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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斯里蘭卡

一個簡單的擁抱之後用背影來告別,所有的經歷不允許我輕易將它遺忘。斯里蘭卡,只是暫別,記憶溯回往複……

(一)初至驚艷

大巴車緩緩駛過一排低矮的棚房,一路上孩童和成年人熱情的問候與燦爛的笑容伴著夏日溫熱的陽光跳躍著闖入我已經沉默多時的心,一如非洲一曲桑巴,只給了我一個鼓點,便擊起激動人心的歌,再不能停止。

在漫漶的盛夏光線中,那個有著長睫毛的當地導遊告訴我,我們要去大象孤兒院。

大象孤兒院,收容的都是誤入人們為捕獸挖的洞中受傷的小象,它們大都沒有親人。而這世界上僅有的兩所大象孤兒院,一所在非洲,另一所就在斯里蘭卡。

我們在Elephant Bay里享受當地特色食物。那是中午,大象們會到這附近的小溪洗澡,我們可以邊吃午飯邊觀賞,它們悠然漫步與清涼的溪流之中,相互用鼻子吸水給彼此洗澡,濺起一片水浪。一個馴象師模樣的人正用大刷子給一頭大象搓澡,陽光如此明媚,他臉上的認真、大象溫順的享受,如此默契,溫暖人心。

人與自然,本該如此和諧吧,在這裡,只是把這份溫情與歡笑擴大了。是嗎。

思考之時,離我們站著平台最近的一隻大象竟將長鼻子伸上石階,不斷搖擺。該是餓了吧,將一根香蕉剝好置於腳邊,它用鼻子一卷,吸住,扔入口中,嚼的津津有味。微笑時一絲辛酸湧上心頭,它的食量應該不止一根香蕉,它每天都在挨餓嗎?在這個並不富足的地方?

我伸手撫摸著它的鼻子,從它鼻子里湧出的熱氣藏著一絲涼意。有些難過,真的,它作為一個孤兒,獨自跋涉在這天地之間,沒有屬於它的蔭蔽,哪怕只有一時。

它溫順地站著,任我撫摸它的鼻子,我眼看著它小眼睛裡熱切的渴望一點點逝去、變冷,我不禁從心裡發出一聲茫然的嘆息,收回了手,與剛才不同,我看見了他手上長長鉤叉頂端閃過的一點寒光。

大象默默轉身蹣跚著走了,我想它其實並沒有所謂的自由,在「孤兒院」里待著,總是眺望遠方天邊的樹木,那裡是森林,那裡才是它的家,它們的家。

自由,受限的自由,還是自由嗎?

但這並不是誰的錯。若不把受傷小象抱回來,難道讓它抱著殘腿自生自滅,讓它被偷獵者貪婪覬覦?這世上眼淚太多,我不會懂得……

接近兩個小時漫長的旅程之後,我們終於到了那個著名的景觀----獅子岩。「獅子岩」其實只是這個古迹的一小部分。相傳此處為先王建造,內設人工噴泉,各種政府行政處,還有地下巨大的排水系統。

一步步登上上千級台階,迷宮般迂迴往複,高牆隔絕了我們與外界的聯繫,還有大風,幾次突然降臨於我們頭頂,扯亂我半長的頭髮。有一絲恐懼,但於我而言,這是一次難得的冒險,我有什麼理由不激動呢?

於是勇敢地在螺旋式階梯里繞過幾十次彎,無視狹小空間下百米的高度,進入黝黑的洞窟,那牆上的精美壁畫描述了那曾經強大王朝的遠古盛況---宮女王妃持花捧玉,乘雲若飛仙飄舞---那是和平美好的年代,宮殿內一派欣榮。

走過石道,獅子岩便坐落在平地中央。那時已近黃昏,光線有些暗淡了,可是正式攀登獅子岩的最好時間。那夕陽將至的光芒籠罩著獅子岩,我仰頭望著那頂峰,依稀辨出些許獅子的輪廓,而我前方的兩隻巨爪訴說著那時王朝的強盛。獅頭朝東,意為如雄獅般敢對日長吼,統領這片沃土。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征服它,若登上它的頂峰……我想像著俯瞰萬物的感覺,心裡充盈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興奮。但我只能輕聲細語慢步登上階梯,因為我知道岩石間大塊的黑色是馬蜂!

一步步走著,感受著一點點升高的快感,我離天空越來越近,終於登上岩石頂端。

一片空闊,如此而已,但又不是,那是幾個巨大的方形凹陷,應該是露天浴池,屬於最高統治者的,我隨意地漫步於它周圍,微笑著,帶著勝利的滿足感。

畢竟,他們都沒有上來,畢竟,我似乎站在世界之巔。

走到這獅子岩的邊緣,心中不免有些震撼,下面是一望無際的平原,他們告訴我遠方的一片綠色是椰林,與遍地黃沙堆積的悲壯不同。我將那一切盡收眼底:那走過的路如此簡單平整,那下面仰望的人如此渺小無力。是的,「一覽眾山小」,我已完成我的使命。

但這不夠,兒時的夢想因此處的驚艷重新憶起:環遊世界。這種幻想似的純真曾掩藏於繁重的作業與雜亂的生活之下,而如今我再憶起,那麼怎能再忘?我的起點,我夢的起點,是這裡,就是斯里蘭卡!

感受著胸膛中愈跳愈有力的心臟,我又有什麼理由不相信未來,接納歷史,承認當下!

趁著我們還青春,去闖,去冒險,去經歷,你就會明白一切。

夕陽餘暉下,我微笑著踏上返程的路……

我洗完澡從房間中走了出來,已是夜晚燈明了。賓館開飯的時間很遲,同行的人們都坐在大廳里玩手機,我只能閑逛於庭院里。

其實一瞬的靈感總是最奇妙的,命運女神調皮地從你身邊飛過,不留痕迹,而你是否能握住她羽翼上撒下的星光呢?

那一瞬我抬起了頭,望見了那片深色的天空。藍色很深沉地積澱著,天幕上綴滿了星星,連成各種星座的形狀。從沒有看見過如此的夜空,在我的故鄉,大概是因為角度和大氣層的緣故吧,只剩一片黯淡。所以此刻的震撼無法言語,那些星星聚集成一片光亮。點亮了寧靜的暗夜,也將星光投影於我的心中,身後水池裡蓮的開放蘊成柔和的清香,蓮葉下躍動的水聲屬於輕靈的小魚兒,沒有令人煩躁的蟬鳴聲。那似乎由遠及近的蟲鳴也是若有若無的。草木的清香愈加淡雅,樹下散落著整朵凋零的雞蛋花。花瓣柔和地伸展向四周。游泳池靜靜地坐落在不遠處,水中的星星安靜的笑著,帶來一陣璀璨的光亮。路燈的微光指引我走向小徑深處,而那裡燃燒著的跳躍的燭光不比星光。

那有燒肉的香味,但也是淡淡的,輕柔的,如浮在水上的花,散發著夜裡特有的奇異香味。人們輕聲交談著,望向那很亮的天空,享受著無邊的靜謐。在這裡,黑夜與白晝完美的結合彰顯著這個陌生國度的唯美。

那麼,再走近一些,在星光下顯得安靜的臉在燭光下變得溫柔。是的,無畏黑夜無邊,在暗色之中被一點星光點燃,從此可以燎原,從此點亮黑夜,從此被光芒震撼,從此不再彷徨,從此你我並肩。

如此夜晚。在異鄉的夜空下,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溫暖。

(二)遇見信仰

Wan導(我們的導遊)告訴我們,之後我們將至丹布拉石窟寺。而石窟寺之行,註定滿足莊嚴與震撼,我們不能再穿熱褲和T裇,因為不可露出手臂和腿,只能在那種炎熱之下仍穿著牛仔褲,並在T裇外套上防晒衣,於是便「燁然若神人」了。

而走到石窟寺門前就真的被震撼了,金色,紅色,黑色的古老莊重由寺門向四周延伸著,似乎整座寺門被光輝罩著,閃耀得我有些眩暈,這背後深沉的藍天與光照散布得恰到好處,周圍的高大的菠蘿蜜果樹與鬱鬱蔥蔥的林木被抹上了一層陰影的暗色。而在那裡,我們正前方的那寺門,莊重威嚴地站立著,光亮無比,令人無法直視。

嚴謹之中有對人性的尊重,過檢查門時我這樣想著。有兩個入口,男、女分開,各由一個男女警察搜身,看是否有有人將危險物品帶入寺廟,而他們的初衷不只是為保護遊覽者、教徒的安全,更是一種對神祗的尊重,對信仰的默默守護,但他們會用手勢請我們自行將背包打開,由他監督是否藏有打火機、煙、酒等物品,這也是一種人性的表露吧。畢竟,這裡的每個成年人最看重的身份就是佛教徒,普度眾生。以仁為本是他們早已熟稔於心的教言。

進入大門,那是蜿蜒向高處,如溪般曲折的路,路由石塊砌成,風雨襲來,再也不驚。只因已等待百年。於是它們默默躺著,寵辱不驚,得失不惶,只顧看雲舒雲卷,花開花落幾度秋。而每天,來自世界各地的步伐或欣喜急促,或感嘆緩慢地沿它而上,也無法改變禪意的本真。兩邊是挺拔的松樹,有幾隻獼猴悠閑地啃著野果,無一點警惕。對於我們這些外來者。它們確實才是這林的原住民,但這林不屬於它們,更不屬於我們。我一步步向上,於那轉角樹木之間的大片空隙之中我看見了雲霧升騰,忽然明了為何寺廟都在高山之上,只因高山之上與天更近,且遠離城市喧囂,清凈安詳。

繼續走著。雙腿的脹痛感愈加強烈,我回頭看,他們都還在後面,便又折回去,扶著老媽踏上這不止的層層台階。我深知人永遠征服不了自然,自然的廣博恆久只能讓我們仰望,人如滄海一粟,彷徨於天地之間,羞怯於大自然偉大之下自己的渺小,但心懷敬畏,將自己置於塵埃之中,就能不染纖塵,低頭聞得一陣花香。

那遠方的一束光映入了我們的眼中,並漸漸擴大,最後成為一片光亮,那是平地,我終於到達!

脫鞋,只為表達對所有神祗的敬意,陽光將腳下的石塊照得十分溫暖,含沙的地面讓腳底有種被按摩的舒適。我們腳步輕移,無言地欣賞那外表明亮的廟宇里,深藏在黑暗後的尊尊佛像,祈禱之言響於心中,目光輕輕拂過,便快速收回,不敢長留於那些莊嚴之處。而那些沉默之中的佛像,神態平和,與中國各種威風凜凜的神大相徑庭,它們是不怒自威,這是這個充滿信仰過度的特殊產物吧,這裡的佛手旁挨著掛滿彩色布條的印度寺,矮小卻精緻,是佛默許了它們存在吧,微笑賞世間萬物。

與之後所見佛牙寺的喧囂繁華不同,這裡,只有壁畫與佛像講述歷史,寺中的水缸無風便起漣漪,這是對佛的無言禮讚。這裡的純粹的靜,讓人嘆服。

走出一個廟宇,外面是一片耀眼的白色,頓感光輝籠罩自己全身,疾行至不遠處的樹下,那古樹在微風中奏響絲竹。抬頭看,那便是佛陀當初坐在其下七夜終於大徹大悟的菩提樹。那時佛陀已從年少無知轉為超脫世俗,而我們這些後生只能仰觀菩提樹來遐想那些歷史的動人。

菩提樹旁是一池蓮花,被大自然的、未打磨過的岩石圍住,競無一點違和感,香氣瀰漫,比廟宇中本該有(卻沒有)的燭香更讓人平靜,更讓人相信過去、現在和未來,在這個國家,人們聞著花香入夢,聽著禱告聲起床,睜開眼便知感謝上蒼,所以他們心存善念,才能在幾十年的內戰,還有英、荷等國的佔領之後重新拾起過往的輝煌,重新建立新的、更好的國度。

是的,終將離開這裡,但我深知信仰不變,內心如初,因為在一刻被震撼,於是持續一生。

(三) 重歸自然

中午在The safari酒店就餐,我們沿著那條長廊走到前廳,靜待著不遠處的那扇玻璃門的開啟。坐下,在紫檀木的紋理中聞得一絲清香,每張小桌之上均放著有用精緻的碗形容器盛著的純白色小花,明亮乾淨的顏色一片片在眼前微晃著,有些恍惚。然而,那扇玻璃門在陽光下閃爍著,溫和的色彩反射到我們的臉上——它終於被打開了。

我用托盤裝好各種食物坐到了窗邊。在那裡,Wan導安靜地擺弄著刀叉——身為導遊,他不被允許和我們一起吃飯。或者是因為尊重,畢竟我們的文化習俗有差異。他看見我主動過去和他共進午餐,顯得很高興。我是這個團隊里與他最熟的人了,於是便熱烈地談了起來,關於這個國家的歷史、現在的希望。他說一切都已過去了,他說一切也即將開始,話鋒一轉,他又笑道,斯里蘭卡的水果都很好吃呢,我點了點頭,接過了他遞給我的一盤水果。下午我們去哪裡?我問,他說,Yala。

飯畢,端一杯濃咖啡坐在玻璃門外,其實在屋內一樣能將外面萬千風景盡收眼底,可我熱愛這屋外的大風,喜歡風將飯店旁大海的鹹味吹到我面前,那種清新,似乎觸手可及。任漸長的短髮狂舞於空中,微閉雙眼讓光線朦朧,耳旁是風穿過,那高大橡樹的聲音(或許不是橡樹),那生長得鬱鬱蔥蔥的滿樹綠葉搖晃著,歡呼著,沒有一片肯跌落到塵世,地面十分乾淨,鋪滿了細細的青草,似毛絨絨的地毯,向著樹陰下綿延。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來,而妹妹已在一旁焦急地催促我:「姐姐,我們快下去玩啊!」莞爾,任她拉著我的手衝下台階,在躺椅上淋浴陽光的外國人疑惑地看著我們。

是的,他們不能理解我們壓抑太久的鬱悶,不能理解我找到這個「心中聖地」的喜悅。

Srilanka,夢一般的美好神聖呢。曾聽到過有人這麼描述三毛的作品:這世界上總有一些人,上帝將她(他)們很不負責地隨意扔到一個地方,並稱之為所謂的故鄉,然後使得她(他)們窮盡一生去尋找真正的故鄉。我以前不能理解,現在終於明白這個不如我所在的浙江大的地方,才是我心中真正的故鄉。

奔下最後一級台階,便踏上沙灘,我的腳步不由地方放緩了,就像在石窟寺細語輕聲的敬意,懷著虔誠的激動,伏身掬起一捧海水微涼的觸感,慢慢透過掌心傳到我的心中,留下一道冰涼的跡痕,之後我回到故鄉,回到學校,常常胸心、躁熱。那時,這道印痕又輕柔地淌過我的心,覆蓋那種莫名的難受。沙灘上有著泥沙堆積,深深淺淺的都是腳印,甚至還有動物的蹄印——那邊的老樹上竟拴著一頭牛!無法理解的恢諧之感,這是Srilanka與我開的一個小小玩笑。

妹妹又跑向了那個高大的,被我稱為橡樹(也不知是不是)的樹。那上面懸掛著幾根粗壯的藤蔓,像是天然的鞦韆,在風中輕輕搖動,呼喚著孩童們與之嬉戲。妹妹輕捷地一跳,雙手攀住了兩根藤蔓,身形一動,便在我眼前晃動起來。那樹寬厚地望著還是個孩子的妹妹,支撐著她小小的身軀。我站在風中,聽她歡笑著,向我喊著嚷著她的快樂。笑著向她輕輕招手,眼中霧氣莫名地氤氳,這裡潮濕的空氣——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裡充盈的是,自由的氣息……

接下來要去的是Yala,那是一個國家野生公園,原以為是中國那樣的,有著正式解說與龐大規模的動物園,便不以為然了,畢竟這裡的動物種類還沒有中國齊全呢(就像老虎,因遷徙等問題就沒有出現在這片土地上)。可當我們出了飯店才發現,一切是那麼的不同,有幾輛吉普車已經等候在飯店門口了,而且後來我才發現,我們是一直坐著吉普車游景。在過了一個標誌著「Yala」的門牌之後我們居然就算進了「動物園」,但這才是正宗的「動物大世界」,一切像是走進了非洲大草原般的荒蕪,滿地黃沙堆積,在乾枯的老樹之下掩映著遠處的一線小溪。這裡的植物大都是矮小瘦弱的,一次次被風沙襲卷,又重新站起,再次不甘地倒在沙石之中。它們畸形的枝杈相互纏繞著,一點點地向著藍天伸出去,眾說彷彿是在渴求生命的強度,希望更加強壯,希望永遠青茂年輕,但是這一切在如此嚴苛的自然法則之下顯得多麼的奢侈。它們的活動受到限制,它們的自由受到干涉。在多少歲月的嘆息之後,它們學會內斂,不再或天真或桀驁地企望能觸及到天空,而是謙卑地伏下身子,回歸到比它們更恆久的沉默的大地母親的懷抱,將根扎於深深的地底,汲取那少得可憐的水分,那一線寬的小溪蜿蜒而過,我們驚喜於此處大片的綠色。

是的,若給這裡的植物一點水分、一點養料,那麼它們應該是怎樣的一派蔥蘢!

相比在這廣茂但卻貧瘠的大地上苦苦支持的植物,這裡的動物也就幸福多了,這種原生態的,沒有受煙熏火燎過的環境,才是它們的樂園。我也驚訝於這裡沒有一處人工建築,沒有一點鐵籠的限制。於是,動物們可以自由奔跑,自在悠閑。那大片空地上是乾涸的泥濘地,我看見了百里延續的凹陷,那是它們踩出的凌亂而又華美的舞步,自由的見證。

我們的吉普車緩緩前行,司機不會中文和英文,但一直認真而又緊緊地幫助我們找藏於那些草木之中的動物。困為接下來我們要深入密林,那裡有枯樹與新抽出枝芽的小樹纏繞著,還有錯綜複雜的小徑,似乎處處隱藏著危機(可能有獵狗伏著在某個陰暗角落等待著它的獵物經過)。我越來越興奮,正糾結著當獵物出現時如何抓拍下人豹搏鬥的場景,車突然悄悄地停下,遠處有一個大湖泊,驚訝之餘望見了在湖邊漫步的野牛和白鷺,趕緊掏出相機,細細端詳之時才驚覺這畫面的和諧美好:湖面平靜如鏡,清晰地映出那很藍的天空以及棉絮般細長的雲,白色與藍色柔和地交融,天幕下一群動物安靜地食草、飲水,我又有何期盼呢?

還有那沼澤地里慵懶的鱷魚,成群的孔雀和向我討要食物的獼猴,幾次被我們撞見的大象帶著象baby悠閑地踱過,它們竟會為我們的車讓行。如此近距離地欣賞,人與動物之間的距離之間拉近了。只是我們居住在城市,不能像它們一樣呼吸新鮮的空氣,不能像它們一樣自由地奔跑於朝陽落日之下,我們學會製造衣服以抵禦嚴寒,卻因此更怕寒冷;我們學會計算學會讀書,卻因此戴上厚厚的眼鏡,因此目光不再澄澈如水;我們數著被人類製造出來的錢幣沾沾自喜,卻不知自己已成了金錢的奴隸。而動物們呢?在日出時迎著紅日奔跑,強壯著自己的四肢;在太陽當空時踱步於湖邊飲水、嬉戲,低頭嗅得青草芳香;在夕陽下親昵地相互用嘴舔舐著面部,將掌心相交……當我們在成堆的任務中恍然抬頭時,它們已然進入夢鄉。

自然給我們的啟示,總是被我們輕易遺忘於轉角之處。

(四)那一片湖

已是黃昏,在吉普車的顛簸之中,我們駛向那夜晚的歸宿,那個旅店,記憶之中有依稀的閃光——Taprospa Tissa.

望向道路旁,那一條河流悠悠地穿過簡陋的小橋,河道旁鬆軟的黑色泥土之中長出幾根青綠的草葉,向著河水延伸,於風中不斷地點觸著水面,漾起圈圈不經意的漣漪,但在夏日的燥熱氣息中,在塵土的飛揚之中,空氣中瀰漫的,分明是歡樂的氣息——一片歡笑。

那是一群孩子,還有他們的父母吧,但都是打成一片,也分不清彼此了。他們只是穿著平常的粗衣,一個個在水裡蹦跳著,相互潑著水。在看到我們的車駛過時,便愈加地喧騰了。每個人臉上洋溢的熱情與嬉戲過後的滿滿的幸福感如此赤誠地擺放在我們面前,純粹的幸福,於他們所有的。

這是Tssia小鎮,小鎮的人民。YaLa在我身後遠去,但另一個新世界又在我眼前如畫卷般展開了。

笑著到了賓館,還未熟悉四周環境就先躺倒在那舒服的大床上了,燈光昏黃,沖澡之後換了身休閑裝,才踱步到了大廳里。

夜幕降臨,燈一盞盞地亮了,如在一片黑暗之中帷幕被一個小孩悄悄地撩起一角,然後全場的觀眾驚訝於那一方空間里漫出的足以照亮一世界的光亮,於是我輕輕地靠近那一方柔美,踩著滿地的光斑,它們移動著,是如魚般輕靈的游弋,自在悠閑。

見我們走近那張長桌,那一頭是朋友、親人,離我最近的黑人服務生稍一彎腰,便將我的靠背椅移出一段供我行走的距離,我朝他一笑,輕輕坐下,開始品味此地特有的紅茶,濃郁香醇,這是這個國家的一寶,就拿我最愛的黑咖啡用來相比,也要稍遜一籌。

紙籠罩著的白熾燈搖晃於我們的頭頂,與風糾纏不清,使那淡白的光亮也旋轉著,圈圈圓圓的光輝散於我們頭頂,唯美異常。

飯後,繞著那個泳池走了一圈,抬頭只見滿天璀璨的繁星,我競有一刻的恍惚,蒼穹之下,夜色之中不自覺地合起手掌,祈禱。這是上帝之作,大自然的饋贈。

直到阿姨看到了獨自一個靜靜待在角落裡的我,便招呼我過去,她指著旁邊那個年輕的服務生,笑著說:「我覺得你可以和他多交流交流,他也就二十齣頭光景,挺熱情的,剛才還主動和我打招呼,可惜我英語不太好。」我略帶疑惑地望了他一眼,認出他就是剛才為我移椅子的人,於是抿了抿嘴角,此刻,他也友善地笑笑,有些靦腆。隨之,他或許認為我會聽懂似的,嘰里呱啦地講了一長段英文,我與阿姨面面向覷,不知如何回答。

他似乎恍然,試探性地說:「But the lake……」他一邊重複了幾次「lake」,可我對他帶著印度腔的發音很難適應,一直把「lake」聽成「night」,一臉迷茫地和阿姨說不知他想表達什麼,看他手指的方向,發現他因語言不通而有點無奈的表情,終於明白了。

一番交流之後,他似乎變得開心起來了,問我們是否要下去玩一會兒,望著遠處如海嘯的湖,還有欄杆下的一片黑暗,阿姨有些膽怯了,我卻毫不在乎地拉著她跟著那個服務生後面一步步走下階梯。

離開了滿屋的光亮,確實一片黑暗有些令人迷惑,像找不到方向,那個人卻因環境熟悉而輕鬆地說笑著。他問我們白天瀏覽的景色是否宜人,詢問我們對這個國家的看法,得知我們對Srilanka的喜愛之後,他連聲感謝,那是自豪。

回到大廳,閑著無事,又走近那一排圍欄,不高,所以我尚能望見那遠處的翻滾著的黑色,那黑色在閃爍,純粹得無一絲雜色,事實上它除去了種種蕪雜,又剩下乾乾淨淨的暗色,我最愛的黑色。

然後聽得一陣鳥鳴,奇怪的聲音無法描述,是潛鳥嗎,像是瓦爾登湖中常留之客?我問旁邊那個靜默的黑人,他說明的大概是「卡古拉」吧,不知何意,但也有趣,見我興緻盎然,他便又一次輕鬆地拉開鐵門,邀我下台階去一看。我猶豫了一下,不知為何我會答應下去看一看,像我如此謹慎至嚴苛的人,大概是因為那個人在月光下照得更明亮的溫和的笑容吧,像我的哥哥,可惜他離我遙遠。

我小心地一步步走了下去,沙灘看不分明,那個人指著遠處的樹樁,示意我安靜地看,那是一團團的黑影,也是不動的,不時亮出幾聲似笑的啼鳴聲打破有些尷尬的寧靜。

湖心有一個較大的島,四周波浪圍繞,輕輕地一遍遍沖刷那些草木,一片蔥茂此時也成為了看不分明的黑暗,或說是深藍。在城市裡,在我的家鄉,那天空已不是純凈的黑色了,我常詫異於它夜晚嬌艷的藍色,後來才發現那是因為沿途的高樓的各種藍紫色污染了它,使高樓四周籠罩的光漸漸侵蝕了黑色,那光不是白色的燦爛,不能與黑夜共同歡慶,它只是用最卑鄙的手段,將黑色褪成深紫,再抹上幾層蔚藍,然後用橙色光束掃射,最後也只能為天空所不願成為的色調了。而這裡的天空是如此純凈的黑色,以致於星星也顯得更加明亮,真想像梭羅一樣躺在獨木舟中「從流漂蕩,任意東西」,事實上這裡真有一條木舟,可惜已不能用了,不然可在白天來泛舟遊玩。

走進了那黑夜之中,與那種純粹融為一體,於是身心受到了凈化,被風景,被這種深沉的色彩,凝望那一片流動的湖,我疑惑它如此靈動,又像海般望不到邊界。那個人說這是黛爾湖。在我的旅遊地圖上找不到它,可它如瓦爾登湖一般的聖潔美好,也沉醉了我一個異鄉人,如多少年前流連於瓦爾登湖邊的梭欏,驚訝於如鏡的湖面,湖面上映出的年輕的臉。

但這是夜,無法找尋黛爾湖真正的模樣,於我心中留下一片偉岸與韻味,不禁想到Srilanka,這個國家艱難的歷史,一片坎坷,一片辛酸,一片喧囂,一片沉默,「歷史是大雨中的泥濘,歷史是秘藏的寶藏,歷史是旋轉的恐怖,歷史是懸崖上的廢棄」,余秋雨這樣說道。總之,不能輕易進入,否則,那種真切的疼痛感,會如陰霾般籠罩被震撼的人的一生,可在歷史的一頁又翻過之後,Srilanka的偉岸,如獅子岩,如佛牙寺;Srilanka的韻味,如YaLa,如此處的一片安詳靜謐。便愈加清晰而濃郁地浮現出來,千年的醇香,讓我取一瓢獨飲,獨醉夜空下。

我們走著,笑著,他告訴我他如舞曲般的名字,然後問我的,我說我可以告訴他我的英文名「Shakira」,他卻執意要知道我的中文名,並讓我教他直至他稔熟於心。由於口音關係,他結結巴巴講了半晌,才勉強說出我的名字,他的堅持讓我有些感動。他說我是個有趣的人,中國人都這樣友善,中國與Srilanka,,也是很好的朋友關係。

我笑了,那湖上的大橋明亮異常,跨越了百餘米的距離,通向那更遠的對岸。中國與Srilanka也是這樣吧,Srilanka曾經派使者跨越「萬水千山」來到中國,也許那是宋代,記不清晰,總之是有史可查。兩個國家千年的友誼,此時也濃縮為我和一個普通的Srilanka居民,初見的友誼了。

願更多的人,能得到如此友誼。

(五)何為優雅

我無法想像有這麼些一個地方:滿地滿坡都是茸茸的綠草,抬眼便是向天空伸展的高大林木,小徑掩映於斜交的一片老樹後,道旁有倒下甚至已始腐爛的空心樹榦,有兩人合抱之粗,無人問津,在泥地中也有燈芯草搖曳的身影。在一片空曠中,是陽光下明麗的大朵鮮花瀰漫的誘人香味。那是各種姿態的樹,有不加修剪便自成一景的優雅。

況且那種優雅還是在Srilanka。

從前一直認為,Srilanka只有著近乎簡樸的土地之美,泥土之香,從未明了它竟存在如此優雅的姿態。這種姿態莊重但不高傲,只是燦爛,但藏有凜然高貴的氣息。原來它只屬於貴族,是的,皇家植物園——屬於佩拉德尼拉亞的。

現在我們也可以進入呢,但那閃爍著晶亮的綠色字體,無法辨識,有隱隱然的氣象,仍存在讓人衍生出莫名敬意與畏懼感的力量,而跨進大門,完全從門外擁擠喧囂的世界中脫離,進入了另一個神秘幽深的世界。

挽著朋友的手臂悠然漫步於白色石塊鋪就的小徑上,說是小徑,實際上是較為寬綽的道路,道旁灌木叢中點綴著朵朵精緻的五瓣花,花朵並非小家碧玉的矜持,更多的是貴族似的優雅。花瓣向四周伸展,以一個圓潤的弧度悄悄收合於末端,純白色中滲入溫馨的淡粉紅色,如工筆畫細細勾勒,慢慢渲染,這畫面何等熟悉,那是曾經學畫的自己,耐心地用墨勾了極細極細的邊端,再用白色洇出漸變的柔和,遷最艷的朱紅,但也是用水淡褪了的,剩柔而不媚的淺紅……美好,曾經漫天飛舞,雪花般片片晶瑩,然而大風揚起了飛塵,我到底弄丟了它。迷失於黑白世界裡。任何事物對我來說都是二維的了,因為他們說我不用管鳥語花香,他們說我不用看風和日麗,他們說明我不能賞雪雨紛飛,因為他們說我該好好學習。於是,放棄了我愛的繪畫,放走了想當畫家的夢想。

導遊,將一朵潔白的茉莉輕輕摘下,別在了我的發間,然後沖我調皮一笑。我驚覺,歉然回笑。他說這裡的女子都愛極了花,在成年後喜歡摘一朵別在發間。我讓媽媽給我拍了一張,看著照片中微側著頭的我,讓陽光點亮我的臉龐,使那朵白色也有金色的曲線,like honey,我想,但我終究沒有長大呢,還像個孩子,渴望被照亮,渴望被讚美,渴望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給世界,但又總是害怕受傷,害怕被否定。

我一轉身,那朵茉莉花競掉了下來,且剛好落在我的掌心,捧起它輕嗅,一陣清雅的香。這才發現它與其他花的不同。在這次戴花之時我沒有吵鬧,也沒有,自嘲戴花的照片,要是在從前,我一定在發現有人有這種「企圖」之時便奪下花插在他頭上了。

因為優雅,我想。不像那些舊社會的明星頭上炫耀的大麗花或是富貴卻又矯飾的牡丹,這些鮮麗的色彩令人作嘔,而茉莉的白色給人以純凈的感受,安詳美好的優雅,如在一弘泉水邊一雙水袖悄然甩出,拂過平靜的水面,泛起圈圈淡淡的漣漪,也在賞景人們的心上,淌過幽泉細流,那清香淡得恰到好處,如一曲箜篌空靈,跨越時空的距離,一襲白綾紗,一瀑青絲髮,眉眼亦如畫的女子,低頭撫琴輕聲吟唱,指尖微動,便躍出傳世之音,便永誌不忘。

醉了人意,奈何金樽清酒已成茶水淡無味,夢中一舞傾城,一曲傾國。

一路拍照,留戀著,忽覺光線有些暗淡,抬頭看,那是高大的榴槤樹,昂首挺立著,如全副武裝的將士們,懷抱著一個個偌大的炸藥包——那些如滾石般大小的莫不是榴槤?在風中屹立不動的偉岸,一種夾雜著敬意的畏懼感由然而生。我們小心翼翼地走在那寬敞的路上,謹慎地在每一方塵土地上印下自己的腳印,畢竟,懸在我們頭上的危險讓人心驚,而且在我們擔心之餘,導遊還悠然地來了一句:「這些榴槤大都成熟了吧。」他又指著樹的頂端那片堆積的黑色說那是蝙蝠!我一直沒在意,仔細看大為震驚:在每棵高大榴槤樹的樹梢,密密的樹葉中還有三角形的倒掛物,微風吹過隨著樹葉晃動,發出悅耳的沙沙聲,很自然,很和諧,誰會去想那是會吮食人血的黑暗精靈?導遊見我愣愣地看著那些黑色物,笑著拍了拍我的肩:「那些蝙蝠正在休息呢,它們夜間才出來覓食,而且大部分以吸食果漿為食。」

我回了他一個有些牽強的微笑,想此處的陰暗氣氛與潮濕氣息原來只屬於原始森林深處毒物盤踞之處吧,詫異於皇家植物園為何在美好的優雅之中摻入如此暗色?正想著,腦海里閃過《暮光之城:破曉》中的幾個畫面。是的,蒼白清俊的吸血鬼愛德華,不也是在這種陰冷之中穿梭,思索著自己傷害別人是否有意義,他想放棄,他想對抗自己的家族。

愛德華內心的不羈,及他一直紳士般得當的舉止談吐,他藍色瞳仁中像水又像火的神秘,不正是貴族所特有的優雅嗎?在曾經被英國統治的Srilanka,驚喜於與它們舊有優雅不同的西式優雅,於是以狂熱的方式吸取並消化了這樣的美好品質。近似粗獷的攻戰,在戰勝之後輕拭劍刃,為之四顧,為之躊躇滿志,回四方人民以一個殘忍滿足的笑。那是在幾十年內戰時廣為流傳的優雅吧,像拿破崙,他被稱為戰神,他說:「我願躺在塞納河邊,躺在我如此愛過的法蘭西人民中間」這種呼喊讓柔情萬種的巴黎人為之心碎,他們千方百計地將拿破崙的遺體從那個孤獨的海島運回塞納河邊。因為在他們心中,拿破崙代表了法國,代表了法國的威嚴,代表了統一歐洲的雄國偉業,但我們這些後人不知,拿破崙在法蘭西人民心中,最重要也是最直接的形象,是代表了法國的優雅,直至滑鐵盧流血成仁,他還是法國人民的驕傲!

但是,Srilanka的版本如何能同法蘭西相提並論?那是內戰,而不是為了獨立,為了抵抗外侵的正義之戰,那時的鮮血,止不住,都是Srilanka人民的,像人們心中的眼淚。

如此之後,Srilanka開始尋求新的皇室優雅,終於明了,那是一種皇室的高貴,以及超脫常人的氣質,他們終於發現,便建成了這座龐大的園林,並將所有優雅融在這些草木之中。

天下起了小雨,慌亂之中躲進了附近唯一的一座小亭中,平靜下來後卻發現,這座亭子有著中國古代的建築風格,可能是仿宋或仿明的吧,將近代的優雅與古代的端莊交織於此,賞心悅目。

只是一陣太陽雨,雨很快停了,便重新踏上那條被葳蕤遮掩了的泥土小道,去探訪綠色深處的秘密。雖是小雨,但泥土皆濕,一陣清純的氣息撲面而來,草動蟲鳴,在雨後的悠遠恆久的安靜之中,卻如空谷傳音,高照在萬樹之外的早晨初陽朦朦朧朧,空靈得如同飲醉了的月華,微醺,透著遼闊的溫柔。紅塵醉,歲月稠,一切卻似歸於夜中月下的斑駁。白晝與夜,此時我已分不清,畢竟他們是如此相像,同樣美好。看四周,草木如初挺立,聽一片嘰嘰喳喳的鳥鳴聲中不時冒出幾聲「布穀」,空氣中微小的塵埃飄搖著輕輕落下,閃爍著燦爛的金色,如同彩色糖紙被揉皺了時反射的耀眼光芒。輕撫那些高大松樹,歷經滄桑的樹榦依然筆直,想像著松脂滴下的黏稠感,以及琥珀的美麗金色,才發現在這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往往源於自然,是毫不摻雜的優雅。

在園子的空曠地帶,是一片樹林,各種科屬的樹木都要聚居在此,正在詫異,導遊解釋說,這裡的樹在多是中國領導人種下的,我好奇地跑過去看樹下的牌子,上面寫的是中國的拼音,有周恩來、鄧小平等領導人的名字。在異國他鄉看到中國的文字元號及中國人的名字,當然是親切而又驕傲的,那些樹木大都要長勢喜人——它們默許這片土地,認可了兩國關係。

感動之餘,更堅信,中斯兩國未來的發展合作定會日益頻繁、友好互惠,Srilanka以優雅的姿態與我們交往,中國也以優雅的姿態歡迎Srilanka。這種往來,著實讓人稱道。

我們繼續走著,轉角處是大片的透明,那是一條大道,由白沙鋪成,道旁是椰樹,綠的毫不奪目。葉片偌大,由一條條細長的綠色匯聚而成,也是淡淡的,與白沙互相映襯著。遊客很多,來自世界各地,呈聚集狀,每一個團隊都相距甚遠,在這一條由白沙鋪成的漫漫長路上悠然走著,似乎漫無目的,卻又有些方向。因為這一片白色,延伸向看不見的遠方上空的淡藍色天空,恍惚間只覺得自己也像唐僧一行人一般來到了西天,或是到了天涯海角吧。這種白色像是泰姬陵的大理石,沒有生硬的厚重感,只有柔和的輕飄飄的夢幻般的美好,讓我們能夠一直走下去,無憂無慮。

何為優雅?我又忍不住要問,問一問這座園林,入口處的大朵鮮花是優雅,空曠地帶的如絨鮮草是優雅,這裡的白沙長路是優雅,那麼,什麼才是真正的優雅?

起風了,佩拉德尼亞整座植物園在幽幽嘆息。溫暖的陽光輕輕地籠罩整片白沙石路。沒有灼烈的刺眼的光亮,我恍然。在這種夢境中,所有的被籠罩的事物,所有令人感到安詳平和的美好,就是優雅。這座植物園藏有一切優雅的因素,將一切融合在一起,所以優雅,就屬於佩拉德尼亞,就是佩拉德尼亞。

(六)飛機之上

飛機開始起飛,由科倫坡飛往漢班托塔,二十分鐘後抵達,我開始慶幸,還在斯里蘭卡。現在我也理解了萬導的那句話:八天很短,你還不能領略斯里蘭卡的一半風景呢。是的,八天的奇妙之旅,那時我滿是歡樂,那時的我永不疲憊,此刻的我,在想什麼呢?

轉機的等待有一小時之久,我真想再次進入斯里蘭卡,再回歸一次雅拉那拉那純粹的藍天,再奔跑一次黛爾湖邊的石灘,再聽一次卡古拉鳥的奇怪叫聲……但,現在我只能待在飛機上,期望時間靜止,讓我停留於此。

飛機再次飛起,這次飛往的是中國上海,小島在我眼前一點點縮小,最終化為一滴眼淚,印度洋上的眼淚。我不顧窗外刺眼的陽光,望著那古老的島嶼,直到它從我眼中消失。不,它還沒有消失,即使我回到上海這個不夜城,那滴眼淚,仍飄洋過海,準確無誤地落入我的眼睛,一閉眼,就在下方城市的燈紅酒綠之中,悄然落地。

我知道,飛機在下降,我必須重回這個世界,重回現實。但,淚眼中幻化的島嶼,在夢中尋覓,在未來定會再次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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