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的兩難——邊緣型人格的深度科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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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馮元明

BDP患者究竟是什麼樣的？

我們應該怎樣幫助BDP患者？

前些天我們發了一篇有關性別暴力的文章，《如果你的伴侶有這些特點，請一定謹慎考慮——遠離邊緣型人格障礙》，文中提到了邊緣性人格障礙（Borderline Personality Disorder），並列舉了他們的一些特點和表現。

但是因為措辭上的疏漏，可能會有一些歧義，令到一些讀者朋友覺得BPD患者就一定意味著性別暴力，或是性別暴力者一定都是BPD患者。這可能也會給一些朋友造成傷害，我們感到很抱歉。

圖/shutterstock

感謝粉絲中有一位BPD患者分享了自己的個人經歷，從病發到與這種病症努力抗爭。我們經過他的允許，這裡給出他的個人感受，同時附上一份更加詳細的關於BPD的科普。

如果生活中遇到有性別暴力傾向的伴侶，一定要想辦法保護好自己。「遠離」也不失為一種高效安全的方式。

但是正如我們這篇文章想要說明的，BPD患者有時候也會呈現出一些不穩定或是極端的情緒反應，我們如何進行區分又如何理性地對待？或許我們可以在這篇文章里找到答案。

以下是那位粉絲朋友給到的一些分享：

小愛：大約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有這方面的問題的呢？大致是一個什麼樣的求醫過程？

答：我是從11年開始找到了諮詢師，開始做心理諮詢。在這之前大概有三四年多覺得很抑鬱，那時候不清楚自己什麼情況，只覺得得了抑鬱症。

開始接觸我的諮詢師之後慢慢了解到自己是BPD，自己也查閱了很多資料，結合自己的體驗，感到自己確實是這樣的，之間的焦慮抑鬱這些也都是因為BPD衍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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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好了很多，已經感覺不到那麼明顯了，也是多虧專業諮詢師的幫助和家人朋友的關愛支持。

15年我重新恢復學業，目前在英國讀書，因為和國內的諮詢師聯繫不方便所以我在英國也有一個諮詢師，諮詢頻率是一周一次。

一開始能感覺出的異樣是覺得學習跟不上，情緒很差，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也不愛動，就是很典型的抑鬱症的癥狀。

我去做心理諮詢之前還去過北京安定醫院，在做了一系列測試後得出的診斷結果是中重度抑鬱。不過當時給我問診的大夫就在我的病歷上寫過「BPD」了，只是當時的我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就沒放心上。

小愛：可以具體形容一下那時候的感覺嗎，比如親密關係方面的？

答：嗯……最明顯的應該是經常感受到無限的空虛，特別是一段時間沒有與人交流的時候，甚至覺得自己不存在在這個世界上，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要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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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慢慢發覺自己的核心問題是覺得自己沒有價值，所以導致了低自尊和一系列問題，比如覺得自己不值得被愛、很害怕被拋棄，只要發覺他人對我有一點小忽視（並不是故意的）就如臨大敵，覺得別人不在乎我了，感到很無助，也因為覺得自己過度依賴他人而感到自卑和痛苦。

當我的一些創傷點被觸碰的時候，會覺得情緒很失控，特別是很憤怒，無法自持的憤怒。就感覺憤怒像是洶湧的海浪一樣，把我淹沒，一次次不能生還。

那種時候說什麼做什麼感覺都不受自己控制，等冷靜下來之後才發覺自己傷害了他人，非常非常後悔，也更加討厭自己。

我個人的話其實很容易和別人打交道，但是很難和別人走近，因為距離一旦近了就會不由自主的想要對方不要離開，也想黏著別人，不然自己就覺得很孤獨，這樣挺不好的。

有時候覺得自己像是在一個別的什麼世界待了億萬年，那個世界裡只有我自己，說話也沒人回應；而這個世界人群熙熙攘攘，我身處其中卻不能被發現，這兒的人都看不到我，也不知道有我的存在。

我很想卻融入不進他們，和他們之間像是隔著一塊玻璃，怎麼也靠近不了。那種孤獨，真的很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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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愛：會有一些比較衝動的行為嗎？

答：我前前後後嘗試自殺過四五次吧，從一開始真的想死，到後來幾次大概只是覺得很恐慌，很無助，想逃離那種無助感，以及內心對他人的憤怒轉化成對內的自我攻擊，以懲罰他人的心態懲罰自己（潛意識裡是「我不活了！都怪你！因為你我才自殺！」）。

到最後只是想借點什麼外界刺激能把自己從強烈的不穩定情緒里拉回現實，那很明顯，自殘自傷是最強的刺激了，做完後立馬就冷靜了，意識回到現實中後立刻又覺得很後悔，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同時現實的問題也隨之而來——即便是我不苛責自己自毀的動機，可又該怎麼向他人解釋我這種衝動的行為和身上留下的疤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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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與其說是傷害別人不如說是因為自己的低自尊和害怕拋棄而習慣性的情感綁架和操控他人，這個我們玩的很溜，確實是不自覺的，我能分辨的得出只是我自己對自己有覺知，而我認為很多BPD其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知自己在綁架他人威脅他人和操控他人。

但是挖到最深其實你看到的會是一顆顆傷痕纍纍的心，他們只是覺得自己不夠好，不值得被愛，害怕被你拋棄，期望你能留下來。

小愛：這個過程真的還是挺不容易的（心疼），也很高興得知你現在已經有了明顯的好轉，有什麼建議可以給到嗎？

答：我覺得真的一定不要放棄，專業幫助一定是有用的，但也要找靠譜的，而且要酌情考慮自己的支付能力。

我作為也算有抑鬱症的人，一年最難過的時候是春天，所以按照我諮詢師的建議，我會在一年裡最難過的一個月吃一段時間藥物輔助一下，一般過去就會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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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我還是比常人更容易焦慮（個人認為），更容易生氣，有時候自己會糾結一些小事，但是只要身邊有懂我（這個很重要！）的家人朋友疏導一下，哭一哭，或者和諮詢師聊聊，就能平復一些。

BPD絕對需要專業幫助，無法自愈，而且絕對需要他人的關愛和耐心來支持，這兩者缺一不可。

不過也很同意，他人在自己心理狀態不夠健康和穩定的情況下，還是與之保持一定距離吧，不然不僅會傷害到BPD（包括其他情緒障礙和人格障礙的人），也會傷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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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這些經歷和感受，也體現了BPD患者較為普遍的一些特質，如：

1. 長期感到空虛，自我認同感低

2. 總是害怕自己被身邊的人拋棄，並會為此做出衝動、過激的行為

3. 一再的的自殺行為、姿態或自傷行為

4. 易被引動情緒，且難以控制

5. 由於心境的反應性過強而致情感不穩定

6. 對孤獨感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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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特質姑且可以看做是對邊緣性人格障礙（BPD）的一種認知，但要注意的是，並不代表出現上述特徵的人都患有邊緣性人格障礙，那麼，我們要如何認識邊緣性人格障礙呢？

邊緣性人格障礙的定義：

根據《精神疾病的診斷和統計手冊》（DSM-IV-TR）中的界定；邊緣型人格障礙(BPD)往往在人際關係、情緒、衝動行為、自我認知等方面有普遍的不穩定性，在臨床工作中是一種較為常見的人格障礙，更是一種複雜而嚴重的精神障礙。

BPD的患者往往伴隨著不同程度的社會功能受損，並且很難自愈，他們十分需要專業的幫助和社會的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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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緣型人格障礙的具體表現：

1、極不穩定且緊張的人際關係

BPD患者在親密關係上，經常在理想化和極端貶低之間轉換，讓與之相處的人不知所措。

這種態度的轉換，與前文BPD患者留言中所提到的「本身無法承受離別而又害怕親密」有著密切的關聯，典型的BPD患者會有愛黏人、依賴、理想化等表現，但一旦親密關係的另一方開始不符合他們的預期，他們又會走向另一種極端，像是貶抑對方、抗拒親密的關係或一昧逃避等。

BPD的患者時常會有一種「被拋棄」的恐懼感，這種「被拋棄」不一定是客觀現實，但這種感受是真實的存在於他們心靈中的，日常的分離和一些不符合預期的事情都可能引發他們這種「被拋棄感」。

如朋友、伴侶約會遲到，或是沒有回復自己的信息，都會讓他們不安、憤怒和恐慌，覺的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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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恐懼的驅使下，他們會做出各種舉動來試圖避免被拋棄，像是不讓對方離開自己片刻，或是抱怨身體不適、表現出虛弱、無助甚至自虐、自殺等傾向，希望能引起對方注意並獲得回應。

他們一面期望與人交往、被照顧，但卻又害怕過於親密的關係，擔心自己過度依賴，恐懼被拋棄，在這樣矛盾的心態中不斷掙扎。

這樣不穩定又緊張的人際關係同樣也會反應在諮詢關係中。有時候對諮詢師偶像式的崇拜，極其希望與其建立親密的關係。

但是這樣的認知通常時間不久就會轉變，走向另一個極端，覺得諮詢師一無是處，在極端完美與貶低的過程中來回的轉換。在這種狀態下，BPD患者們往往很難建立起較好的人際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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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情緒不穩定

情緒的不穩定、多變，是BPD患者的主要表現之一，也是BPD其他癥狀產生、持續和發展的重要原因，BPD的很多癥狀都是在其情緒出現失控後直接或間接的後果，而有些則是他們為控制自己強烈的情緒而做的努力。

BPD患者們會經常體驗到強烈的焦慮情緒，如恐懼、不安、煩躁、羞愧、持續性的空虛感等，並會有不適當的，難以控制的憤怒情緒。

BPD患者們情緒波動較大，會出現經常性的強烈情緒變化，在一天之中就可能經歷若干次焦慮、抑鬱等負面情緒與正常狀態之間的轉變。

BPD患者在情緒上往往十分敏感，對刺激有更高的情緒反應，這使他們較容易受到他人情緒的影響，而他們從極端情緒回歸到正常狀態的時間要比普通人更長，這常常使他們痛苦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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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衝動行為

BPD患者常常做出許多不計後果的衝動行為。

這種衝動行為主要體現在：指向自己或他人的具有攻擊性的行為，指向他人的攻擊行為包括了直接的身體攻擊和間接的言語攻擊，而指向自己的衝動行為往往帶有自毀傾向，包括自殺、自傷、自殘等。

BPD患者衝動行為的出現一部分是慢性積累的情緒突然爆發，用以解除緊張，另一方面也是他們用以應對痛苦的一種習慣性的方式，這種方式可以讓他們在空虛、無助時找到一種自己真實存在的現實感。

大多數BPD患者在衝動自殺或自殘行為過後會感到非常後悔，頻繁的自傷、自殘者可能將這些指向自身的衝動行為作為一種表達情感的方式，此外，他們也將這種行為作為向他人求助的信號，或者用這種行為獲取他人的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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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紊亂的自我認知

BPD患者對自我的認知常常是模糊的，不一致的。他們很難有意義、連貫一致地描述自己，由於缺乏一種穩定的自我認知，他們經常會因時因地的改變自己的個性、表現，呈現出自己認為「好」的方面。

這種表現被認為是一種分裂防禦方式的使用，習慣性的將事物好的方面與壞的方面隔離開來，這使他們對他人和自己都只能片面性的認識，而自我認知的缺失也使他們常常感受到內心的空虛，就像之前留言的朋友所表達的，會覺得自己：「不存在在這世上，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想要幹什麼，缺乏價值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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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緣性人格障礙作為一種嚴重的精神障礙，是極難自愈的，它需要專業的治療，更需要他人的支持、關心與愛。那麼，如果我們身邊的人患有邊緣性人格障礙，我們如何來幫助他們呢？

1、首先，我們應該幫助他尋求專業的治療，可先到醫院進行診斷，如確診為BPD，希望能尋求有足夠能力的心理諮詢師進行持續的專業治療，視情況可配合藥物治療。

2、要給予對方足夠的支持、理解、耐心與陪伴。

3、在他出現一些強烈的情緒反應時，要明白，他不是在針對你，而是他被他的病症所操控了，在那些激烈的表達背後，往往是一顆傷痕纍纍，敏感又脆弱的心。

4、最後，當患者出現一些傷人、自傷等極端行為時，請保持冷靜，迅速尋求專業人員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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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感激這位朋友對於自己經歷這麼細緻的分享，我們也希望能夠通過這篇科普鼓勵到那些有類似困境的朋友可以勇敢地傾訴並尋求專業的指導和幫助，這樣也能夠讓身邊親近的人更加清楚，究竟應該提供一些什麼樣的支持。

參考資料：

[1]Linehan，M.M.著，吳波譯.（2009）邊緣性人格障礙治療手冊.

[2]Clarkin，J.F.著，許維素譯.（2012）邊緣性人格障礙的移情焦點治療 中國輕工業出版社

（文／馮元明 澳門城市大學心理學碩士 心理諮詢師

研究領域 心理諮詢、沙盤遊戲治療、心理分析、精神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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