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同甘吧，不共苦了
1
前天是今年以來狀態最糟糕的一天。對許多人都鬧了情緒，最後自己生自己的悶氣。
到了晚上還是沒辦法排解，睡不著就待在實驗室一個人熬了個通宵，調程序測數據，最後趴在桌子上回想白天糟糕的片段。
夜裡一個人待著，反而能稍微冷靜一些下來了。
白天因為別的事心情不好，連帶著也跟導師鬧情緒，特別犟，老師怎麼說都不理。到了晚上才後悔第二天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早上七點多跟導師見面，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溫柔微笑。我坐在位置上做模擬，他坐在位置上忙自己的事，清晨的實驗室里就只有我們。
他慢慢開始講昨天的事，一針見血地說其實他知道昨天我是因為什麼而不開心，接著又站在我的立場上為我說話，說他都明白的。本來做好了今天無論什麼事都要道歉的準備，結果明明我什麼解釋都還沒有說，卻被恰如其分的溫柔體貼到，坐在位置上有些淚目。
導師問：「昨天晚上你一個人在實驗室不怕嗎？」
本來想說不怕的，可是抬頭看見導師望過來的眼神，憋了半天卻弱弱地吐出一個「怕」字，接著是我一連串試圖掩蓋尷尬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外面下雨了有點冷，我幫你帶早餐回來吧。」導師出門前轉過身對我說。
可能是因為熬了一整個通宵沒睡吧，精神恍恍惚惚，情緒也特別脆弱，被好好對待的那一刻很後悔自己昨天為什麼會那樣對待身邊的人。
大多數時刻都想做刀槍不入的自己，不被任何人看穿，誰都不能傷到我才好。只有這些生活里微小的片刻，才心甘情願地放下盔甲，不害怕讓你看見我不那麼厲害的一面。
因為知道你是真的在對我好。
2
對許多段關係都不忍細想。
有天下午坐在校車上，小魏在我旁邊日常拌嘴，我嘴巴講累了直接甩大招說你別BB了有屁快放。他在旁邊一臉委屈地講，你怎麼對我總是這樣呀，你就不能溫柔點。
我說那你幹嘛每天跟我吵吵吵。他答：「因為這樣很有趣啊。」
我們一路拌嘴回學校，又在西門吵吵鬧鬧買東西吃，他提著我的電腦包在前面走，我啃著縉雲大燒餅跟在後面跑，說燒餅涼了就不好吃了啊，然後他腳步慢下來一臉嫌棄地講，好好好那你吃吧。
其實他照顧我蠻多，全寫出來就太羅嗦了。我偶爾會開玩笑說他好像一個gay，說他是我的直男gay蜜，私下裡也跟他講過很多自己的舊江湖和前幾個月偷偷喜歡過的人。什麼都可以告訴他，也不介意他看見我的窘境和糗事，每天都混在一起，很符合"男閨蜜」的資格了，但其實遠遠都不會是閨蜜。
如果真的要講，就是一個非常、非常、非常好的朋友，因為這個朋友的出現，我的科研生活和碩士階段的生活變得好過了很多很多倍。每天笑的次數也無限增加了好多好多倍。
但可能，目前就是這樣了。
我說很多段關係都不能細想的原因是，在過去的六七年里，珍惜的人走了散了都有，原本不熟悉的人卻意外靠近溫暖也有，越長大越是沒有把控。
昨天夜裡睡前還是情緒低落，躺在床上跟室友說話，她問我那究竟是為什麼睡不著，我想了很久，告訴她：「因為覺得，好多人都，好像只能同甘，卻無法共苦。」
3
2017發生了很多難過的事。
大學裡關係最好的閨蜜訂婚了，同學把她訂婚的狀態發在群里，我想著是不是之前刷狀態太快漏掉了，又返回去刷，刷不到，點她的主頁進去，是一條灰色的橫線。我成了最後一個知道她訂婚消息的人。
其實我早很久之前就點過了，當時只以為她清空了狀態，她本來就是不太愛髮狀態的人。
問她，她說是因為之前我們之間的一些不愉快，不想看我的微信和微博，所以把兩邊都屏蔽掉，後來就忘了。就是忘了。
那天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能說什麼。
把提前一個多月就給她準備好的生日禮物取消了訂單，寄存在田子坊里付了費按點寄出的明信片卻收不回來了。前天她收到卡片，發消息說，謝謝你，我們和好吧。
你知道我的心情嗎。
生日快樂，今天。
4
還想說盧挺。
寫過很多遍，他是陪我最久最久，我最好的朋友。
可是時間久了散了，他是先遠離的那個人，像是在人間蒸發，無論用什麼方法都找不到他了。也知道這一天總會來的，可還是沒辦法釋懷。拿起手機想找個人聊一聊的話，會第一個想到他。但可能消息發給十個人，隔一個月都沒有回復的，卻可能只有一個他。這是失望的原因。
會很想要刪掉好友，過了很久想想算了，一段關係到了這個階段，通訊里里多一個或少一個名字已經無所謂了。
可還是會刪掉一些人，不是因為討厭，只是想放過自己。所以不對任何關係細想了。就希望，我在你身邊的時候能讓你感到今天很開心，希望，無論什麼時候你看見我的微信，會回復一句問候，而不是毫無音訊。
那我們才能算好朋友。
5
也想，友誼地久天長這話好假。一起度過了那麼多那麼多快樂悲傷，可是分開了不在一座城市了，一句簡單的話都不能好好說。
想，感情好虛無。你在試探我態度的時候，其實我有看見你試探的眼神，原來你也不是百分百純粹地對我。讓我慢慢喜歡上你了，你卻又冷淡了。
每每想到這些就沮喪，人生失敗糟糕。不想感謝離開我的人，也不覺得這些事能讓我成長，只會讓我覺得活著好痛，回憶很疼。
本來不想寫，以上的全部都不想寫，寫出來就是一個失敗人生的模板。可生活到了某一個節點，原本消化掉的、壓抑著的，全都爆發出來，還順帶著傷害到了身邊的人。
知道自己做的不對，可是不想道歉，沒有生任何人的氣，是在氣我自己。
原本對人與人之間抱有很多期待，你靠近我時的溫柔我都記得，睡前和我講話聊天的樣子記得，見面時笑起來彎彎的眼睛也記得，那些很零星的碎片我全都記得。這一路上誰和我一起走過，誰在某個路口分了手沒轉身，誰讓我留過很多眼淚，我記得，我全都記得。
只是沒有說，不想說。
6
在一起的時候需要兩個人都同意，可是分開只要一個人做決定就夠了。
有人在聊天的時候問過我，這麼可怕的事你怎麼能坦然地說出來啊，我是不會隨便跟人說這些的。
當時我回復說，因為我現在沒事啦。所以說出來也沒關係。
他驚訝得不理解。
其實心裡想回復的是：「這些事我也不是隨便哪一個人都會說，不是大街上拉個人或者普通的朋友都可以知道這些事的，我能講出來是因為，我想讓你知道，只是想讓，你知道。」
我其實是只告訴了你而已。
可是啊，多難。失望的事情發生得越多，對這個世界都漸漸邁不開腳了，我走不過去你身邊。
7
昨天晚上室友聽我講完，說：「能共苦的人太少太少了，我說真的。」
那就同甘吧，不共苦了。
我也不喜歡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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