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八事變，我們得記住這個幫凶！

【軍武次位面】作者：楊樹

關於九一八事變，軍迷們對發動事變的關東軍元兇和不抵抗的張學良都很熟悉，但還有一個幫凶，我們也不能忘記——滿鐵。

滿鐵，這個功能複雜，披著鐵路外衣的殖民機構，是日本經營東北，發動侵略的左膀右臂，也是九一八事變的隱形兇手。曾出任滿鐵總裁的甲級戰犯松岡洋右曾在法庭上供稱，「發動滿洲事變是關東軍與滿鐵的共同行動」。

滿鐵位於大連的本部，

現依然作為日本的侵略罪證而保存完好

滿鐵的全稱是「南滿洲鐵道株式會社」，是日本為了經營南滿鐵路而設立的管理機構。所謂的「南滿鐵路」，原是沙俄佔據東北時修建的「中東鐵路」南段（長春至旅順段），日俄戰爭後這一段鐵路成為日本的戰利品，為管理這一段鐵路，日本於1906年11月26日成立了滿鐵，總部最初設在東京，但很快就遷至大連，因為那時的大連已經被沙俄轉讓給了日本，變成了「關東州」。1907年4月1日，滿鐵開始正式運營，總部就設在現在的大連市中山區世紀街41號，在瀋陽、吉林、長春、鄭家屯、通遼、哈爾濱、安東（丹東）、營口、天津、北京、南京、上海等地設有辦事處。

滿鐵的首任總裁是擔任過台灣總督的後藤新平，他是日本明治、大正、昭和三朝重臣，也是殖民擴張主義頭目，被日本國內視為「世界上屈指可數的殖民地經營家」，讓他出任滿鐵總裁，顯然並不只是經營管理鐵路那麼簡單。

後藤新平一上任就提出了「文裝的武備論」，所謂「文裝的武備論」，就是「經營非武裝的設施，舉王道之旗而行霸道之術。」在後藤新平所寫的《經營滿洲策略概要》中，就更是毫不隱晦的表示：「經營滿洲唯一的秘訣就是表面上裝做經營鐵路，暗地裡則需要充實各種設施。根據這一秘訣，租借地內的統治機構和經營鐵路機構要截然分開，經營鐵路的機構必須裝做除鐵路之外，與政治、軍事全然無關……作為經營鐵路的機構要另立滿洲鐵道廳，把它作為政治的直轄機構，負責經營鐵路，守備路線，開採礦山，獎勵移民，建立地方警察，改良農工，與俄國、清政府交涉事宜及整理軍事情報工作，平時監管培訓鐵路人員的技術教育……建立滿鐵就是使之成為帝國殖民政策的先鋒隊」。

上面這番話已經把滿鐵的性質和職能描述的很清楚了，不僅要經營鐵路，還要充當守備隊、殖民機關和情報機構，可視為日本的「東印度公司」。為了迅速摸清東北的情況，後藤新平在滿鐵內部建立了「調查部」，這個「調查部」到1940年時，已經擁有2000多人，日本國內的名校畢業生不在少數，一些人甚至還有海外留學經歷。滿鐵調查部的下屬機關遍布奉天、哈爾濱、天津、上海、南京等中國城市，甚至在紐約和巴黎都有分支，搜集情報可謂不遺餘力。

滿鐵開辦的撫順露天煤礦，

直接掠奪東北的財富，也是滿鐵的任務之一

據國外學者的統計，滿鐵調查部在40年的歷史中，共完成寫了6284份調查報告書，情報、檔案、書籍、雜誌、外文報紙的剪報，合計有50000件，還出版了《滿洲經濟年報》、《滿洲經濟統計》、《關東洲及滿洲國鹽業統計》、《北支那外國貿易統計年報》、《滿鐵調查月報》、《滿洲經濟統計月報》、《統計時報》等刊。這些資料無所不包，涉及中國東北乃至全國的政治、經濟、軍事、文化、法律制度以及風俗習慣等各個方面，簡直是無孔不入，關東軍敢於發動9?18事變，滿鐵「功不可沒」。

以武護文，以文助武，

滿鐵和關東軍「配合默契」

雖然從名義上講，滿鐵是日本的「國有企業」（國策會社），關東軍是「海外駐軍」，相互之間沒有隸屬關係，但這並不妨礙二者的狼狽為奸，一個負責武的一手，一個負責文的一手，侵略本質是一樣的。具體到9?18事變時期，滿鐵調查課（此時改名為課）積極與關東軍協調行動，互派聯絡員，關東軍派佐藤勇助加入調查課，而調查課則派木村正道參加關東軍的情報活動。關東軍的調查也基本由滿鐵調查課負責，滿鐵調查課人員可以使用關東軍參謀部的地圖，在一些有抗日武裝的地區，關東軍予以派兵保護。

1931年7月9日，滿鐵向關東軍報告了東北兵工廠向關內運送武器的情報，「據8日調查，奉天兵工廠蔡督辦此次奉張學良之命，將兵工廠所存步槍一萬三千支，步槍子彈五百萬發，裝人三百五十餘個木箱內，經由北寧鐵路運往關內，東北軍可能與南京政府軍聯合作戰。」這一情報相當準確，事實上，張學良的確在此時抽調了3個旅和2個炮兵團入關去攻打石友三，東北老家相對就比較空虛了，這一情報顯然鼓舞了關東軍入侵東北的野心——東北軍的精銳都調走了，不是更容易得手了嗎？

9?18事變期間的滿鐵總裁是內田康哉，曾出

任日本外相和代理首相，也是侵略老手

9?18事變前夕，時任滿鐵總裁的內田康哉將滿鐵奉天事務所全體職員召集起來，要求他們「竭盡全力支援關東軍」。這一時間段內，滿鐵調查課的情報處理件數迅速增加，1930年為10948件，1931年則增加到18617件。滿鐵本社還特意下撥情報經費，指示滿鐵沿線的事務所「及時而準確地搜集有關兵匪的情報，全部提供給駐守當地的軍警」。

滿鐵的公所和事務所就成為打探情報的耳目，其經費名目也不加掩飾，直接就叫「密偵費」、「匪賊形勢偵察費」和「密探派遣費」等。據相關檔案記載，9?18事變後，滿鐵「僅提供給陸軍、領事館、警察署及其他機關的（情報）即達數萬份，對制定時局對策和防遏兵匪貢獻很大」。

不得不說，滿鐵搜集情報不但迅速而且準確，關東軍能以較少的兵力冒險成功，滿鐵的大大小小的情報搜集工作起到了重要作用。滿鐵表面上是壟斷經營的鐵路公司，具備相當的經濟實力，還可以干一些軍隊不方便出面做的事情，其中之一就是資助在東北的日本「民間武裝」。截至1928年，共有42081名在東北的日本青壯年被編入預備役，還有「在鄉軍人」16256人，加上一些其它受過相關訓練的人員，總數達6萬人以上。

如果由關東軍出面提供經費，會使侵略意圖過於顯眼，由滿鐵來干這個活就很合適了。為便於「在鄉軍人平戰兩時的召集」，滿鐵對這些人專門撥款補助，每年對「在鄉軍人」的補助在1萬日元左右，滿鐵各公所或事務所也會對所在地的「在鄉軍人」提供資助。有滿鐵出錢，日本僑民便有了充足的資金來發展壯大，形成了「義勇團」、「自衛團」等組織，滿鐵附屬地內的日本學校師生也受到資助，他們在事變期間出人出力，擔任了警戒、築壘、掘壕、看守、巡邏等任務，替關東軍節約了相當程度的兵力。無論是關東軍還是「民間武裝」，如有傷亡，滿鐵一律給予撫恤和獎勵。

「滿鐵」工作人員在整理資料

除了搞情報和出錢，滿鐵還相當注意輿論宣傳。1928年5月，滿鐵理事小日山有登拉起了一個名叫「滿洲青年聯盟」的右翼法西斯團體，成員達5000人，滿鐵職員佔了多數，支部達24個，經費當然也是滿鐵提供。以「滿洲青年聯盟」為首的右翼團體極力鼓吹「滿蒙危機」和「武力佔領滿蒙」，不僅刊印文章四處散播，還在東北和本土組織演講和座談，散布「滿蒙危機」言論，製造侵華輿論，編造中國「排日」的「罪狀」，對日本國民大肆洗腦，態度甚至比關東軍還要激進——「如果日本認為可以放棄滿洲，我們自己有打算……我們要發揮三千年熏陶而成的國民性和日本精神，縱使祖國日本反對, 也要飲泣宣布滿洲的獨立。」其中一名成員美坂擴三，在仙台進行宣講時，為使了市民能夠「覺醒」，甚至不惜在講壇上剖腹自盡。日本政府和軍部對此聽之任之不加管束，日本國內的輿論聲浪就這樣被瘋狂的宣傳鼓噪起來了。

9?18事變後，滿鐵支持下的文宣機構先後拍攝了包括《滿蒙破邪行》、《越過嫩江》、《遼西掃匪》、《建國之春》、《本庄繁將軍之凱旋》、《守衛熱河》、《開拓北滿曠野》在內的六十多部影片，其中《滿洲國全貌》還配上英、法、德、意等語言的字幕，在全世界發行。這些電影在東京、大阪等日本城市巡迴放映，使日本國內的狂熱氣氛一再升級。滿鐵還發行了許多諸如《滿蒙產業》、《滿洲寫真帖》、《滿蒙與滿鐵》之類鼓吹「侵略有理」的刊物，以日、英、法等多種文字印刷，以達到混淆視聽的目的。

當然，要說滿鐵出力最多最直接的方面，還得是老本行鐵路運輸。事變的第二天下午，滿鐵就立刻高效行動起來，在大連設立了時局事務所，由「鐵道部長」總攬軍事運輸。這個臨時性的事務所實際上成為滿鐵在那一時段內的總指揮部，在其指揮下，滿鐵上下全部投入為關東軍的運輸服務中，庶務、運輸、工務、人事各課等人員全部「脫產」，全力為關東軍的軍事運輸效命，晝夜不停地受理事變的軍運業務。滿鐵還在東北各地設立了40多個無線電通信所，不僅避免了有線通訊遭抗日武裝破壞的可能，同時還是滿鐵進行軍事運輸的聯絡機關。

日軍在滿鐵的大力協助下順利佔領瀋陽

9?18事變當天，滿鐵即根據關東軍參謀中野大尉「準備列車」的緊急命令，在三小時內就將當時在旅順的鐵路車輛組成軍列，把關東軍司令官及其幕僚和助手送至瀋陽，協助關東軍完成了司令部轉移。在日軍進攻北大營時，東北軍部分官兵沒有服從「不抵抗」的命令，進行了頑強戰鬥。看到不能迅速得手，駐沈日軍機關下令增援，滿鐵奉命於23時40分從瀋陽站發出軍列，運載兩個中隊前往增援。隨後滿鐵又將駐紮鐵嶺和撫順的守備隊迅速運至現場，日軍獲得援兵後，才得以於19日5時30分完全佔領北大營。

從9月19日1點30分至20日10點，在短短的34小時內，滿鐵17次組織軍列開往瀋陽，平均兩小時就有一次，把2140名步兵、火炮、馬匹、武器彈藥等輜重和司令部成員也運到了瀋陽。從23日為止，滿鐵還發出軍用列車16次，將兵員3497人，軍馬45匹，以及其它大量的軍用品運送到了長春。在關東軍攻陷瀋陽，向吉林和黑龍江展開攻擊之後，滿鐵又在19日和20日發送了7次軍列，將駐朝日軍從安東運送到瀋陽，填補了關東軍四面出擊留下的兵力空缺。

有了滿鐵的助力，日軍沿鐵路線四處進犯可謂順風順水，滿鐵對日軍的要求更是有求必應，高效履行。從9月21日起，滿鐵組織了7次由長春發往吉林的軍用列車，將第二師團主力全部運至吉林，由於日軍集結兵力迅速，省城吉林很快就被日軍佔領。就在同一天，滿載日軍的滿鐵軍列又開往敦化，至23日，敦化也被佔領。在9?18事變之後的4個月里，滿鐵全力開動，發出的軍列運載著日軍的步兵和輜重，北上南下，攻陷了四平、錦州、哈爾濱等重要城市。

自9?18事變至1932年3月，滿鐵平均每天運行軍列達22次，每月平勻676次，共運送軍需品197980噸，平均每日運輸100多噸。軍用客車行走里程34萬公里，貨運軍列更是達到157萬多公里，關東軍所有參戰的兵員和軍事物資均由滿鐵一力承擔。從事變爆發至1932年3月的6個月里, 滿鐵用於有關軍運的費用就多達319.3萬日元，這在當時可是一筆不小的數字（當時的日元幣值很高，不能與現在的日元相比）。

第12任滿鐵總裁松岡洋右，戰後被列為

甲級戰犯，未及審判就因病死亡

日軍侵佔了全東北，時任外相，後來也當了滿鐵總裁的松岡洋右無不得意的表示：

「軍方之所以能那樣迅速地用兵，如無滿鐵的鐵路線路是不能實現的。滿鐵社員與關東軍並肩作戰，不分晝夜地擔任軍隊和軍需品的運輸……有的在黑夜裡無所畏懼地以先行列車闖過敵陣；有的經常在炮火中駕駛裝甲車同軍隊在一起或開到軍隊的前頭。又如在槍林彈雨中沉重果敢地修築遭受破壞的線路，迅速架設被燒毀的鐵橋，並在敗軍出沒無常的地區，不畏嚴寒，毫不退縮，勇敢地架設和修理對軍事聯絡不可或缺的電報電話線等工程……」

「經滿鐵長期培養精通漢語的日本人和擅長日語的中國人在積極進行諜報和聯絡活動。滿鐵所掌握的地形、地質勘探及其他調查研究資料，也都直接在軍事活動上發揮了作用，這一成績也是很大的……僅僅舉出這些事例，便足以證明我所說的發動滿洲事變和建設滿洲國是關東軍和滿鐵的共同行動這句話，既非輕率也非誇張之言……」

國聯的調查團來到柳條湖現場勘察

旁邊就跟著滿鐵派來的「專家」

9?18事變後，關東軍司令官本庄繁在離任之時，特別頒給滿鐵一份《感謝狀》——

「關東軍的神速行動，實是以帝國實力為後盾的滿鐵的功勞。手無寸鐵的各位社員，擔任繁重的軍事運輸，勇敢地奔向危險地區，可以說是發揮了日本的傳統精神……茲奉天皇之命，行將離開終生難忘之滿洲，謹對諸位社員的偉績和支援表示衷心感謝之意……蓋大作戰無有鐵路是難以完成機動作戰則尤為重要，而大放異彩、神速的關東軍之行動，實為以帝國實力為後盾之貴鐵路儼然之恩賜也」。

日本在事變後論功行賞，滿鐵中有22254人受到不同形式的獎勵，佔滿鐵總人數的56.9%，包括直接參加戰鬥540人；充當嚮導或翻譯113人；參加運輸5892人；派赴軍部、自治指導部、偽滿洲國及協和會349人；參加警備4232人；聯絡及搜集情報167人；協助軍事行動1049人，其他還有參與醫療、供給、防疫和宣傳等名目，由此可見滿鐵參與9?18事變的程度之深。

滿鐵最初的經營範圍只有紅色那一段

918之後全部東北鐵路都歸了滿鐵

從1931年9月18日關東軍進攻北大營，到1932年2月5日攻陷哈爾濱，在4個多月的時間裡，就佔領了比日本國土大一倍的土地，滿鐵在背後的助推和協力，是完全不可忽視的，甚至可與關東軍明面上的武力相提並論。關東軍兵力不足兩萬人，要在經費短缺、交通不便的狀態下，光憑兩條腿奔走於千里戰線上，是難以想像的，而滿鐵恰恰解決了關東軍的最大難題，而滿鐵也獲得了很大的回報——將全東北的鐵路都收入囊中了。

9.18之後的14年里，滿鐵繼續扮演著經濟掠奪、情報搜集和思想滲透的殖民機關角色，最終在蘇聯紅軍的打擊下，隨著日本帝國一道灰飛煙滅，其下屬工廠設備多被蘇聯拆運回國，餘下資產則被中國接收。

雖然九一八離現在已經很遠，但這個抗戰開端的日子是永遠也不能忘卻的，但我們同時也要明白，看得見的武力容易引起注意，而那些不容易被發現的幕後力量，比如滿鐵這一類掛羊頭賣狗肉的機構，卻很容易被忽視。實際上，直到現在，仍然不斷有日本的「民間力量」前來中國刺探情報，被公安機關抓獲的消息，想想八十多年前的滿鐵，今天的我們仍然要提高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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