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Berkeley博士的自白：「我為什麼要做科研？」

科技 09-30

7歲那年，老師要求說說自己的夢想，那時迷戀鐵鼻子第谷，挺驕傲地說：「長大了我要當科學家。」

17歲那年，高考擬報志願，發覺心裡還殘存有一塊尚未崩塌的地方，倒還有勇氣選報了些天文相關的專業，陰差陽錯地最後讀了衛星遙感。本以為是利用衛星像哈勃望遠鏡一樣對星外觀測。後來讀了才知道，操，反了，遙感是利用衛星對地球進行觀測。

27歲這年，在Berkeley讀博士三年級，在系裡做Graduate Student Researcher，並在勞倫斯伯克利實驗室做Research Affiliate。覺得還好，離小時候吹過的牛逼算是又近了一步。

科研是什麼？

有人說，人類在地球上世世代代繁衍生息，除了作為基因的奴隸，作為短暫的宿主載體，替基因達到永生的目的之外。能做到為數不多有意義的事情就是觸及到整個人類認知的邊界，並耗盡畢生的心血，為人類的認知疆域開疆闢土出微不足道的一點。

人類好奇信息是如何在神經元間傳遞，好奇厄爾尼諾如何形成並影響全球氣候，好奇人工智慧將會如何改變現代生活。每一個話題對於人類共同體來說都如此重要，同時，對於每一個人類個體來說又似遙不可及。

我曾也覺得，幫助人類理解一個尚未詮釋清楚的物質或現象是件偉大極了的事情。但當真正有了一點學術成果之後，發現也不過是內心世界的自嗨。那麼，如果拋去了所謂「為全人類的貢獻」之外，科研還意味著什麼？

可能吧，科研能算是一種理解世界的手段、角度抑或方法。

文獻讀的多了之後，開始學會對世界謹慎

朋友給你講他在別的酒桌上聽來的趣聞，第一反應是得到這樣的結論是否通過嚴謹的論證或者充分的試驗驗證。聽起來顯得極不合群且充滿了書獃子氣息，但能在信息傳播門檻如此之低，網路後面均不需對發言負責的年代，保持一些清醒和獨立。也算得件難得的好事。

同時，能聽懂別人字裡行間隱埋的說辭，且善於利用邏輯闡述觀點說服他人。以稍不嚴謹的短句來解釋科研的流程，大概是發現一個問題值得解決，有了一個或幾個可能的猜想，收集了數據，分析後驗證了其中一個猜想的可能性，然後開始一場從源頭到結論嚴格論證。

證明一件事情，需要從科學的共識談起，然後由A嚴格論證了B，由B推到出了C，由C進一步結合D詮釋了E。每一個環節都需要邏輯縝密，缺一不可。回到現實社會，開始發現身邊會有人礙於情面點到D為止，等你去破開E的窗戶紙。可好玩在，科研的推導遊戲做多了，發現一旦D不能嚴格推導出E，還留有推導出F的空間，就會有趣起來。

A：1）最近女友的爸媽終於同意我們結婚；

B：恭喜恭喜！五年長跑終於修成正果。

A：可不是么。2）現在都是獨生子女，二老肯把女兒嫁給你肯定是信任你能負擔得起穩定的生活。3）在北京這麼多年了，也是以後給她一個穩定的家了。

B：有理想小夥子！我都不敢想在北京買套房。

A：4）先把首付交上，然後慢慢奮鬥唄！

5）誒，別說我了！聽說你小子最近比特幣賺了不少啊！

（A從1一步步論證到了4，然後提起了5，想必是打算開口借錢）

B：嗨，比特幣漲還不是拜樓市泡沫即將破滅所賜！（結論）你想啊，a）現在國家對個人外匯業務嚴加管控，嚴令禁止人民幣兌換成外匯外流。然後b）通過大量增發M2廣義貨幣，稀釋人民幣。c）在數值上看起來房市還在增長，但價值上已經大打折扣。d）稀釋人民幣必將導致人民幣匯率下跌，於是對人民幣購匯進行限制，e）央行對購匯進行補貼穩定匯率，f）導致國家外匯儲備金下降。人民沒法合法將資金轉移，g）就只能通過比特幣進行換匯，即人民幣買入比特幣，美元賣出。才把比特幣炒了起來。可見比特幣漲了變相說明樓市要完。

（B從A的5出發，一步一步證明了現在買房的不理智，A也就沒法張借錢的口）

科研也讓我開始坦然於命運

也許是小地方，教育資源匱乏的原因，初中的時候，聽說誰家孩子考上了985大學，或者讀到了博士，家長定會想法設法聯繫安排飯局，打著給孩子慶祝的旗號，但在出行前囑咐我多問問人家怎麼學習。二十幾歲的孩子成了座上賓，發現家鄉確有一群人洗耳恭聽，便撒了歡兒似的侃侃而談起來，有時也剎不住車。那時把這些酒桌上聽來的都當成金科玉律，堅定執行，卻發現並非那般順暢。等自己成了這號人物的時候才發現，說給你聽的，也都是我想做沒做到的。

怎麼能拿到Berkeley全獎？

噢，那你要從大一開始就要規劃好自己的申請路線云云。屁咧，我大四考六級才330分，而且據說寫個名字就有300分保底。要不是有幸做了點科研，狗屎運發了幾篇論文，正好是這邊導師想做的方向，哪還有我今天在這兒給人指指點點。所謂成功的人傾向於過分強調自己的努力。但現實是，跟你一樣努力，或者比你還努力的人有的是，你成功了只不過是命運在達標的一大群人里選擇了你而已。

科研工作里經常會遇到通過採樣進行變數分布估計，比如給一群小鼠里一部分注射致命毒素，一部分注射對比無毒試劑。對於群體來說，只要樣本數量足夠，一般情況下可認為進行了相對顯著的估計。但對於個體來說，選你還是選他，運氣，運氣罷了。

關乎情懷的，皆警惕。

關乎主義的，皆溯源。

關乎理想的，皆鉗口。

本文作者：兜博士

青年作家

武漢大學十大傑出青年

本科及碩期間連續7年年級排名第一。

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研究生講師

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全額獎學金博士

Berkeley Graduate Student Fellowship

曾獲得國家獎學金（本科及研究生期間）、光華獎學金、夏堅白創新人才獎學金、天寶獎學金，連續7年獲得武漢大學甲等獎學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