬥爭形勢嘛。對於我們有利的條件很多,一定能夠取得最後勝利。當然,鬥爭是長期的,曲折的,我們對此要有充分準備。哪一天把日本侵略軍打敗?哪一天把蔣介石打跨?什麼時間建立新中國?只有通過鬥爭才能確定。因此,大家要樹立信心。首先是你們當幹部的要有信心。當過紅軍的同志都知道,全國紅軍最多的時候有30多萬人,到陝北只剩下3萬人;皖南事迹,新四軍受了損失,同樣沒有被消滅,也在發展。你們十一旅的隊伍,就是有點減員嘛,有什麼了不得的?!對於那些英勇犧牲的同志,我們悼念的最好方式就是前赴後繼,堅決地戰鬥下去!」

陳毅的一席話,贏得了熱烈的掌聲。事後,滕海清回憶說:「陳軍長過朱壩,送東風,鼓士氣,可謂正是時候,對於十一旅在路東休整具有重要意義。遺憾的是,陳軍長卻連頓飯都沒顧得上吃,又馬不停啼地離開朱壩,趕赴淮南二師去了。」

1944年9月12日,中共中央、中央軍委調整了新四軍第四師領導成員,張愛萍就任四師師長兼第九旅旅長。11月,四師所屬的旅級領導進行了調整。滕海清調任第九旅旅長,師參謀長張震兼任第十一旅旅長。第九旅政委是康志強。

1945年8月,日本無條件投降後,中共中央、中央軍委確定了新四軍的「向北發展,向南防禦」的戰略方針。同時決定新四軍第三師調入東北;二師、七師和四師第九旅調住山東;華中留下一師與四師(缺九旅)。

10月10日,滕海清和康志強率第九旅北上。10月上旬,抵達集結待命地區山東鄒縣東南一帶。

10月28日,新四軍軍長陳毅來到第九旅駐地,爽快地對滕海清說:「我們又見面了。」

滕海清說:「上一次在朱壩,你說過你的信心極大。」

陳毅笑著說:「你留我講話,不就是希望我說這些嘛。」

「軍長的預見都實現了,我們勝利了!」滕海清高興地說。

「是的,我們勝利了,還要繼續奪取新的更大的勝利!」陳毅說。

當天,第九旅召開了連以上幹部大會,請陳毅軍長做指示。陳毅做了關於形勢和任務的演講,分析了日軍投降後的形勢,重點講述了《雙十協定》[5]是靠不住的「一張紙」。陳毅感慨地說:「八年抗戰,我們經歷了多少艱難困苦的鬥爭,付出了多少代價,蔣介石要來搶勝利果實,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啊!我們是一寸土也不讓的,國民黨要來,就要丟下買路線。」

陳毅說到「丟下買路線」時,即興賦詩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有人從此過,槍炮留下來!」

會場上頓時響起了歡騰的掌聲。陳毅的「開山栽樹」詩從九旅傳出,傳向華東各地,傳向全國各地,成了戰場經典名句,永久地載入了人民軍隊的史冊之中。

陳毅的演講,讓滕海清看清了《雙十協定》本質,理解了毛澤東說的「寸土必爭」的道理。共國所謂的「戰略過渡期」很快過去了,解放戰爭全面拉開了序幕。

1945年12月15日,滕海清和康志強率九旅包圍了陶庄,即將發起總攻。陳毅出人意料地來到了九旅前線指揮所。政委康志強說:「司令員,你怎麼到前線來了呢?儘管你的到來給我們很大鼓舞,但我們有責任保證你的安全啊!」

此時,陳毅是新四軍軍長兼山東軍區司令員。多了一個司令員的職務。陳毅笑笑說:「看來官當大了,命也高貴了?!」

康志強說:「這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是有關全局的大事。」

陳毅哈哈大笑起來:「好了,好了。現在肚子餓了,你們有什麼吃的?」

滕海清說:「肚子餓了,給你擀麵條吧。」

飯後,陳毅說:「我累了,給我找個地方睡一覺吧。」

這時,滕海清想起了彭雪楓。為了陳毅的安全,滕海清便毫不客氣地說:「這裡沒有地方睡覺,你回去睡吧!」見陳毅不答應,滕海清鄭重地勸道:「司令員,你的命令我們從來都是堅決執行的。今天,我們指揮你一次不行嗎?」

「我看你們這些傢伙,強迫命令已經夠厲害了!」陳毅這麼一說,大家都笑了。滕海清趕緊派人護送陳毅離開了前線。

陶庄戰鬥結束,第四、第五、第九旅於1946年1月組建成山東野戰軍第二縱隊。縱隊司令員羅炳輝,副政委趙啟民,參謀長詹化雨。滕海清仍任第九旅旅長。山東野戰軍司令員是陳毅。

1950年11月,解放軍軍事學院開學,二十一軍軍長滕海清成為了軍事學院的首批學員。1952年8月,滕海清以優異成績畢業,並留學院任高級系一班副主任兼黨支部書記[6]。1954年6月,滕海清任軍事學院高級系副主任。1955年9月,滕海清被授予中將軍銜。1961年10月,滕海清調任北京軍區副司令員。

1967年5月,內蒙古軍區改為省級軍區。司令員劉賢權未到職,中央軍委派滕海清到內蒙古,兼任內蒙古軍區代理司令員。1975年11月,滕海清調任濟南軍區副司令員。1987年3月,滕海清離職休養。

[1]軍閥劉湘就任四川「剿匪」總司令,糾集大小軍閥20萬餘人,對紅四方面軍和蘇區發動了6路圍攻。這是紅四方面軍入川以來,反圍攻作戰規格最大、時間最長的一次作戰,時間長達10個月。

[2]1938年9月下旬。

[3]指1938年6月發表在武漢《新華日報》上的論文:《目前河南應該做些什麼》。

[4]三十一團是滕海清指揮的第十一旅所轄的一個團。

[5]日本無條件投降後,國共在重慶談判的成果《國共會談紀要》,內容一共12條。因「紀要」簽署時間在10月10日,通常所說《雙十協定》。

[6]軍事學院首批學員中,有40名學員留院任教或做行政工作。滕海清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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