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在最好年華里死去的女同學

我的青春很長，長的像一生；我的青春又很短，還沒開始就已結束。

文|遇見而已

「郝妮兒，白靈死了！」好友柯暉給我發來一個堪比炸彈的微信。

我被炸的一下午都沒有緩過神兒來，回憶一撥一撥，如浪灌進我的腦子裡，一刻不消停。

一切剛開始

1 我叫白靈，白色的白，百靈的靈

白靈高二那年分到我們班，白白的皮膚，尖尖的下巴，一笑倆酒窩，眼睛亮亮的，會說話。她留著齊耳短髮，站在講台上做自我介紹，清凌凌的嗓音，真如百靈一樣，餘音繞梁。

她是個招人喜歡的姑娘，柔弱而不嬌氣，文靜而不木訥，很快就融進了新班級。

高二是個敏感又活躍的階段，度過了緊張適應的高一，還沒有進入需要跑著吃飯的高三，這個時期最易早戀。

像白靈這樣的姑娘，喜歡她的男孩兒得有一打，而她喜歡的，確是另外的男孩兒。

男孩兒叫周鑫，個子瘦高，眼睛圓圓的，愛笑。他也是插班生，比我們都大。有一陣早戀的男生女生愛以兄妹相稱，所以當周鑫自然地喚白靈妹妹時，白靈就陷了進去，她以為，他對她，是愛情。

白姑娘每天小鹿一樣，看著周哥哥，為他做喜歡的手工，給他寫朦朧的詩句。周哥哥也很周到的給白姑娘提水打飯，倆人儼然一對跌進愛河的小情侶。

直到黎錦的出現。

2 小錦，我喜歡你！白靈的腦子裡重複地響著這句表白，眼淚決了堤。

黎錦身材高挑，性格活潑，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地，不同於白靈的水汪汪，那眼睛很容易讓人聯想起小貓咪，可愛而又神秘。她學習很好，組織能力也強，班級的元旦晚會就是由她來策劃、其他班委執行的。

在那場元旦晚會上，周鑫和黎錦分到一組包餃子，倆人的默契十足點燃了一場愛情。

周鑫本身就是開朗的人，跟黎錦在一起，總是眉開眼笑，倆人興趣相當，各方面都很配。相比較，小鹿一樣的白靈，則總是被照顧，被呵護的那個。

很快，白靈就感覺出了不同，周鑫和白靈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他會喊白靈妹妹，但是卻會柔腸百結的喊「小錦」。

那天，下了晚自習，白靈見周鑫跟著黎錦急匆匆地出了教室，她想去一探究竟。在學校的花池旁邊，剛剛趕到的白靈聽見周鑫對黎錦說：「小錦，我喜歡你！」

「那白靈呢？你都喊人家妹妹，是想腳踩兩隻船嗎？」黎錦略帶委屈的聲音傳進白靈耳朵里，她想轉身離開，可又想聽個答案。

「妹妹就是妹妹，白靈性子單純又可愛，我真的把她當妹妹，怎麼是腳踩兩隻船呢，我喜歡的是你。」周鑫奪口而出的話，讓白靈渾身失去了力量般跌跌撞撞地跑回寢室。

坐在床上，白靈的耳朵里一直回放周鑫的那句話，「小錦，我喜歡你；小錦，白靈只是妹妹」，眼淚決堤而出，她再也忍不住，趴在枕頭上放聲大哭起來。

3 白靈忍著淚，看著周鑫和黎錦結伴而去。再見了，我的青春，再見了我的愛。

終歸離去

白靈迅速地消瘦下去。周鑫跟黎錦確定了戀愛關係之後，也沒有減少對白靈的關心和愛護，在他看來，白靈真的只是妹妹而已。

或許周鑫並沒有其他的心思，但是女人天生敏感，黎錦漸漸地減少了周鑫和白靈的接觸，她明白，越是關心，白靈越是走不出來。

玩命一樣的高三來臨了。少男少女們收斂了戀愛的心思，大家憋足了勁兒地做各種卷子，用老師的話說，要趁華年，為自己博一個明天。

周鑫和黎錦攜手並進，成績一直很穩。白靈的成績除了高二下半年有大波動外，之後一直處於中等。她唯一的變化，就是更文靜了，不言不語，誰跟她說話，都是笑笑的，只是有問有答而已。

高考來得很快。成績出來後，毫無意外，周鑫和黎錦都考得不錯，他們相約要考到同一所大學。白靈偷偷地看了他倆的志願書，T大她去不了，可是去那所城市上學，她還是可以的。

然而，天不遂她願，她被錄取到另外的一所大學裡。幸而離T大的城市不遠，她暗忖道。

畢業前的班級聚會上，周鑫和黎錦攜手來跟白靈道別，也祝福她有好的未來。周鑫拍拍白靈的頭說：「到大學裡，再活潑些，爭取早日找到男朋友，帶來我們給你把把關。」白靈甜甜地笑著點頭，黎錦意味深長地抱了抱她，說：「白靈，我祝福你永遠快樂！」

白靈含笑跟他們道別，直到他們遠去，才敢讓眼淚掉下來。

4 「白靈，我們定在這個五一結婚，你一定要來哦」，白靈的臉色慘白，水汪汪的眼睛裡，一片昏暗。

大學四年，白靈每個假期都會去周鑫和黎錦的學校轉轉，也從沒有通知過他們。她會在學校的各個教室里跟著上自習，趕上有課，就跟著聽聽；去學校的圖書館裡看看書；去各個食堂，嘗一嘗周鑫最喜歡的糖醋裡脊；去英語角，體驗一下學校的社團活動；也會去學校旁邊的電影院，獨自一人看場電影。

就好像，她也在這度過了四年一樣。

畢業後，她來到他們的城市找工作，經人介紹，也認識了新的男孩兒。此時的周鑫和黎錦已經簽了不同的公司，工作漸漸忙碌起來，聯繫白靈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

白靈把工作找在了周鑫的單位旁邊，同在一個商業區的不同樓里，希冀著茫茫人海里回頭能夠遇見，然而一次也沒有過。就連同事小曲都有一次碰見了周鑫和黎錦，回來告訴她，吃飯時碰見了她的同學在約會，可她，真的一次也沒有過。她想，這就是有緣無分吧，不，或許連有緣都不算。

五一前夕，白靈捉摸著是留在這裡好好休息一下，還是回老家看看父母。然而還沒等她拿定主意，黎錦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她帶著笑意的聲音，通過話筒傳過來：「白靈，我們定在五一結婚，不回老家辦了，就在這裡辦一場，你一定要來啊！」

白靈覺得那一刻，自己是飄在空中的，看著拿著電話發愣的自己，她想抱一抱那個女孩兒。

白靈開心地在電話里答應著，祝福著，恭喜著，眼淚卻靜悄悄地落了滿臉。

5 白靈，為什麼不告訴我們，這些年你都怎麼了？

都是夢

自從參加完周鑫和黎錦的婚禮後，白靈就覺得身體不舒服，左胸總是隱隱作痛，起初以為是來例假的脹痛，可是例假結束後，這種疼痛持續存在。

她上網查了查，按照介紹的手勢，自己摸了摸。

「白靈，你幹嘛呢，你都愣在電腦前快一個小時了！」同事小曲轉過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詫異地問她。「是看什麼有趣的八卦呢吧」，小曲探過頭想看白靈的電腦屏幕。

白靈迅速地關了屏幕，笑著對小曲說：「我在寫情書，不許看！」

小曲看著臉色慘白的白靈，那笑容讓人莫名地發涼。

白靈跟新認識沒多久的男孩兒分手了，也很快辭了職。這讓一眾同事都很奇怪，可是就連一直跟她很好的小曲也不知道為什麼。

白靈換了手機號，消失在這座城市裡，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等到周鑫和柯暉找到白靈的時候，白靈正窩在厚厚的羽絨服里，在老家的窗檯底下，搖著吱吱呀呀的躺椅，曬太陽。

她臉上瘦得只剩一雙大眼睛了。本就白皙的皮膚，在太陽底下，更顯透明了，就連血管彷彿都是白色的。

她笑著看著他們進了院門，很自然地打招呼說：「你們來啦！找地方做吧，我累得很，就不招呼你們了！」

周鑫看著孱弱的白靈，痛意從眼睛裡流瀉出來，毫不掩飾。

白靈咧了咧嘴，說：「快坐吧，你們這樣站著，我看得眼暈！」

白靈的弟弟給他們拿來板凳，周鑫問：「為什麼不告訴我們？這些年你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不讓我們知道！」

白靈看著院子里光禿禿的棗樹，輕輕地說：「告訴你們什麼呢？周鑫，我一直喜歡你，你知道的吧。」周鑫咬著嘴唇，沒有說話。

「你不用自責，我喜歡你，但是也希望你和黎錦幸福，你們很般配。我大學的時候也談過戀愛的，有的男孩對我也很好，可是都不成。最後一次的那個男孩很喜歡我，可是我們總是吵架，他總是說我心裡有個人，我不敢承認，我怕我一承認，自己就先崩潰了。分手的時候，他打了我，我想，我或許真的走不出來了。」

「我去你們的城市找工作，想著能離你們近一些，可是我不敢去找你們，見到你們相親相愛，我就覺得有把刀子在我的肚子里左竄右突地割；不去找你們，我就整夜整夜地睡不著。我們沒有緣分，就連我同事都能在我公司附近碰到你們，可是我一次也沒有遇到過，我期待的一回頭就能見到的驚喜，一次也沒有發生過。」白靈在笑，就像高二那年，她做自我介紹時一樣。

「這回好了。我要解脫了!我終於可以不用糾纏在這個網裡不得脫身！」她看著周鑫，自在地說。

柯暉說，那天，白靈把這些年做過的事情都跟周鑫說了，周鑫哭了笑，笑了又哭。

白靈沒有哭。

白靈是乳腺癌晚期，發現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她不願意殘缺得死去，所以回家度過她終於平靜下來的餘生。

周鑫陪了白靈三天，三天之後，白靈安靜地在周鑫懷裡閉上了眼睛，終年28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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