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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滿目蒼夷中妥協,迎來一場喜宴

《喜宴》豆瓣評分8.8,是李安著名的「父親三部曲」中的一部,另外兩部是《飲食男女》和《推手》。李安雖然24歲以後就在美國生活,但對中華文化理解之深刻讓人驚嘆,《喜宴》對中國傳統習俗思想的剖析入木三分,很多片段十分耐人尋味。

兒子偉同是年輕有為的企業家,來自台灣,在美國和同志男友SIMON生活。

迫於父母逼促,偉同決定和險被遣返的房客葳葳假結婚來應付來美國看望的父母。

按照父母的要求辦了氣派的婚禮喜宴,當晚醉酒的二人發生關係崴崴意外懷孕。這對高父高母來說意味著馬上可以抱孫子是天大的好事,可對偉同、崴崴和SIMON來說卻是亂上加亂。

在父親看來,傳宗接代是第一大事,「延續高家香火」是祖上的使命。所以父親初見兒媳的評價是「能生能養」,在父親眼裡兒媳更多的是生孩子的工具,這個很難被當代年輕人接受的觀點有著深厚的文化根源。在以儒家文化為主流的中國傳統文化里,「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思想深入骨髓,在傳宗接代的崇高目標下,子女的幸福是次等重要的事。

父親看似被蒙在鼓裡,其實早已看透一切。原來父親懂得英語,在其他人的對話中已經明白事情原委,另一說父親早就知道兒子是同志,因為自己也是同志(笑而不語,一會再說這個)。

但是「要是不讓他們騙我,我怎麼能抱得上孫子呢」。只要能抱上孫子,他寧願捨棄兒子的幸福,也不顧兒媳婦的處境,在「高尚」的孝文化道德標準下,一切都是值得的。

這樣的父親可惡但讓卻讓人恨不起來,我們反抗卻也深深理解父親。

父親成長在傳統的中國家庭,接受儒家教育。對於傳統的家庭觀念,他由反叛到認同並內化為道德,他律變成自律,又變成傳統的衛道士,去逼迫下一代,他也許並不知道為什麼,但他知道這樣做才是對的。

父親和兒子的觀念產生激烈衝突,這就產生了電影中十分經典的兩個情節。

第一個是兒子發現父親躺在沙發上似乎沒了動靜,訕訕地走過去,用手指試了下父親的鼻息。這時導演別有意味地給了兒子一個仰拍的鏡頭,兒子表情緊張又有些邪惡,好像要做一件可怕的事情。

兒子發現父親只是睡著的時候,神情間流露細微失落。可見他內心有一絲邪念是希望父親死去的,因為自己一切壓力來源於父親,只要父親不在了,就不用背負傳統道德的壓迫,可以和同性戀人雙宿雙棲。

導演李安曾在一個節目里說,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情節,是因為自己曾做過這樣的事。這就是李安想探討的微妙的傳中國傳統父子關係,以及兒子的「弒父情節」。

「弒父情節」由來已久,早在堯舜禹時期就有「弒父奪位」之說,更別說著名的隋煬帝和雍正。 在原始社會時期,人類生活在一個原始大家庭之中。暴虐的父親,即部落首領,佔有部落里的所有女人,包括他的妻子和女兒。他的兒子們處境十分艱難,如果他們激起了父親的醋意,就要被殺死、閹割或驅逐。兒子們對這樣的一個父親既怨恨又恐懼,終於有一天被驅逐的兒子們聯合起來,殺死獨裁的父親,取而代之。這就是「弒父情節」的來源。

所以在家庭暴力環境下成長的男子更容易產生弒父的想法。影片中的父親在家擁有首領般至高無上的權威,兒子內心是想推翻父親的權威的,但這種弒父情節與人性倫理相違背,所以導演用試探鼻息這樣的做法委婉巧妙地表達出來。

另一個情節是影片結尾父親舉起了雙手,看似是在安檢,其實更像投降,父親向兒子投降。除了牢不可破的「傳宗接代」外,父親已經妥協了一切。這個蒙太奇手法委婉地表達,兒子在精神層面達到了「弒父」的目的。

在一次採訪中,李安說「在我父親看來,我選擇拍電影是家門不幸,他老人家一直希望我能夠當一名教師,我咬牙拒絕。」 在很多作品中,李安都試圖探討和父親的關係,一邊反抗父親,一邊嘗試去理解父親,與父親和解。

「潛意識中,父親給予我的壓力我在片中釋放出來,父子關係是男性與男性之間的一種張力,我想沒有父親對我的壓力,也沒有我影片中能表現出來的張力,成就了我的電影,相反我母親對我的溺愛,讓我沒有興趣去探索母愛這樣的影片素材。」

還有個有趣的觀點是,父親也是同性戀。仔細看此片的觀眾就會發現,本片有個貫穿始終卻從未露面的人——老張。老張被一家人反覆提到,可見和高家非同尋常的關係,很多觀眾覺得老張其實是父親的同性愛人,所以一輩子未婚陪在父親身邊。

另外老張是家裡的管家和夫妻二人生活在一起,就像SIMON扮演的房東角色一樣,和這對「小夫妻」生活在一起,導演用類比手法暗示父親的身份,所以父親到家不久就敏銳察覺到事情的真相,因此理解兒子的處境,不伸張也不捅破。

相比起《斷背山》,小編覺得李安的家庭三部曲更讓人驚艷。含蓄精巧的敘述,入木三分的表演。以前的電影,一個故事就是一段人生。

最終,該坦白的都坦白,不被接受的都接受,註定喪失的終於喪失,這大概才是一場喜宴。

以上為原創內容,不得私自使用,轉載請聯繫後台

文字編輯/校對: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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