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金陵刻書業在全國舉足輕重

本文作者黃強

《本草綱目》世界聞名，它是明代名醫李時珍所著，李時珍是湖北人，但是因為《本草綱目》卷秩浩大，刻印困難，很多書商不敢接手，李時珍輾轉多年，在其身前沒有見到此書出版。《本草綱目》首刻在金陵（今南京），那麼為什麼會首刻於金陵呢？因為金陵刻書全國有名，集中了很多出版機構，如同今天的北京，匯聚了全國大多數出版社一樣。

【圖1，《本草綱目》】

江蘇出版歷史悠久，明代定都應天府（今南京）後，著力發展出版業，使得金陵成為明代的出版中心之一，當時出版業名為刻書業，以雕版、活字等多種形式刻印圖書。李時珍的《本草綱目》首刻於南京，芥子園、十竹齋曾經是響噹噹的出版業名字型大小，《芥子園畫譜》、《十竹齋箋譜》則是出版物中的精品，至今仍然有著廣泛的影響。

【圖2，《本草綱目》金陵版影印】

1368年朱元璋建立明朝，定都南京，在南京設立國子監，不僅負責教育，也管理刻書，官刻圖書業由此大興。明朝南京最大的刻書工程是刻印《大藏經》，後來國子監又刻印了典籍《大廣益會玉篇》、《古今列女傳》，建築書《營造法式》，農書《農桑撮要》、《栽桑圖》，醫書《大觀本草》、《脈訣刊誤》，通俗讀物《新編古今事文類聚》、《居家必用事類全集》等書籍。

明代刻書業興盛主要有三個原因：第一，城市經濟的發展，士大夫進入市民階層，對市民文化需求增加，市民文學發展迅速，話本、擬話本、戲曲創作大量湧現，刺激了刻書業的發展；第二，明人好名，士大夫往往以刻書為榮，文人刻書是社會價值的體現，也可以博得社會名望；第三，因為洪武年間免除了書坊書籍稅，刻書、賣書可以賺更多的錢，由此民間刻書業大盛。

【圖3，明萬曆年間金陵富春堂刻刊本《窺妻出香圖》】

因為有市民文化需求，圖書銷售情況很好，有利潤可賺，寫書與刻書、賣書相輔相成，互相促進。有明一代，小說創作進入成熟和繁榮期，創作的小說在250部以上，一部小說由各地不同書肆刊印達十數次的也不在少數。小說、戲曲的廣為刊印，給創作者、刻書者帶來聲音，不僅調動了作者的創作激情，又提高刻書者的印書積極性。

胡應麟《少室山房筆叢》云：「吳會、金陵，擅名文獻，刻本至多，鉅帙類書咸會萃焉。海內商賈所資，二方十七，閔中十三，燕、越弗與也。」胡應麟認為，金陵刻書業興旺，在全國舉足輕重，也就只有福建建安書林可以相比，也由此形成了明代的金陵、建安（福建）和徽州三大刻書中心。

【圖4，明萬曆年間金陵繼志齋刻本《同調相憐圖》】

金陵刻書業的繁盛，除了官刻機構刻印了大量圖書，最重要的表現是私人刻書店號的眾多，從業者隊伍的龐大。

明代私人刻書有唐對溪的富春堂、唐綉谷的世德堂、唐鯉躍的集賢堂、唐錦池的文林閣、唐振吾的廣慶堂、周希旦的大業堂、周近泉的大有堂、王舉直的積德堂、肖騰鴻的師儉堂、陳大來的繼志堂、汪廷訥的環翠堂、王世茂的車書樓、周曰校的萬卷樓、汪雲鵬的玩虎軒、李潮的聚奎樓、鄭思鳴的奎壁齋、臧懋循的博古堂、胡正言的十竹齋、鄭尚玄的人瑞堂、葉貴的近山堂、吳桂宇的文樞堂、王鳳翔的光啟堂，以及嘉賓堂、來賓樓、孝友堂、麗正堂、翼聖堂、九如堂、三多齋、聚錦堂、雄飛館、長春堂、兩衡堂、積德堂、文秀堂、匯錦堂、兼善堂、登龍館、大盛堂、四美堂、衍慶堂、文秀堂、卧松閣、荊山書林等50多家。也有學者對此有不同意見，張秀民在《中國印刷史》中認為明代金陵書肆有93家，比福建的建陽還多9家。

金陵私人刻書，內容十分廣泛，經史子集，無所不有，但是刻書最多的還是插圖小說、傳奇、戲曲和圖畫本。有不少刻家雕印的書在當時很有影響的，唐對溪的富春堂刻書較多，尤以戲曲和插圖見長。在萬曆年間刻有《新刻出像音注增補劉智遠白兔記》、《新鐫圖像音注周羽教子尋親記》等。該坊能范刻，也能編刻。所刻書中插圖相當精美，在藝術上能夠達到窮工極巧。刻書時在板框四周鐫上雉堞形圖案，稱為花欄，較新穎引人。著名版本學家趙萬里說：「金陵唐富春堂刻印的戲曲，都是很好的。」徐小蠻、王福康認為「特點是線條粗獷，人物突出，還有大塊的墨色，既有古樸風貌，又有表露人物內心情感的生動。」

【圖5，萬曆年間金陵積?德堂刊本《韋皋克孝同打獵圖》】

陳大來的繼志堂又名聚文堂，是萬曆年間金陵著名的刻書坊肆。刻書也多為戲曲和小說，書中多有插圖。代表作有《重校琵琶記》、《重校北西廂記》、《重校玉簪記》等。刻書的特點：刻書態度認真，精細；戲曲圖書多，有近20多種；刻書中的插圖，大多數是單面形式，少數為合頁連式。環翠堂刻書重視質量，插圖多請名畫家汪耕繪，雕鐫請徽州名工黃應組等為之，繪製與刻印極為精雅。三多堂刻書不多，但是刻印的《芥子園本李卓吾先生批評忠義水滸傳》100回，卻非常精美，書中插圖出自徽州名工黃誠之之手，精刻初印，美觀悅目，系版畫中的精品。明末的兩衡堂，所刻印的插圖版畫反映出明末金陵版畫的風格，所刻《療妒羹記》構圖布局部落俗套，筆法刀鋒恰到好處，人物造型十分優美，體型也不似明前期金陵版畫中人物那樣豐滿肥碩，而是纖細小巧。

金陵書肆不僅刻書多，質量高，明時版畫刻印大量版畫作品，僅金陵富春堂就刻有插圖1000多幅。小說、詩歌、傳奇、戲曲內容的圖書刻印量比較大，明代刻印此類圖書的總量約有二三百種，其中僅富春堂一家就刻有《搜神記》、《白兔記》等近百種。

此外，金陵刻印的圖畫和書中插圖也非常精美。插圖突出人物造型，運用粗墨勾畫，線條粗壯有力，刀刻大膽潑辣，人物更顯雄姿、挺拔，尤其是陰刻和陽刻並用，線條與大片墨色結合，有突出的明暗對比，根據這些特點，讀者一拿到刻本，通過插圖線條、刻工，就可以分辨圖書是否是金陵本。

說明：本文系頭條號簽約作者黃強的原創作品，未經作者本人同意，不得轉載。有需要使用本人文章的，請與作者聯繫，微信njhuangqiang。

黃強，字不息。服飾史學家、金學家，多年來致力於金瓶梅文化、中國服飾史等研究，已出版《金瓶梅風物誌》《另一隻眼看金瓶梅》《南京歷代服飾》《消失的南京舊景》《趣民國》等著作15本。

新著《金瓶梅風物誌》已有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另製作了收藏版簽名鈐印毛邊書200冊，寫書評者可贈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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