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家對話小米王川：AI音箱23秒賣光背後的八個決定！

智東西 文 | 寓揚 漠影

7月末的一天，小米AI智能音箱在MIUI9、小米5x等一票新品發布的場子里以「One more thing」的形式正式對外亮相。之後的兩個月的時間內，小米AI智能音箱「小愛同學」經歷了從內測到公測的打磨，最終在9月26日公開發售，以23秒秒罄的成績完成了首次銷售。

首銷當天傍晚，智東西(公眾號:zhidxcom)來到小米電視業務部門所在地「小米三期」，見到小米聯合創始人、小米電視負責人王川，他正是小米AI音箱項目的負責人；從小米電視到系列音箱產品，王川被認為是最懂硬體打造的高層之一，此行我們同王川探討的正是他對智能音箱市場的深刻理解和小米AI音箱諸多決策背後的考量。

小米電視業務部在一棟獨立的辦公樓，工位排列緊湊，至少有4～500名員工在此辦公；等候的間隙，王川正在同團隊開會，一波又一波的員工陸續進出，下午7點仍然很忙碌。

隨後一個身影匆忙的走進我們所在的會議室，臉色微紅帶著一絲倦意，沒錯正是王川。「您好，希望我可以幫到您」，很熱情爽朗的開場。

8月22日，小米AI音箱正式公測，智東西就曾問過王川，小米音箱何時開售，但他一直稱「沒有具體上市日期」，顯示了他對這款產品的謹慎。（解密雷軍家的「小愛同學」）而時隔一個月後，小米AI音箱為何在這個節點開售？事實上在溝通中，我們確實找到了相應的答案，同時也感受到「王川對AI智能音箱『小愛同學』確實是真愛」。

（8月22日小米AI音箱媒體溝通會：右為小米王川，左為小米唐沐）

一、何時賣？小米AI音箱23秒售罄背後的糾結

小米AI音箱是一款小米內部跨部門協作打造的產品，涉及到王川的電視團隊，也有小米大腦、小米探索實驗室，不過對外多次發聲都是通過「小米探索實驗室」，小米AI音箱正式宣布上市是在9月22日，只提前了4天。

這段時間，其實不只小米AI音箱，國內同行產品叮咚2代、天貓精靈、出門問問的產品也都在劍拔弩張地忙著上市。「我們也很糾結到底什麼時間上市，我們都希望小愛同學完美再上市，但是人工智慧產品不讓用戶用就沒法完美，所以要找到一個平衡點，雖然它不完美，但是還OK」，王川說。

而「OK」的核心標準在於用過小米AI音箱的用戶還想買。「在小米音箱的內測群里，每次發F碼都一搶而空，用的人還想買」，這也讓王川有信心正式發售。

最初王川也並沒有上市計劃。他坦言：「小愛同學（小米AI音箱的「昵稱」）只能算OK，但並不完美，而用戶能不能接受這種不完美，我心裡也沒底」。比如，當下人工智慧的產品，儘管都做了「天氣」的技能，但是關於天氣有無數種問法，也都需要智能音箱去不斷的學習。因此小米音箱就進行公測，看用戶的反應，體驗如何。

通過「一元領養計劃」給米粉，小米音箱公測了1000多台。王川當時在內部講，小米音箱如果公測後用戶不滿意就修改，直到改到大家滿意再上市。但通過公測，通過用戶反饋不斷調整，他發現大家是可以接受的。

（小米AI音箱）

小米AI音箱首次發售的備貨並不是很激進，本次共生產了3萬多台，23秒售罄，市場供不應求，目前產能還供給不足。相比以往小米自身或生態鏈的產品，這個數據規模並不算巨大，王川道出了他的考慮。

他頓了頓，帶著一絲無奈道：「做硬體非常痛苦的一件事是，訂單多了一旦造成庫存就是巨額損失」。再加上市場上同類產品的實際銷量並不樂觀，小米也並沒有預備太多的產品。在一個月前，準備開放小米AI音箱公測的時候，王川曾表態，小米AI音箱沒有銷量目標。至少目前看，小米AI音箱還不是一款一味求量的產品。

二、上市關鍵點：先做好功能的最小集

在談及智能音箱的功能與內容前，王川先聊了他對人工智慧產品的看法，並將人工智慧產品總結為「海量數據+暴力計算」。

談起小米AI音箱，他語調更加柔和，更加耐心的解釋，人工智慧產品和我們以前的產品不太一樣，以前的產品上市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而人工智慧產品的獨特魅力在於自主學習，它要有大量數據才能學習，用的人越多體驗就越好。

最初在今年3月21日發布小米AI電視的時候，當時的意圖識別率才接近80%，但是到小米音箱發布的時候，這個數據就達到了98%，可以看出用戶的使用，讓AI產品在三四個月的時間裡快速提升。這也體現了他稱之為「海量數據+暴力計算」的思路。

因此，對於AI產品，大家要有一點容忍度。小米聯合創始人KK（黃江吉）在使用亞馬遜Echo的早期版本時，他認為當時的Echo作為一個產品完全不能用，但經過2年以後就變得好用很多。因此，對於人工智慧的產品，一開始它不可能完美，因為沒有數據去優化，核心是要有足夠多的人用。

（小米AI音箱目前支持技能）

而這種容忍度在內容上就表現為「功能的最小集」，體現了王川對「值得買」獨特的認知。他以iPhone舉例到，「最初買iPhone的時候，那時還沒有App Store，但是那個手機你已經覺得值得買了，後來有了App Store，有了幾十萬的App，體驗也隨之大大增強」。而目前小米AI音箱現在已有四五十個「技能」應用，都是真正能解決用戶問題的技能。

先給用戶一個值得買的功能最小集，然後從這個點起步，不斷擴充內容和服務，這正是王川做小米音箱的思路。

三、定價：是價格屠夫還是新零售革命？

關於小米AI音箱以299元的價格入局，是目前市面上主流產品的1／2到1/3，業內對此褒貶不一，有人說小米入局會推動行業發展，快速教育用戶，也有人認為這會惡化競爭。王川認為，從傳統角度來看，小米以299的價格打入好像是破壞式的，但是從新零售的角度來看，未來的零售就是如此。

王川引用了雷軍對小米新零售、消費升級的看法，說新零售是用互聯網的技術和方法論重建零售，以提升效率和用戶體驗為核心。而消費升級也不是讓大家買越來越貴的產品，而是用原來同等的價格購買質量更好的產品。這套邏輯正是小米對「新零售」、「消費升級」的定義和判斷。

換句話講，這正是雷軍經常掛在嘴邊強調的：「做感動人心價格厚道的好產品」。「雷總對智能音箱產品非常關注」，王川說。小米音箱定價299元，一方面是延續小米低毛利、新零售的思路，另一方面是新品類要開拓市場需要降低門檻，讓價格儘可能貼近成本價。

王川強調這不是賠錢，也不是燒錢，而是以提升效率減少浪費為重點。這幾年，智能音箱的產業鏈發展飛快，同亞馬遜當年做Echo時相比，已今非昔比，無論是主控晶元還是麥克風陣列，都有專用的供應商，這對智能音箱成本和售價的降低是大有裨益的。在299元的成本中，王川也談到電子結構和聲學結構仍然是成本佔比較大的兩塊。

小米AI音箱這個項目是一個跨團隊的產品，由他牽頭，但日常運營交給小米智能產品部/小米探索實驗室總經理唐沐管理，王川的主要精力還是聚焦在電視業務；「音箱一開始是電視的一個副產品，但是很受歡迎，在小米之家，藍牙音箱和互聯網音箱是賣得最好的產品之一」，這可以解釋為什麼打造小米AI音箱的事會歸在王川這裡。

四、對比Echo：滿足用戶需求，剛剛好

亞馬遜Echo是AI音箱的開山代表產品，談到Echo，王川認為亞馬遜Echo對硬體的理解不如小米好，這也是為何亞馬遜Alexa部門已經5～6次找到小米尋求合作的原因。

這裡亞馬遜和小米「對硬體理解」的差異到底是什麼？非常值得拿出來探討，王川認為體驗上Echo沒有小米音箱好，不但價格比較貴，硬體上還一直連續虧損。

智東西(公眾號:zhidxcom)曾經拆解過這幾款主流的智能音箱產品，從拆解分析硬體構成和工藝可以看出，亞馬遜給Echo足夠的用心和投入，無論是做工、設計、製造還是用料，都做得比較不惜成本，結果是價格是高達199美元（上市時降到179.99美元）；而小米AI音箱則是在體驗、硬體設計上給用戶一個已經夠用的結果，同時在成本和毛利上控制，讓售價降到一個很低的門檻。在保證用戶體驗的基礎上，通過較低成本的硬體，從而提供高性價比，這正是小米和亞馬遜在「硬體理解」上的不同，不過王川也一直強調，「小AI同學的音箱的音質也是最好的」，低價不等於低質。

就在本文發出前一天，亞馬遜剛剛升級了新一代Echo和Echo Plus，將入門價格下調到99.99美元，相比初次推出價格基本是腰斬，看來亞馬遜對「硬體的理解」策略也在調整，用價格換市場。

五、功能定位邏輯：一句話的事和「遙控器」

在國外，智能音箱的首要需求可能是聽音樂，而在王川看來，國內智能音箱的首要需求會是控制智能家居，比如開燈、開空調，一句話的事簡單方便。王川對小米AI音箱的定位兩句話可總結，一是解決那些一句話就能發出準確命令描述需求的事，比如開燈、關燈；二是充當智能家居的「遙控器」。

隨著小米智能家居設備的累計銷量達到6000萬（王川補充說最新數據已經達到8000萬），小米AI音箱成為了智能家居的遙控器，未來也會進一步推動智能家居的發展。

（左為小米AI音箱，右為小米空氣凈化器）

智能音箱的另一個主要需求是聽音樂（兒童故事），只是中國沒有歐美那麼強的意願。此外智能音箱作為一個助手也是非常方便的，你可以問世間、問天氣、問限行、規劃路程等。

但小米AI音箱的功能小米電視也基本擁有，二者的使用場景會不會重疊呢？王川認為這是小米提供的兩種方式，讓用戶來選擇。電視是近場的，通過遙控器來發出語音指令，如果在看電視中，可以直接拿遙控器進行語音交互，效果更佳準確。但也可以通過小愛同學進行交互，因為你不需要找遙控器、打開電視再操作，一句話就能夠搞定，也可以通過小愛同學控制小米電視。

頓了頓，王川也指出，今天的語音還不適合非常複雜的語音交互，非常複雜的交互可以放在手機和電視上來做。今天的語音交互最好是一句話能夠表達的。

六、產品or平台？平台為產品服務

在做小米AI音箱的同時，小米還有小米大腦（複雜AI技術）、小米水滴平台（類似一個技能商店），那麼小米音箱和二者是什麼關係？時下圍繞語音交互的平台紛紛推出，小米是否也在通過智能硬體來打造平台呢？

王川換了一個姿勢，把雙手搭在旁邊的椅子上，繼續講到，小米公司唯一的目的就是做產品，所有的核心都是圍繞產品來做的。不是小米音箱為小米大腦服務，而是小米大腦為產品服務，小米是為了做產品來整合技術，而不是為做平台。

在做產品的時候，小米會用自己的技術，也願意用第三方的技術，關鍵看誰的技術更好用。同時當小米大腦的語音交互能力打造成熟後，小米也願意輸出給第三方。

水滴平台發布以後，有很多第三方公司在對接，將其內容和服務通過水滴平台轉化為語音技能。但由於智能音箱在國內也剛剛起步，這個項目也才進行一個多月，預計半年到一年後技能將會有一個很大提升。

此外，智東西也了解到小米AI音箱中的內容技能大多來自合作夥伴的免費提供，那麼小米如何為合作夥伴創造價值呢？王川引用雷軍的話戲稱到，「當年雷總講過，手機上肯定有變現方式，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反正肯定有」。音箱也是一樣，沒有用戶什麼價值都創造不了，有用戶以後一定會有變現方式。

在智能音箱上，今天能夠想到的變現方式就有很多種，比如手機中的變現方式也可以用到音箱中， 但是哪種盈利最大王川稱也不知道。相比盈利模式，王川更擔心用戶是不是喜歡，願不願意使用以及付費。

七、語音交互的核心：能否解放雙手

在整個語音交互場景下，王川更看好車載和家庭場景。他認為兩個因素決定了語音交互在場景中的應用：其一是手和眼睛被佔用的時候，其二是它能給你帶來便捷的時候。

比如車載場景，你在車中雙手和眼睛都被佔用，這時候語音就很方便。家庭環境也是如此，當你在廚房做菜，用語音播放個音樂就很方便；當你在冬天的床上想要關燈，一句話解決也很方便。

王川也很看好智能音箱這個產品，但不要指望現在它的市場空間有多大，它的市場空間在未來。由於智能音箱是一個新品類，沒有歷史的銷售數據，所以也沒法判斷它的銷量，再加上整個市場的銷售現狀，小米也沒敢準備那麼多貨。

「人工智慧的產品沒法一下做到那麼完美，它是一個進步的過程，沒有預期它一下會有特別大的市場」，王川談到。

八、蘋果HomePod將至：會重構市場嗎？

6月份亮相的蘋果HomePod是業內對智能音箱品類非常關注的產品，以往蘋果曾在iPod、iPhone、iPad甚至AppleWatch後發制人，佔據行業主導位置並影響了行業玩法，年底將要上市的HomePod會上演同樣的戲碼嗎？

蘋果HomePod公布的售價為349美元（約2317人民幣），價格也比較高。王川認為蘋果HomePod是主打音質的產品，從市場判斷看，「蘋果在智能音箱這件事上是有些後知後覺的」，王川說。所以能否像iPhone和Apple Watch一樣重新定義產品行業，王川是持謹慎態度的。

（小米王川和智東西記者）

智東西也曾報道過智能音箱的「血海江湖」，不斷有新玩家湧入。王川認為這個行業遠沒有進入高潮，「這只是剛剛開始，甚至都沒完全開始」王川說。

同時，王川也認為智能音箱看似門檻很低，但其實很高。從晶元、麥克風陣列、發音單元到後台整個服務（喚醒、遠場語音識別、語義理解、語音合成），需要整合在一起，後台的服務是關鍵，整個適配也比較複雜，這個產品不是一個小團隊能夠完成的事。而小公司、創業團隊更適合做某一部分，做出特色來。所以我們看到很多初創團隊專註在麥克風陣列、NLP自然語言理解甚至就是某個「Skill」的研究才是出路所在。

結語：未來是中國製造攻城略地的十年

放到整個人工智慧興起的大潮，智能音箱只是一個典型的落地載體；放到整個飛速發展的中國製造產業，智能音箱品類的新玩家也只是千萬飛速發展的中國製造產業新軍中的一支。

「未來十年，是中國製造在全球攻城略地的十年，不僅是『製造』，而是中國品牌的消費電子產品」，王川說，未來十年一定是屬於中國的，智能音箱也是如此。

前面提到，亞馬遜Alexa團隊已經多次拋來橄欖枝，希望和小米合作去做國際市場，但對王川來說，現在做好國內市場更為重要。」小米AI音箱剛剛銷售，可以說產品是及格了，用戶願意買了，但遠不能說是100分，小米需要先聚焦做好中國市場，然後再去做其他市場」，王川稱亞馬遜Echo在美國做了兩年，產品體驗才做好，兩年會是一個合適的時間，智能音箱的市場還需要不斷打磨和成長。

「小愛同學」在小米體系算是一個另類的存在，不再是顛覆某個傳統的市場，也不唯銷量論，小米AI音箱的成長，正是小米產品方法論在一個真正探索未來的領域，擁抱人工智慧的試驗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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