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文物中的唐代公主眾生像

文史 09-29

公主是對皇帝女兒的特定稱謂。唐代的公主則是中國歷史上一個特殊的貴族婦女群體。唐前期，尤其是武則天親政時，女性地位被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這些身份高貴的公主，與一般女性相比，在家庭生活中，經濟、思想、感情和人格等方面都相對獨立，正因為這種「獨立」，才使得她們在中國歷史舞台上顯出別樣的風采。

唐代也是仕女畫最繁榮的時期，畫中展示了「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唐代美女眾生像。它們所表現的貴族婦女容貌、衣飾和生活情調，讓我們對唐代公主的形象有了更客觀的參照。

唐周昉《簪花仕女圖》局部

宋摹本《虢國夫人游春圖》

唐周昉《簪花仕女圖》局部

現代學者對唐代公主的研究，大都以安史之亂為分界線，前期主要集中在她們的爭權奪勢對唐王朝產生或好或壞的影響；後期唐代公主在政治上的表現主要是為了王朝的統治犧牲個人情感，遠嫁番邦或下嫁藩鎮子弟，成為和親公主。唐朝共有公主二百餘人，其中著名的有：太平公主、高陽公主、文成公主等，在後人的藝術作品中，都被加工成為極具傳奇色彩的女性形象，但她們卻不能代表唐代公主的全部。其實唐代的公主也和我們今天的女性一樣，擁有各自不同的性格、價值觀和生活經歷。

唐代的公主大致可分為六個類型，即：參政型公主、賢惠孝悌型公主、驕奢淫逸型公主、出世入道型公主、悲劇型公主、普通型公主。

▌參政型公主

平陽公主，唐高祖李淵之女。平陽公主是古代少有的巾幗英雄，也是唐代唯一一位以英雄氣概而聞名的公主。

唐高祖太原起兵之際，遣使密詔平陽公主夫婦援助，公主臨危受命，積極招募軍隊，「發家財招南山亡命，得數百人以應帝」。在平陽公主率領下的這支軍隊，勢如破竹，連續攻佔了周至、武功、始平等地，隊伍也不斷擴大，形成「勒兵七萬、威震關中」之勢。平陽公主積極響應高祖起事，為唐王朝立下汗馬功勞。在唐代建立以後，平陽公主享受到尊崇的待遇，同時也退出了政治舞台，可謂識時務的女中豪傑。

唐代的三彩器，有很多騎馬的貴族女俑的形象。這一時期，她們已不再是羞羞答答的大家閨秀，而是充分展現出了唐代女性的曼妙、活潑、自由、奔放、勇健的颯爽英姿。

唐三彩騎馬女俑

唐代公主介入政治生活，一些人為唐王朝的建立和發展立下了赫赫戰功；而另一些人，也極大的影響和破壞了唐王朝的統治。

安樂公主，唐中宗李顯和韋後之女。墓誌中記載「神龍初載，湯沐加榮，進為安樂公主」，足見當時中宗對其溺愛有加。而她卻自小驕縱任性，成年後又極富政治野心，史書上記載，安樂公主曾在韋後的默許下，向唐中宗索要「皇太女」的稱謂，覬覦儲君。她還私設官署，公開賣官，受賄成風，任人唯親，嚴重破壞了唐王朝的選官、職官制度，導致當時朝政一片黑暗。最可悲的是，為了權勢和地位，安樂公主竟然與母親韋後合謀殺害父親中宗。總之，這位安樂公主對唐王朝來說是百害而無一利。

唐《大唐故勃逆宮人志文並序》拓本

西安市長安縣博物館收藏的《大唐故勃逆宮人志文並序》正是安樂公主的墓誌，300字左右概述了安樂公主殺父弒君的一生，再現一千多年前唐王朝的血雨腥風。安樂公主寓意平安喜樂，可她最終卻不得安樂，慘遭殺害。

▌驕奢淫逸型公主

歷史上著名的高陽公主，唐太宗之女。倚仗父親的寵愛驕橫跋扈，淫亂宮闈。並與駙馬房遺愛等人合謀造反，事情敗露之後被賜死。

長寧公主，唐中宗李顯與韋後之女。長寧公主在東都洛陽建造府邸，窮奢極侈，花光了府內所有財富。她位於長安的府邸出售時，光木石等建築材料的價值便有二十億萬錢之多。不僅如此，她還倚仗母親韋後的寵愛，參與賣官鬻爵的不正之風，橫行不法。從懿德太子墓保存的壁畫，我們還能領略當時唐代的瓊樓玉宇之奢。

唐懿德太子墓建築壁畫

驕奢型的公主在唐中宗時期大量存在，她們這種大膽違禮的行為背後，隱藏的卻是一種強烈的自我意識。她們依仗公主的身份，把這種意識盡情宣洩，個人慾望得到滿足，卻也激怒了封建帝王，落得或幽禁或處死的下場。

隋唐五代時期，奢華已經成為一種時尚，據說中宗幼女安樂公主自造百鳥裙，此裙采百鳥羽毛織成，顏色鮮艷無比，從正面看是一種顏色，從旁看是另一種，在陽光下呈一種顏色，在陰影中又是另一種，裙上還閃爍著百鳥圖案，令人眼花繚亂，不知其本色。為了女兒的這條裙子，唐中宗動用國家力量，派軍隊到嶺南捕鳥，致使許多鳥類因此滅絕。而百姓也紛紛效尤，「山林奇禽異獸，搜山盪谷，掃地無遺，至於網羅，殺獲無數。」（《太平廣記》卷二三六）這次「趕時髦」幾乎造成了當時的一場生態災難。

唐人追求奢華，也表現在金銀等珍貴原料大量出現在家居實用器物上，並且在精工細制方面不計成本。

唐鎏金鸚鵡紋提梁銀罐

唐鴛鴦蓮瓣金碗

唐鎏金舞馬皮囊

唐鑲金獸首瑪瑙杯

唐銀質熏球

▌賢惠孝悌型公主

她們雖貴為公主，卻沒有公主的驕縱和蠻橫，對待父母孝敬恭順，與夫君相敬如賓，堪稱唐代公主之典範。

和政公主，唐肅宗之女。以仁孝著稱，肅宗患病之時，公主不辭辛勞侍奉左右，於是肅宗下詔賜予和政公主田產，公主堅決推辭不受。關於公主的仁孝在顏真卿書《和政公主神道碑》中也有所記載：「（公主）純孝過人，幼而聰惠，長而韶敏，穠華秀整……」公主不以身份為貴，而是關心民間疾苦。史載，郭千仞謀反時，和政公主為駙馬拉滿弓，鼓勵他上戰場殺敵，平定叛亂，還捐獻財物，以資軍費。

和政公主雖貴為金枝玉葉，但生活貧儉，與諸子不著華麗之服，而是親手縫製衣物，勤儉持家。廣德年間，吐蕃進犯唐境，公主欲進宮諫言，被駙馬以她生育不久，身體未愈為理由勸阻，公主對曰：「吾業已行矣，駙馬獨無兄乎？」最後公主仍以國事為重，進宮陳述利弊。第二日，公主便去世了。

以賢惠美名流傳的除了和政公主，還有襄城公主、昇平公主、漢陽公主等五位，想必唐代名畫《搗練圖》中所表現的貴族婦女搗練縫衣的工作場面，一定也是她們簡樸勤儉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唐《搗練圖》局部

唐布帛

武則天時期，由於女性權力的極度膨脹，公主更多的表現出對朝政的參與，而隨著女權統治的盛極而衰，加之朝廷對公主的管束加重，中後期的公主大多擺脫了之前的驕縱和權力慾望，回歸到中國傳統女性的倫理道德中，堅守著孝道和勤儉的陣地。

▌出世入道型公主

李唐王室為提高統治者的身份地位，尊老子為王室的始祖。崇道思想在統治階級上層蔚然成風。於是唐代公主入道人數之多，在歷代王朝中都是屬罕見的。同時，在唐代起伏的政治局勢面前，公主的命運也顯得特別脆弱，隨時有可能成為政治的犧牲品。為了獲取較多自由和自我保全，她們選擇了出世入道。

玉真公主，唐睿宗李旦之女，生母被武則天所殺。玉真公主在太極元年出家為道士，睿宗念及其母的不幸遭遇，對她寵愛有加，不惜巨資在京師為其建造玉真觀。為了求師悟道，公主與當時的著名道士和文人來往頻繁，時常召集他們宴飲作樂，不少朝野內外的名士、墨客來此歡聚一堂，對公主更是如眾星捧月。李白就曾為玉真公主賦詩《玉真仙人詞》，其中讚美公主「鳴天鼓」、「騰雙龍」、「弄電行雲」，全詩極盡飄逸狂妄之詩仙本色。同時也正是通過玉真公主等人的引薦，李白才得以進入翰林院為官。

「玉真之仙人，時往太華峰。清晨鳴天鼓，飆欻騰雙龍。

弄電不輟手，行雲本無蹤。幾時入少室，王母應相逢。」

從此可以看出，公主的入道與民間修道的清冷孤寂並不相同，她們依然擁有豪華的道觀、道場，過著養尊處優的日子，並依舊與朝廷的政治生活發生著絲縷的聯繫。

唐銀仰蓮瓣座罐

唐代重要遺址何家村出土的銀仰蓮瓣座罐，造型特殊，是古代煉丹的器具。唐代煉丹術發達，《新唐書·方技傳》載，唐高宗「悉召方士，化黃金治丹」。從初唐的太宗，到唐末的僖宗，很多皇帝為了延年益壽都服食丹藥。這類器物也反映了唐代道教文化及煉丹風氣的盛行。

▌悲劇型公主

永泰公主，唐中宗李顯之女。久視元年（700年）九月，身為郡主的永泰與魏王武延基締結良緣。而一年之後，年輕的永泰郡主就香消玉殞了。墓志銘記載她是死於難產。但據司馬光《資治通鑒·則天順聖皇后》中載：「太后春秋高，政事多委張易之兄弟，邵王重潤與其妹永泰郡主、主婿魏王武延基竊議其事，易之訴於太后，九月壬申，太后皆迫自殺。」當時的文獻對於她的死因記載並不一致，但無論是自殺、縊殺或杖殺，毋庸置疑的是她的死並非因為難產，而是因武則天。直到中宗繼位，才為永泰翻案，改封公主，陪葬乾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