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勤：木板大鼓
木板大鼓
王秀勤
從記事起，父親就有一面特別的鼓。木質邊框，圓圓的像一把蒲扇。父親說，上面蒙的是羊皮。我就好奇地湊近了嗅，彷彿真能聞到淡淡的羊膻味。
鼓是父親的寶貝，遇到開心事兒就會左手敲起鼓，右手打起木板，又念又唱，還手舞足蹈。我和妹妹在一旁模仿著父親的動作，高興得前仰後合。母親也在一旁跟著節奏哼哼哈哈。爺爺健在的時候，遇到這種情況，就會拉起三弦配合。父親說，你們小孩子看好了，這裡學問可大著呢，這就叫「滄州木板大鼓」。
上學後，漸漸對「滄州木板大鼓」有了更多了解。它起源於明末清初，是河北曲種的重要代表之一，也是全國獨有的藝術曲種，對北方大鼓曲群，如西河大鼓、京韻大鼓、樂亭大鼓等產生過重大影響。2006年，被列入「首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有專家稱，滄州木板大鼓是京韻大鼓的母根。
父親珍愛這面鼓，平日里，用布小心翼翼地包好，唯恐沾上半點兒灰塵。他喜歡說唱，見物是歌，隨口是韻。鍋碗瓢盆，針頭線腦，瓜果小菜，林木花草、江河溪流等都會被父親的「小快板」賦予鮮活的意趣。我問父親唱的啥調調？父親說，沒啥調，心裡高興唄！
在村上，逢年過節，父親就會和劉老伯一起唱起「滄州木板大鼓」。聲音高亢激昂，節奏也扣人心弦，劉老伯的三弦配合得美妙動聽。原汁原味的民間曲藝氤氳在村裡，成為一道最美好最溫暖的風景，婉轉或激昂的說唱聲回蕩在村裡，大家都會認真聆聽，彷彿是家鄉的一個會心微笑，每一個褶皺都刻入心間，久久迴響。父母一輩子沒上過學，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卻都喜歡也樂意表演木板大鼓。我的小小心靈里便烙印下木板大鼓的十足韻味，如太陽和月亮，永遠亮在我的心靈深處，與自然為伍，與勞作相融，與生活相諧，與民俗相依。
鄰村李老師，五十多歲，高高的個子，平時很少說話，但尤其鍾情大鼓表演，只是他不像父親，和別人一起表演，純屬自娛自樂。他教歷史，但常常會在教學內容之外，給我們表演木板大鼓說唱，將歷史典故融入其中，《薛家將》《楊家將》等「三將三案」的木板大鼓最初就是聽李老師唱的。沒有三弦的配合，依然滄桑粗獷，但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憂鬱。李老師還給我們編了好多首跳皮筋說唱的童謠，這些歌全然不同於他平時說唱的大鼓旋律，節奏歡快，旋律喜慶。我們常常在月光下，在村頭上，或齊唱或獨唱，乳聲乳氣的童聲伴著皮筋歡快地在鄉村迴響，構成一幅濃郁的滄州風情畫，時間越久畫面越清。
大鼓有多嘹亮，鄉間就有多麼寂靜。
滄州木板大鼓的傳統節目非常豐富，短篇有《老鼠告貓》《勸人方》《度林英》《郭巨埋兒》《目連救母》《趙五娘》等百餘段；中篇有《二度梅》《響馬傳》《武松傳》《千里駒》《金環記》和《姜公案》等上百段；長篇有《左傳春秋》《吳越春秋》《英烈春秋》《走馬春秋》《金盒春秋》「五大春秋」和《薛家將》《楊家將》《呼家將》《包公案》《劉公案》《海公案》「三將三案」，以及《飛龍傳》《馬潛龍走國》等數十部。是首批國家級非遺，曾為滄州曲藝帶來無數榮譽，它已經融入老百姓生活的點點滴滴。當前要振興和繁榮滄州木板大鼓，既要整理和保存原腔原板的傳統資料，又要鼓勵創作具有時代氣息的新形式。把傳統和時代的東西糅在一起，使滄州木板大鼓煥發出時代的藝術魅力。
去年滄縣舉辦的「古韻書場」上，長篇大書《金鐲玉環記》首次演唱。這部大書就由滄縣木板大鼓省級非遺傳承人趙福雲根據小說編創，打破了傳統小段形式，也打破了木板大鼓心傳口授不立文字的傳統傳授模式。此前，木板大鼓《雷鋒奶奶》的表演形式也是創新。改變了木板大鼓傳統單一的說唱風格和形式，融入音樂、舞蹈、情景表演等多樣化元素，使節目更具觀賞性和藝術性。
有一種鼓聲，世代相傳，「咚咚」的迭音清脆有力，餘音悠揚；有一種說唱，民間傳承，鏗鏘有韻，如流水奏樂。滄州木板大鼓，鼓聲咚咚，承載著民族不朽的音符，延續著滄州人民生生不息的希望。
有一種鄉愁，安放著心中的惦念，在普通的日子閃著光，讓我想起時光與記憶……
2017年9月29日《滄州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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