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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巴克扮鬼事件(2)

2,

我記錄了出事前的三個夢。

第一個夢:

自己成為了拉皮條的地下刊物的主編。

主編。這根本不是什麼好事,雖然身為主編,但實際上雜誌社只有我一人,並且,這本雜誌內文不堪入目,粗俗下流毫無新意,稍微有點新想法客戶便不再投資,雜誌若是沒了廣告款就更加活不下去,於是每天在編稿和與粗俗下流的客戶應酬間度過,竟然沒有想到要反抗,這個夢瑣碎又漫長,好像真正經歷過一樣,每天為了生計絞盡腦汁編一些黃色段子,裡面還要夾雜上廣告用語,我終於在夢中過上了「文案狗」的生活,並且,晚上還要陪客戶飲酒作樂,那些客戶,都是些增高鞋廠家,和減肥假藥之類的不入流貨色。其間也有稍微有錢一點的,就是春藥和迷藥還有增大增粗之類的江湖郎中了,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過起來有什麼開心,在夢裡,我居然是一個努力進取的人,每天為了雜誌的銷量和廣告份額佔有率努力著。

第二個夢:

掀開一處銀行的地板,發現下面有樓梯,沿著樓梯走,走進一間巨大的地下餐飲中心。

餐飲中心的出口是一個停車場,很多計程車在等活兒,全是外國人,懸掛的招牌也變成洋文,我折回去,回到餐飲中心,光潔的不鏽鋼廚具和冰櫃在角落默默閃耀,沒有一個人。

再出來,又是停車場,不遠處是隧道,不是看到的,是感受到的,感受到不遠處有隧道於是不願離開,又折回去,回到餐飲中心。

餐飲中心這次有了一個老男人,飄在冰柜上陪我,確切地說,是一個長得像Leonard Cohen的老男人的靈魂。

(也許,他的屍體就在那具冷櫃里吧。)

第三個夢:

女友開車帶我上山去她山頂的豪宅。

山路蜿蜒曲折,整座山都是她的,但是整座山,截止到山頂之前我一所房子都沒看到。

車子徑直開到山頂。

我在停車場的盡頭看到一扇玻璃門,就像大型商場的玻璃門一樣。玻璃門自動打開了,女友熄掉車子,拿出兩把雨傘,我倆走進雨中。

在山頂走了約莫20分鐘後,我們走進她的房子。

房子巨大,建在山頂密林間,很大很大,只有一間,沒有隔斷,沒有裝飾,落地窗外是密實的雨,除了房頂能表明這是一所房子之外,跟站在荒野當中沒有區別。

從里朝外望,到處都是被雨澆灌的山林。

不知在房子里走了多久,我看到一處有地墊的角落,地墊上坐在她的女兒,在騎小木馬,笑得像個精靈。

我說了一句讓我醒來後相當後悔的話:

「你可以用幾代人的時間來建造這裡,把這裡建成曼德雷那樣的莊園。」

女友笑笑,對我說,

「我只喜歡這樣一間房子」。

第一個夢,作為現實的影射,我解釋為那段時間,我有相當多的應酬。

我端著我面前的啤酒杯,莫名生出憤憤之感。我竟然體會到自己現實的人格被泡大,就是那種長期浸淫在印表機硒鼓味的辦公空氣中滋生的價值觀,用來衡量自己有用或者沒有,以及同事有用或者沒有的價值觀。

此類價值觀可以引申到衣食住行,乃至一本書是否暢銷等方面的價值。這真是奇妙的感覺,我瞬間就瞧不起自己起來。

難道我在自憐自艾?難道我在用社會上通用的價值觀審視自己?如果沒有,又怎麼會做出那種符合社會價值觀的夢?既然在夢裡都沒有獲勝,那是不是說,現實中我的無能,對自己的潛意識造成了影響,需要努力啦之類的鼓勵自己上進的意識了吧!

作為一個不需要任何價值觀衡量自己的人,不應該對這種社會交際無感才對嗎?

第二個夢,把那個老男人說成我的靈魂伴侶的象徵物也未嘗不可。

冷冰冰,輕飄飄,還有冰櫃內的惡趣味。

不瞞你說,我至今沒有戀愛過。

我始終認為,愛情就是胯下的陰謀,閑置的藏屍冰櫃。

這個夢,至少可以說明兩點,一,我是個慫逼,懶得(不敢)追求愛情。二,我有惡趣味,我甚至希望自己所愛在被我愛上的那一瞬變死去。

作為屍身保留更好,至少,在這個夢裡是這樣的。

第三個夢,代表人格的迷失。

山頂前的無數條路,代表我目前為止所嘗試過的所有人格。

不錯,我人格分裂,那些山林里的岔路就是證明。

到達山頂,出現了巨大房子。

房子象徵了家庭。

象徵了壓力,也象徵了文明的頂端或者頂端的文明。

那裡面巨大而空洞的幸福讓我感到害怕。

更何況,那所房子毀掉了所有的小徑。

所有的,所有的樹林,高度,輾轉以及臨界點,在最高點一併被毀滅。

那些路終於有了盡頭。

山林外還是路徑,而玻璃門卻阻擋了一切。

我愛那扇停車場盡頭的玻璃門。

玻璃門外是虛茫的雨,雨水沖刷著玻璃內的房間,這個夢虛茫又美好,美好並且沒有味道,在夢外,我恨不得殺了這個女友,親自住進去。

我知道,我應該先談談自己,談談自己的這些瑣事,夢境是現實的延伸,而現實是由瑣事堆積而成。瑣事漸漸充斥紙面,自然就是一種架構。只是,這些瑣事跟我的內心世界,究竟有多大的關係?我當然可以跟你談談自己,談談我的朝九晚五,談談我居住的街道,談談我愛吃的麥當勞雙吉。

我可以談很多,可是究竟談什麼距離這個事件更近,我不知道。而這個事件,距離我的心,哪怕是一小部分的心,又有怎樣的距離?

我的心,是一團黑霧。

它沒有遠近,它空茫又迷人。它獨立於我存在。

它獨立,住獨立的房子,獨自行走,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會成為。

我說這些,會讓你覺得我這樣講故事毫無意義。

而意義。

意義的軌道正在殺死我們,穿過不同的路徑,貫穿入我們的大腦,意義在殺我們,從各個角落,在各種意識當中,意義在被提升,被升華,升華成更強大的意義,捆綁我們,毀滅我們,從這一點上說,意義的作用是用來殺我們的,我們只能被殺,因為,如果失去了這種殺戮,我們甚至連死都不是。

如果我們連死都不是,那怎樣才能證明我們曾經活過?

3,

從starbacks回來我開始盼望有這樣一天。有一天他們開始陸續燒掉一兩個小酒館,沿街的小日料店,或者賣義大利餡餅的啤酒作坊之類,那樣就會有免費酒喝,還能吃生魚片,章魚燒還有墨魚汁面,可目前被燒的只有starbacks,全城的starbacks,starbacks成了眾矢之的,這樣說似乎不太準確,全城的starbacks成了他媽的古怪的藝術展示場所。

「藝術沙龍你懂嗎?」

我在電話中對著張小電喊。

「starbacks總部並不加以阻攔,他們這是商業合作,沒有比這個更噁心的了。」

張小電不這樣認為,張小電覺得一切另有起因,是什麼呢?

「咖啡豆?」

「咖啡豆是源頭?」

「創作源頭?資本源頭?罪惡源頭?你的思維很古怪。」

張小電試著給我列舉歷史上由於經濟事件源頭,鐵礦石價格競爭,鋼鐵生產過剩,船運業和造船業萎縮,還有目前的副產品貿易衝突,最關鍵的,張小電說,

「咖啡豆是最具代表性的產物,它勢必成為關鍵詞。」

「咖啡館是民眾言論集散地,咖啡文化具有藝術發源地這樣的象徵含義。」

這是結論?當然不是,結論只有一個,那就是是否把這種燃燒方式歸入我和張小電公認的十大樂事的範圍。

20××年夏,C城爆發一系列starbacks內滋事的事件。事件本身並無人員傷亡,滋事者相當斯文,一切以行為藝術的方式展開。

「什麼是行為藝術的方式?」

「就是看起來跟行為藝術似的。」

剛剛寫了一個郵件,便被質問我的措辭,我和張小電都是記者,服務於媒體資訊。

倡起人不便公布,無政府主義遊戲竟然從咖啡豆引起。

這個組織隨身帶著塗鴉工具,他們來自民間藝術機構,他們佔領starbacks,把裡面的人員通通驅走,一組隊伍用噴槍把starbacks燒得面目全非,另一組隊伍負責把燒毀的牆壁塗成另一主題,再這之後starbacks免費開放,直到耗盡儲備。

「倡起人為什麼不便公布?」

主編的第二個問題。

「既然是無政府事件,當然還是不要提他們的領導比較好。」

我說。

「你怎知是無政府?」

「那我寫成經濟策劃案?」

20××年夏,C城在久久的預謀之後,一場starbacks噴槍秀火熱開幕。在沒有任何通知的情況下,藝術家們攜帶噴槍走入原本統一裝修,統一布局的starbacks內,經過簡單的清場,藝術家們用噴槍在牆壁上呈現出一副副獨立的燒毀藝術作品。

這究竟是行為藝術還是現場作畫,圍觀的群眾表示,還是首次見識這樣的現場藝術展,除卻展示作品,藝術家們還把starbacks變作一個免費品嘗咖啡的沙龍。

「贊助商我還寫么?」

「誰?」

「starbacks。」

「採訪下他們。」

我再次走出家門。

我知道,現場根本不可能見到starbacks的負責人,我只是去starbacks喝一杯咖啡。

我當然沒有忘記隨身攜帶杯子,starbacks內的一次性杯子全部被燒毀,陶瓷質地的都蒙了一層煙灰。我再次發現,燃燒過的starbacks很有尋歡作樂之感,它吸引了更多奇裝異服的人,一些不畏險惡的人,一些神經兮兮的人,一群不正常的人。

我走進人群當中席地而坐,桌椅都已被燒毀,沒有燈光,沒有電,沒有wifi,當然也就沒有了那幫對著手機或者電腦看的傢伙。

這是新的潮流么,我看到很多人一邊喝咖啡,一邊手拿顏料刷。

「sorry,」一個女孩碰了我一下。

我躲開。她在擦地面,我著重看了下她手中的破布上有沒有血。

「剛才死人了?」

我問身邊這位喝咖啡的人。

這個人點點頭。

吧台處發出巨大的轟鳴,他們抬來了發電機,否則咖啡機沒法工作。

不得不說,這幫人相當不專業,他們做的咖啡並不好喝,並且只供應一種,花式的更沒有人會做,糖已經被燒毀,奶很快也沒了,地上坐著的人皺著眉頭喝摻了灰燼的清咖,我也一樣,我一邊喝一邊琢磨地上的血跡。

那個女人來回擦著,把地面擦乾淨。

這是另一種生活方式,我想,藝術家正在以他們的方式讓我們遠離網路,遠離商業,這讓我想起60年代,想起艾倫,想起凱路亞克,垮掉的一代……

沒有了網路,我只好取出鉛筆在素描紙上劃拉著。

「狗屁生活方式,狗屁凱路亞克。」

我身旁的一個九零後一邊看我手上的紙一邊說。

我點點頭,繼續:

在被燒毀的「嶄新」的starbacks里,有人對我手上的破紙片產生了好奇,這是以前的生活方式所不能提供的,沒有人會探頭看我的電腦屏幕——如果我在電腦上寫作,而對於紙片的好奇,我就像是回到了高中時代,這讓我想起寫作業時相互窺探的小夥伴們

九零後一邊看一邊痛心疾首地搖頭。

紙片被身後的一隻手臂搶走,撕成碎片。

「這也是原先那種生活方式所不能給你的,不是么?」

「蠻荒的創世紀,一切將自野蠻重新開始。」

撕碎我手中紙片的女人說。

撕掉我的素描紙的女人就是那個剛才在不停拖地的女人。九零後站在她身邊,用相同的鄙夷的眼神看著她,看樣子,兩人並無關係。

「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問。

「你是記者?」

女人用手托起我掛在脖子上的相機,抬高,又猛地鬆手。

「媽的。」

「你們在搞祭祀么?」

我想起剛才的血跡。

「有兩個人爭搶,他們都受傷了。」

女人指指吧台上的刀叉。

刀叉上都沾有血跡,還有一把勺子上粘了一塊爛肉。

我舉起相機,女人用手把相機按下去。

「拜託,我要吃飯的。」

「我帶你拍更好玩的豈不是更好?」

我擺手,

「對於刺激,荒誕,又或者真相,謬誤,我都不感興趣,我只是為了完成任務,這是我的工作,拜託。」

女人有點泄氣,可她的手還是固執地按在我的相機上。她很嬌小,目測身高160cm,瘦,穿一件弔帶白裙,我覺得我可以輕易地抱起她,然後我笑了。

我越過她走到吧台,把刀叉都收進我的背包里,她不依不饒追過來,這時一群吸血鬼打扮的青少年一擁而入,人群把她阻擋住後面,我大步走在日光下,乾燥,無知的路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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