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 長詩節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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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
——長詩節選十六
文舒潔
第71首
在兩條並行的線上，風
有輕有重，繩索起伏，高低不同
母親，那一年
在西拉木倫河大峽谷
我看見一面山坡是樹
一面山坡是土
就是這樣
人類與鳥類的家庭也是這樣
一個是父
一個是母
我獨自穿越西拉木倫大峽谷
是八月，在兩種色彩之間
在安寧的谷底與山頂的風之間
在陽光與暗影之間
我走過自己的生活
在仰首可見白雲藍天的地方
一定有神靈
這是可以感覺的，柳枝微動一下
我的心就動一下
我的心，在一種恩賜的召喚下
充盈感動
無限感激你生養了我
母親，那一天，我以男人的身份
獨立行走於你的降生地
古老的時間刻入岩層
年輕的時間隨我行走
你在另一個地方
一些時間在遙遠的地方
我行走，表達渴求
2017.9.21晨於寧波華珍門藝術館
第72首
我的散落人間的親人吶
我的內斂高貴的血脈
因為你們，我的詩歌的高原
會在漫天大雪中閃現森林
亮著燈光的營地
還有母親的衣衫
這就是我們的命與生活
我希望你們懂得
一切活著的尊嚴都有羽翼
目光和淚水就是羽翼
奔跑就是羽翼
站立等待
風是羽翼
我希望你們崇敬周圍的一切
包括你的敵人
請微笑，忘卻仇視
你的敵人，某一個人
也有仁慈的母親
我希望你們通過一針泛黃的草
接近秋天
接近歇息的水，泥土
打著響鼻吃草的黃牛
接近不朽的定律
以你向善的心靈觸摸這一切
在一切可能中
都有聖靈
我希望你們銘記
在母親離去那天，一個
偉大的預言復活了
那是死者的安慰
2017.9.21晨於寧波和豐創意廣場
第73首
是安慰
母親，我在八月獨自穿越
西拉木倫大峽谷
突然面對時間與光明之門
這是被雷電劈出來的裂縫
峭壁從不接受人類目光的打磨
山頂上的樹木已經蒼老
它們在那裡望了太久
直到峽谷深處長出新的柳林
它們才通過落葉發出嘆息
一切都還不晚
六月的雪遲遲融化匯入河流
時間不晚
懷念不遠
關於河源，在自然的譜系中
就如人類周身的血脈
存在神秘的出處
瞬間進入無形之門
我感覺到涼意，一群鳥突然驚飛
它們扶搖，它們是風中的魚
是雷電劈過的倖存者
它們是西拉木倫大峽谷寵愛的精靈
它們驚飛，不是恐懼
而是接受了某種指令
是安慰
它們飛，它們迎接我
它們在峽谷上方條狀的蔚藍里
成為我的指引和伴隨
2017.9.21下午於寧波和豐創意廣場
第74首
從西拉木倫大峽谷到普陀山
長風未斷
母親
此刻，我航行東海，我歸來
從許願的聖地歸來
我用心對佛，我用心說
這是不可改變的朝覲
我期待的契機是在雨後
這被洗凈的大地天空
山野，仁慈的觀音
今天，我最高的崇敬與熱愛
源自最深的安寧
在普陀山
我用心說了一些話，我的祈求
在閉目的過程里
生出翅羽，在風裡飛
真的是一種精神洗沐
一切如此通透
一切如此潔凈
佛說
你不要回頭，有一種心愿
已在身後
這是深刻的暗示，我等待的日子
自省的日子
我的默念，在肅穆的核心
追隨飛，與光相隨
感激九月的人類
2017.9.22下午於普陀山歸來，東海上
第75首
我沒有回頭
時間在前方，也在身後
在身後
在伸出手指就能感知天地的普陀
風就是佛性
風
風中密集的根系，我們穿行於縫隙
鴿子飛行於縫隙
歷史的高塔，在時間之隙
一刻一刻退遠
終成點滴記憶
在普陀
今日同行的人群曾經出現在夢境
熟悉的，陌生的
走入緣定
在親切的示意里
我的心安靜下來，我如秋天裡的
一片葉子，在必然的時刻飄落普陀
我注視，接受注視
我仰視，接受俯視
我的目光在光里
我能感覺的律動，它的存在那麼久遠
它等待我，在普陀
在我每一次敬香的一刻
我感激！天水一色
多情山河
2017.9.23零時於寧波和豐創意廣場
插圖/網路
作家簡介
舒潔（1958～）蒙古黃金家族成員，蒙名特尼貢，蒙東赤峰市元寶山人。生於1958年。先後就讀於大連陸軍學院、復旦大學中文系首屆作家班。曾在瀋陽軍區服役。歷任共青團中央全國少工委工作人員，《青年文學》編輯，1986年參加第三次全國青創會。主要作品有詩歌集《心靈的故園》《神賜的口信》《舒潔詩歌集》（六卷）《舒潔詩選》（五卷），長詩集《帝國的情史》《倉央嘉措》《紅》，隨筆集《大地的心》等。2010年獲中國當代傑出民族詩人詩歌獎，現居北京，為中國現代詩歌研究院副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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