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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流女人」和「時尚」如何打破了社會階層的界限?


本公號屬於經濟觀察報·書評


編輯/日京川

紙城

CHAPTER





在一百五十年前的巴黎,巴黎被看作浪漫陷阱的中心。一次又一次,這座現代城市的美麗女人毀滅了那些拜倒在她們裙下的男性。




她們「要別人對她們忠誠,自己卻絕不對任何人忠

誠」。在那些富有的愛慕者眼裡,她們是「笨蛋」「蠢人」,而不是「獵物」。這些追求者明顯知道如何控制局面。他們維護這種關係,本身也有不可告人的動機。

她們在不同社會階層間遊走,也使得原本清晰的經濟社會界限從17世紀起變得模糊。



一些人抱怨或者憂心忡忡,過去的生活即將消亡,舊有的貴族將不復存在。然而,無論巴黎人還是外國人,都看到這座現代城市對秩序的重塑,並且認為這是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人們經常說,過去那個社會階層說了算的世界,乃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犧牲品。在社會階層消亡後,那種定義巴黎之浪漫的社會階層的高度交融也成為世界各地的通行法則。




 


過去的幾世紀,成就巴黎之與眾不同的大多數關鍵因素總能夠穿越不同的時代,其延續性令人稱奇。在今天,這個時髦之都的許多方面也與過去驚人的相似。比如,對比17世紀人們對在街道漫步的體驗,今天人們的體驗也是相似的。

事實上,巴黎只有一個形象在今天有了非常驚人的轉變,即這座城市與愛情和浪漫的聯繫。


 


巴黎成為浪漫之都是在17世紀,那時候的巴黎出現了許多公共空間:公園、林蔭大道、商場,以及高級的商店,供人展示自己的穿著相貌。那些親眼看到城市變化的人,也是最早形容巴黎生來浪漫的那群人。

然而,要說這座現代之城裡產生的愛會長久,甚至永恆,對當時的人來說,是很難理解的。


 


1835年,巴爾扎克曾聲稱,「巴黎的愛情不同

於任何一種愛情」,隨後他補充說,「

那裡的愛情……是欺騙……愛情稍縱即逝,卻……留下一片毀滅的痕迹,來標記它的逝去

」。




偷吻,讓-奧諾雷·弗拉戈納爾作




在一百五十年前的巴黎,這是非常普遍的觀點,當時的巴黎被看作浪漫陷阱的中心。也像巴爾扎克一樣,那些開始描繪愛情經歷的人,往往形容其稍縱即逝;他們與巴爾扎克一樣認為,在巴黎,通往浪漫的道路上充滿了幻想。永結同心?休想。這也是愛情神秘性的關鍵所在。

在巴黎,浪漫是一種被神秘包圍的體驗,總埋藏著一股危機。

這種浪漫有趣、刺激、性感,這種冒險別處無法尋找,卻絕不是為了地久天長。究其原因,主要還是巴黎的女性。


 


17世紀到巴黎的外國遊客,通常會驚訝於那裡的女性所享有的自由。女性幾乎出現在當時新出現的所有公共場合,這對其他歐洲城市來說實屬罕見。就像西西里人馬拉納在17世紀90年代說的,「

(巴黎的女人)可隨心所欲地行走在城市的任何一角

」。


 


許多與巴黎女人的邂逅記敘也清楚表明,在17世紀的觀察家眼裡,這座新型城市催生了一類新女性。巴黎女性更加美麗,更具吸引力,也比別處的女性更加世故老練。因此,對那些為之迷倒的男性來說,這些女人就是危險。「巴黎的愛情不同於任何一種愛情」,主要是因為其風險之大。

一次又一次,這座現代城市的美麗女人毀滅了那些拜倒在她們裙下的男性。


 





巴黎的女性如此著迷自己的獨立,以至於她們開啟了一種新的潮流,方便她們自由出入那些不像商場那樣對女性開放的場合。出身高貴的婦女所用的,是內梅茲所說的「隨時能戴面具出行的特權」。這種「特權」並非巴黎獨有,其他歐洲首都的貴族女性也會在公共場合戴面具,保護自己的隱私。



然而,只有在巴黎,戴面罩的女性才帶著一種神秘甚至魅力的光環。

在巴黎,一個新的詞語「微服」也首次被用來形容這種潮流。也是在巴黎,這種做法也開始傳播到社會最高層以外的人群。


 



法國女演員伊麗莎白·阿佳妮在電影《瑪戈皇后》中的「微服」形象




在17世紀以前,許多人都認為巴黎女人比別國的更精明、世故。到了17世紀,「巴黎女人世界最美」已成為普遍看法。也只是在法國時尚產業崛起後,巴黎女人才獲得這項美譽:

從一開始,時髦就和巴黎女人不可分割。




即便今天,英國人也用法語parisienne形容巴黎的女性;幾世紀以來,parisienne(巴黎女人)已經和風格和時尚聯繫到一起。

而這些美艷且引領潮流的巴黎女人不僅外表出眾,對時尚也尤其敏銳。




在17世紀以前,「風流女人」通常都是些荒謬的人物,有時候是過分拘謹,有時候又太年老而無法吸引男人。在17世紀初,這類人的荒謬呈現出另一種形態,這些人是時尚最早的受害人,打扮過度,毫無挑剔地追求時髦。


 


到了17世紀80年代,「風流女人」被重新定義,成了巴黎女人的同義詞,她們定義了時髦,因此不再荒謬,其他人與之相比反而顯得荒謬。畫家告誡時尚追求者,風流女子們「什麼人都糊弄」。詞典定義這類人「變化無常」,並且警告說她們「

要別人對她們忠誠,自己卻絕不對任何人忠誠

」。





法劇《凡爾賽》劇照




約在1690年,一系列喜劇(其中一種題為《風流女人的夏天》)講述了這類行為。

在1687年上映的米歇爾·巴龍喜劇中,有一位叫西達利斯的風流女人,被她的叔叔譏諷為對「三位追求者不忠」,而她對此則回答說,「今天手上釣著幾個男人不再是罪了,一個都沒有才是罪」。




到了17世紀晚期,有傳言說這些風流女人利用她們對時尚的感知,模糊了巴黎社會的階層界限。

據說,在巴黎能夠見到女性的暴發戶,出身平凡,但是外表美艷,品位高雅,以至於任何人都會相信她們非富即貴。


 


沒有誰像記者兼作家厄斯塔什·勒諾布勒那樣,無情地鞭撻巴黎的風流女人以及她們造成的階層模糊。在他筆下的巴黎,無論窮富貴賤,都可以自由出入新的公共場所,出身平常的女性也因此有機會重塑自身。在一份1696年發行的期刊上,勒諾布勒發表了《風流女人的奢華品位》。文中,一對朋友在杜樂麗花園散步,這地方常被形容為風流女人的遊樂場。




他們發現一對打扮尤其時髦的婦女,身上的每一個細節都散發著貴氣:刺繡上有一片真金以及「閃閃發光」的寶石。其中一人估算這些人的身價,斷定她們肯定是「侯爵夫人」,另一人則譏諷道:「你是石器時代的人嗎?」他進而解釋說:「

今天,人和人都混淆了。現在的人們,穿著不再看得出出身階層了。


 





因此,在這座沉迷於時尚的大城市裡,社會階層之間的界限變得模糊,也促使一類新女性出現。

這類女性就是風流女人,出身低微,卻能利用自己的時尚感讓人誤認作貴族,並且善於利用巴黎的公共花園這類新景觀表現自己。




勒諾布勒告誡人們,「專業的風流女人深知如何一點一點奪走男人的財富」。她們「花枝招展」,能「讓很多人上鉤」,並且從「這些人身上拿到的錢,她們可以拿去提升自己的品位」。到了世紀末,一位諷刺家甚至形容這些風流女子「在巴黎攻無不克」。




而真正危險的巴黎人出現在

17世紀最後幾十年,此類人通常被稱為「獵富者」(男性為aventuriers,女性為aventurières)。而風流女人只能算這類獵富者的先輩。相比最先出現的「風流男人」(coquet,即到處留情的負心漢,這個說法沒有普及),

「獵富者」則既可以形容男性,也可以形容女性。

當時的批評者,對感情遭騙的人往往幾筆帶過,對成功騙取感情的劣跡卻往往大費筆墨。


 


在1687年,當古在法語里引入了這類人的第一個實例。他的作品《最時髦的騎士》中,有位清貧的主人公維爾方丹騎士,此人就是一位獵富者。這個詞原本形容那些「去戰場尋求榮耀」的人,後來在法語中獲得了新的意義:「那些身無分文且不擇手段追求財富的人」,這類人「使盡手段贏得女性愛慕,卻不會陷入愛河」。當古筆下的主人公就是這樣一位新型騎士。此人同時追求五到六位比他年長的女性,用她們的錢為自己買單。當古留給他的讀者這樣一個巴黎:「今天許多年輕的爵爺在感情生活上劣跡斑斑」,因為他們亟需用錢保持外表的光鮮。


 





很快,這些現代社會的騎士也被稱作獵富騎士,並且有了英文的名字advanturers或者fortune-hunters。這些獵富者也是巴黎的一大特色。一份名為《世界新氣象》的期刊曾專門描寫一位年輕的卡爾多內騎士,此人剛和一位「年長許多且十分富有的寡婦結婚」。他肆意揮霍女方的財產,其中包括用來向年輕婦女「顯擺」的「華麗服裝」。


 


這座大城市在奢侈品產業和時尚發展的推動下,給了這類女性一個生存空間。這類女性在18世紀里被統稱為「致命女人」。就像風流女人和「獵富者」,致命女人容貌美艷而充滿誘惑,凡拜倒在她們石榴裙下的男性,往往結局悲慘。


 


這座城市的休閑場所越來越多種多樣,而不同的居民越發聚到一起,這些令人嘆息的數字也說明了人口迅速增長的結果。

這種不同人群聚集帶來的結果中,更難讓人難以預測的是憑藉自身努力獲得成功的巴黎女性的崛起。


 




在過去幾個世紀里,這種美麗而時髦,憑藉自身努力獲得成功的女性一直存在。在接下來的幾十年里,那些在17世紀出現的社區的邊緣地帶也不斷吸引居民,這座城市逐漸擴張,超越路易十四最初規劃的綠色環城道路,於是小說也不斷地推廣著巴黎的最新形象,那裡的女性只要艷麗、冷酷無情,無須家世和財富也可成功。


 


這幾乎是17世紀巴黎最現代的性觀念了。那些熟諳時尚之道,以此違反社會等級秩序的女性並沒有因為改變自己的命運而遭受懲罰。

這些風流女和獵富者反而得到追求者的禮物,

在那些富有的愛慕者眼裡,她們是「笨蛋」「蠢人」,而不是「獵物」。這些追求者明顯知道如何控制局面。他們維護這種關係,本身也有不可告人的動機。


 


正如勒諾布勒解釋的,那些與這類危險女性交往的富有男人,並不會被她們的漫天要價嚇退:「這些風流女人要求的金額並不會讓他們退縮,因為這種破財對他們來說是一種樂趣。

「風流女人要的錢

越多,「他們

反而越忠誠」。在

這座新的巴黎,能夠花錢讓一位冒牌伯爵夫人走在時尚前沿,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徵,能讓一個富豪脫穎而出。


 



法劇《凡爾賽》劇照




從新橋的步行道誕生起,巴黎女性已經融入這類公共空間。

她們在不同社會階層間遊走,也自然使得原本清晰的經濟社會界限從17世紀起變得模糊。


 


在17世紀得到重塑的巴黎,新富人群、女人剋星、獵富者、金融家、冒牌貴族,還有許多真侯爵和伯爵構成了城市和公共場所的景觀。人們無法判斷所遇之人的身份,多數人是如此相似。

一些人抱怨或者憂心忡忡,過去的生活即將消亡,舊有的貴族將不復存在。然而,無論巴黎人還是外國人,都看到這座現代城市對秩序的重塑,並且認為這是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人們經常說,過去那個社會階層說了算的世界,乃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犧牲品。在社會階層消亡後,那種定義巴黎之浪漫的社會階層的高度交融也成為世界各地的通行法則。在我們現在這個等級不再分明的社會,巴黎和浪漫之間的紐帶也重新定義。




過去幾百年來讓巴黎的愛情與眾不同的危險都已不再,巴黎女人也不再有以往的致命誘惑,而是保留了練達和時髦。

這座燈火之城歷經重塑,成為最浪漫的城市,一處現代愛情故事的核心場所,這種核心即真正的愛情,而不是危機四伏的浪漫。


 


本文由譯林出版社授權刊載,節選自

《巴黎:現代城市的發明》




 

《巴黎:現代城市的發明》


(美)若昂·德讓 / 著 趙進生 / 譯


譯林出版社 2017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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