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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吞萬里如虎——劉裕滅後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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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戰前形勢

東晉在擊滅南燕後,劉裕原本想「留鎮下邳,經營司雍」[],乘勝向後秦進攻,但因盧循、徐道覆領導的農民起義軍逼近建康(今江蘇南京),朝廷急調劉裕回歸,以鎮壓農民起義軍。因而,劉裕被迫順延了擊滅後秦的時間表。至晉義熙十一年(公元415年),劉裕相繼鎮壓了盧循、徐道覆起義軍,剪除了荊州刺史劉毅、兗州刺史劉藩及豫州刺史諸葛長民等,平定了益州,打擊了晉宗室司馬休之等勢力,政局穩定,經濟和軍事實力逐步增強。

後秦主姚興於義熙十二年(公元416年)初病死,其子姚泓即位,姚興諸子明爭暗鬥,爭奪帝位,內亂不止,人心浮動,叛離者日增。北方大夏赫連勃勃、西方西秦熾磐、西南氐王楊盛不斷入侵,國力受到嚴重削弱,戰略處境非常困難。加之其姻親北魏實力下降,無力他顧。這些都為東晉擊滅後秦創造了有利的條件。劉裕遂據此定下了出兵滅秦的戰略決策。

後秦與東晉相鄰的第一線大致是:東起梁郡(近河南商丘南)、譙郡(今安徽譙縣)、新蔡(今河南新蔡)、襄城(今河南襄城)、上洛(今陝西商縣)、漢中(今陝西漢中)、西至武興(今甘肅略陽)一線。

晉安帝義熙十二年,劉裕以其子劉義符為中軍將軍,劉穆之為左僕射,領監軍中軍兩府軍司,以徐羨之為副,總攝內外,代行自己職責;以左將軍朱嶺石統禁軍,以徐州刺史劉懷慎守衛京師。

二、劉裕的進攻計劃

劉裕的計劃分為兩步:

第一步以洛陽為進攻目標,並打通由淮、汴入河及由淮、泗入河的水路,以保障大軍及輜重沿水路西進;第二步奪取關中滅掉後秦

在第一步中劉裕的作戰部署是:

1、以龍驤將軍王鎮惡、冠軍將軍檀道濟率步兵為前鋒,自壽陽(今安徽壽縣)沿淮水淝水進攻許昌(今河南許昌東)、洛陽(今河南洛陽)。王鎮惡自淝水出商丘攻向滎陽(今河南滎陽東北);檀道濟自潁水出項城(今河南商丘),攻向許昌,會師洛陽,待劉裕所率主力到達,再繼續西進。

2、以建武將軍沈林子、彭城內史劉遵考率水軍由彭城(今江蘇徐州)溯汴水出石門(今河南滎陽東北),入黃河,由東向西進襲鞏城,進佔洛陽以北,策應王鎮惡、檀道濟軍行動。

3、以新野太守朱超石、寧朔將軍胡藩率軍兵出襄陽(今湖北襄樊),赴陽城(今河南登封東南),以西南方向威脅洛陽,保障攻洛諸軍左翼安全。

4、令冀州刺史王仲德總督前鋒諸軍,並率領水軍由彭城溯泗水、開巨野澤入黃河,為劉裕大軍開闢通路。

以上各路會攻洛陽。

5、振武將軍沈田子、建威將軍傅弘之趨武關,以牽制關中秦軍。

6、劉裕親率水軍勁旅屯彭城,待水路開放,再沿黃河西進,會同前鋒諸軍并力攻取關中。所以劉裕特意告誡前鋒諸軍:「若克洛陽,須大軍至,未可輕前。」[]生怕諸軍孤立突出,為後秦軍所趁。

從劉裕的部署看,前面四路以強有力的水路大軍組成前鋒大軍,為第一梯隊,奪取戰役支撐點洛陽,並為其後劉裕大軍開闢通路。劉裕率主力為第二梯隊,先屯彭城,再隨後跟進,以彭城、壽春為主要後方,利用水路進軍,以發揮水軍作用並實施後勤保障,其後與前鋒諸軍會師後向在潼關方向投入戰鬥實施縱深攻擊。洛陽是後秦在關東的要點,戰略意義雖然重要,但因為後秦在西方與大夏、西秦交戰,劉裕攻打後秦正是利用後秦兩面作戰的有利條件,後秦無法把西線部隊調集過來與劉裕爭奪關東,故前鋒諸軍有實力壓制後秦關東部隊。交界地帶,水路不修,打通沿途要點並加以疏通需要時間,所以劉裕採取輕舟先行,重舟在後的做法,可以避免在途中停滯;而且北魏方面態度並不明確,大軍在後控制彭城,可以監視北魏行動並有力保障前鋒諸軍後方;等戰役第一階段目標達成,接下來入關作戰則必須等到大軍到來,集中主要兵力兵器與後秦決戰。

三、洛陽之戰

晉義熙十二年(公元416年)八月十二日,劉裕率軍自建康出發,各路大軍也相繼按預定策划出動。

九月,劉裕率軍進至彭城(今江蘇徐州)。前鋒王鎮惡、檀道濟軍也進展順利,自進入秦境以來所向皆捷。秦將王苟生以漆丘(今河南商丘以北)降於王鎮惡軍;後秦徐州刺史姚掌以項城(今河南沈丘)降於檀道濟軍;後秦新蔡(今河南新蔡)太守董遵堅守城邑不降,為檀道濟攻克,並斬殺董遵,旋即又攻克了重鎮許昌(今河南許昌東),俘獲潁川太守姚垣及大將楊業。與此同時,建武將軍沈林子軍,自汴水進入黃河,襄城(今河南睢縣)董神虎率領1000多人響應晉軍。沈林子隨即與他一起攻克倉垣(今河南開封北),後秦兗州刺史韋華降。

這階段晉軍進展順利,主要在於後秦因兩線作戰,在關東方面兵力不足,無法與晉軍抗衡。負責關東軍事的征南將軍姚洸應對也是有問題的,當時的情況秦軍如果試圖保住關東,就得希冀於關中救援和北魏干涉。為姚洸計,主動放棄外圍全部州縣,迅速求援於秦廷和北魏,依靠最前沿的譙郡、新蔡、襄城等地守軍阻擊晉軍來贏得時間,其餘各地守軍均向洛陽靠攏,收縮防線,保存手上能掌握的僅有兵力守住洛陽才是上策。只要能收縮兵力,前據虎牢、後固金墉,並掌握機動部隊前後呼應,把主要兵力集中於以洛陽為中心的防禦圈,固守待援,晉軍會相當頭疼。而姚洸不能及早正確判斷晉軍攻勢規模、摸清晉軍戰役決心;又猶豫不能下決斷,致使外圍秦軍全部被晉軍蠶食,完全喪失了自己可以集結的有生力量,導致洛陽守軍得不到加強,兵力單薄,無法守衛洛陽這一要點。

王仲德軍方面,開通巨野澤後進入黃河,溯河而上。北魏滑台守將兗州刺史尉德棄城而走,滑台遂為王仲德佔領。王仲德不顧大局,居然宣言:「晉本意欲以布帛七萬匹假道於魏,不謂魏之守將便爾棄城。」[]此城為北魏在河南唯一據點,北魏明元帝拓跋嗣派叔孫建、公孫表自河內趨枋頭,斬尉德,投其屍身於黃河,並質問晉軍犯境。

仲德使司馬竺和之對曰:「劉太尉使王征虜自河入洛,清掃山陵,非敢為寇於魏也。魏之守將自棄滑台去,王征虜借空城以息兵,行當西引,於晉、魏之好無廢也,何必揚旗鳴鼓以曜威乎!」嗣使建以問太尉裕,裕遜辭謝之曰:「洛陽,晉之舊都,而羌據之;晉欲修復山陵久矣。諸醒宗族,司馬休之、國璠兄弟,魯宗之父子,皆晉之蠹也,而羌收之以為晉患。今晉將伐之,欲假道於魏,非敢為不利也。」[]

王仲德在晉軍右翼本身就遭受北魏嚴重威脅的情況下,為圖一時之快,揚言尋釁;倘若北魏君臣受激,怒而攻之,將破壞戰役全盤計劃。若非劉裕大軍在後坐鎮,北魏又有柔然之患,沒有輕舉妄動,此次攻打後秦必將流產。

十月,晉軍進佔了陽城(今河南登封東南)、滎陽(今河南滎陽東北)。王鎮惡、檀道濟兩軍旋即會師於成皋(今河南滎陽西北汜水鎮)。至此,晉軍完全形成合擊洛陽的態勢。

秦廷對於關東方面軍事有兩種意見。

秦東平公紹言於秦主泓曰:「晉兵已過許昌,安定孤遠,難以救衛,宜遷其鎮戶,內實京畿,可得精兵十萬,雖晉、夏交侵,猶不亡國。不然,晉攻豫州,夏攻安定,將若之何?事機已至,宜在速決。」

左僕射梁喜曰:「劉公恢有威名,為嶺北所憚,鎮人已與勃勃深仇,理應守死無貳。勃勃終不能越安定遠寇京畿;若無安定,虜馬必至於郿。今關中兵足以拒晉,無為豫自損削也。」泓從之。[]

後人都以為姚泓不採納姚紹的建議,是後秦失敗的一個原因。實際上,兩種建議都是治標之策,後秦早已陷入兩線作戰的窘境,無論採取哪種建議都不能解決兩線作戰問題。不放棄安定固然兵力分散;放棄安定也只是拆東牆補西牆,將進一步惡化西線情況,何況放棄堅固要塞將軍民內遷,途中很可能遭到大夏騎兵襲擊,姚紹計劃的十萬精兵就會成為畫餅。

在姚洸求援後,秦主姚泓命越騎校尉閻生率騎兵3000、武衛將軍姚益南率步兵1萬增援洛陽,並令并州牧姚懿自蒲阪(今山西永濟西)進屯陝津(今山西平陸東南),以為聲援。

此時,寧朔將軍趙玄向姚洸建議說:「今晉寇益深,人情駭動,眾寡不敵,若出戰不捷,則大事去矣。宜攝諸戍之兵,固守金墉,以待西師之救。金墉不下,晉必不敢越我而西,是我不戰而坐收其弊也。」[]趙玄這時提出守金墉其實已經晚了,洛陽才區區數千之眾,金墉城雖然堅固,但數千之兵又要守金墉、又要守洛陽兵力太過單薄,已經沒有辦法在加強防禦的同時拿出一支機動部隊來,單憑守御城池,而沒有機動部隊配合作戰,這個防禦體系過於消極,很難抵敵晉軍大軍團了。而且姚洸的司馬姚禹及主簿閻恢、楊虔還都妒恨趙玄,暗中與檀道濟相通,極力反對趙玄的建議:「殿下以英武之略,受任方面;今嬰城示弱,得無為朝廷所責乎!」[]並慫恿姚洸分兵防守各地。

姚洸居然接受了姚禹的建議,派趙玄和廣武將軍石無諱分兵去防守柏谷塢(今河南偃師東南)和鞏城(今河南鞏縣西南)。繼之,成皋、虎牢(今河南滎陽西北)皆降於晉軍,王鎮惡、檀道濟、沈林子等軍長驅直入。石無諱進至石關(今河南偃師西),得悉晉軍已至,便退兵洛陽;趙玄與晉軍戰於柏谷塢,身被十餘創,兵敗戰死。十月二十日,檀道濟軍逼近洛陽,二十二日姚洸出城降晉,檀道濟俘秦軍4000多人。後秦援軍得知洛陽失守,止步不前。

四、攻佔潼關

晉軍佔領洛陽之後,後秦內部連續發生兩起叛亂。先是義熙十二年十二月,并州牧姚懿在蒲阪自立為帝,被後秦名將姚紹平定。義熙十三年正月,後秦安定守將征北將軍姚恢起兵反秦,兵峰直逼長安,姚紹迅速從蒲阪回軍,又擊破姚恢。姚紹兩月之內,在內線機動、連續作戰,使得關中情勢又趨於穩定。

早先,劉裕的命令是:前鋒軍攻取洛陽後,「未可輕前」。但是王鎮惡等見後秦內亂紛起,潼關守軍薄弱,於是自作主張,不待劉裕大軍到達,於義熙十三年二月分兵兩路西進。一路王鎮惡軍至澠池(今河南洛寧西),派部將毛德祖北出進攻秦弘農太守尹雅於蠡吾城(今河南洛寧西),生擒尹雅(後脫逃),王鎮惡軍迅速進抵潼關(今陝西潼關北)城下。另一路檀道濟、沈林子部,自陝城(今河南陝縣)北渡黃河,向蒲阪(今山西永濟西)進攻。後秦河北太守薛帛逃往河東,檀道濟等軍進攻蒲阪,被守將後秦并州刺史尹昭擊退,檀道濟命別將再攻匈奴堡,又被後秦輔國將軍姚成都擊敗。此時,後秦以東平公姚紹為太宰、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改封魯公,率武衛將軍姚鸞等步騎兵5萬防守潼關,又命姚驢率部增援蒲阪。沈林子認為,蒲阪城池十分堅固,兵力眾多,難以很快攻取;王鎮惡孤軍於潼關,不如南下與王鎮惡合軍攻打潼關,潼關既破,尹昭不攻自潰。檀道濟同意沈林子的意見,遂引軍自蒲阪南下。三月,檀道濟、沈林子軍到達潼關。姚紹率兵出戰,檀道濟、沈林子奮起直擊,大破秦軍,趁勢佔領潼關。姚紹退兵定城(陝西潼關西30里),憑險據守,雙方形成相持局面。這階段晉軍方面有這麼幾個問題,首先王鎮惡等人違反劉裕節度,貿然西進,後世都稱讚王鎮惡等人機斷行事,其實大謬不然,都是和王鎮惡一樣,只看到眼前小利,卻不懂得在戰爭中各種戰機要根據全局情況來分析,有利於全局者才是真的有利,不利於全局者反而適得其反。王鎮惡等人號稱名將,其實名不副實,尚不足以擔方面之任。當時的後秦內亂,似乎出現有利戰機,然而古代消息傳遞慢,等到王鎮惡等人出兵時,後秦已平定內亂,戰機已經消失。我們看到當檀道濟南下和王鎮惡合兵時,姚紹已率領後秦主力東出。其次,劉裕為何強調「未可輕前」?就是擔心前鋒軍孤軍深入,為秦軍所趁。崤函之地,地形崎嶇,給晉軍機動和後勤保障帶來極大不便。前鋒軍一旦在這遇險,遠在黃河之上的劉裕大軍根本無法救險。事實上在後文我們也會發現晉軍出現糧草不濟的情況,就是因為太過突出的緣故。在我國的軍事史上,劉裕以戰爭的組織計劃能力見長不是沒有原因的,其人戰略眼光之獨到,組織謀劃之周密,都是當時之翹楚。再次,成功奪取洛陽後晉軍明顯存在輕敵思想,以晉軍前鋒進擊潼關必然遭遇後秦軍主力,全軍制敵猶嫌不足,晉軍還兵分兩路,河北河南同時進軍。檀道濟後來才發現,憑自己的兵力拿下蒲阪都不夠。若非檀道濟當機立斷引兵南下,在潼關的王鎮惡很可能就會被姚紹擊敗,姚紹再帶兵包抄檀道濟,晉軍將被各個擊破。所以說輕敵是用兵者最大的忌諱。幸而姚紹見晉軍兵力不及自己,也存在了輕敵思想,貿然引兵出潼關野戰,結果反被晉軍擊破,連潼關都丟了。

但是我們必須記住在戰場上戰敗未必是壞事,關鍵在於戰敗後要認清當面形勢,因勢利導。晉軍進據潼關後,攻守之勢反而發生逆轉,戰場態勢出現對秦軍有利的轉機。原因在於,晉軍佔據潼關後,秦軍就在前方,雙方成對峙局面。對晉軍來說,潼關沒法棄,一來苦戰得來,捨不得。二來敵前撤退太危險。正如之前所說,晉軍前鋒成孤立突出態勢,沒有後援,後勤補給相當困難,戰未能勝,退又不得,已成騎虎。姚紹號稱後秦名將,還是看到了晉軍的弱點(沒有看透,後文再講),謂諸將曰:「道濟等兵力不多,懸軍深入,不過堅壁以待繼援。吾分軍絕其糧道,可坐禽也。」[]於是派武衛將軍姚鸞屯大路以絕晉軍糧道。

姚紹雖然部分正確分析了戰場形勢,但應對手段是有問題的,他想出來的主意是斷晉軍糧道,想法雖好,實施起來卻不對。如果立足點在「斷」字,那必須以強有力的一部軍隊來執行,可以參考我軍諸多穿插戰例。既然是「斷」,就要求派出的分部隊果斷穿插,佔領並牢牢把握晉軍後方要點,而且前方部隊必須對晉軍實施強大壓力以保證在晉軍後方分部隊立足。這種情況下晉軍肯定會組織反擊,驅除或殲滅後方秦軍,以求恢復通路。如果派出的分部隊實力不足,根本不能執行這樣的任務。而且晉軍佔據潼關有利地形,前方的秦軍很難對晉軍保持壓力,這就更要求穿插部隊必須有強大的獨立作戰能力,至少得與晉軍能相抗衡。

姚鸞先派將軍尹雅與晉軍戰於潼關之南,被晉軍戰敗生擒。三月初四日,沈林子乘夜率勇銳士卒偷襲姚鸞軍營,殺姚鸞及秦軍數千人。姚紹又派姚贊屯兵於河上,欲斷晉軍水運。沈林子再率軍進擊,姚贊兵敗,逃回定城。此時,秦將薛帛舉河曲降晉。四月,姚紹再次命長史姚治、寧朔將軍安鸞、護軍姚墨蠡、河東太守唐小方率2000人屯守河北的九原,企圖再斷晉軍糧道,又被沈林子擊敗。姚治、姚墨蠡、唐小方均被斬首,其全軍幾乎喪盡。姚紹聽說姚治等人兵敗身亡,悲憤已極,發病嘔血,將兵權交予東平公姚贊之後死去。

姚紹布置了三次行動,三次均失敗,根本原因就是派出的部隊兵力不足,缺乏執行任務的實力。可以看到姚紹雖然號稱名將,用兵還是有點呆板。他每次派出的部隊兵力都不夠,原因在於不敢削弱定城方面秦軍的實力,怕過分分兵會頂不住晉軍。這在於對戰場形勢他只看到晉軍「懸軍深入」,到底「懸軍深入」對秦軍有多少好處,沒有完全分析到位。晉軍在潼關的部隊已經及其孤立突出,在這種情況下,晉軍還敢離開潼關繼續西進嗎?假設晉軍敢,就算定城因分兵而兵力不足打了敗仗,被晉軍繼續向長安機動,這反而是好事,無論是秦軍主動誘敵深入還是作戰失敗導致敵軍深入,戰場態勢會對秦軍更有利,晉軍更呈一字長蛇狀,就是自己把自己往絕地里送。如果晉軍不敢西進,那更沒問題了,大膽分兵就是了。退一萬步講,考慮到晉軍戰鬥力強悍,秦軍不是對手,主力部隊還是在定城,只以分部隊插入晉軍後方,那麼「立足點」就不要放在「斷」字上了,幹嘛非要力求切斷晉軍後路呢,人家當然要跟你拚命。「立足點」應放在「擾」字,以數千游騎,分為若干戰鬥編組,襲擾晉軍運輸部隊即可,保持騎兵高機動性,晉軍主力來了就跑,不來就打運糧隊,攪得晉軍不得安寧。難道羌人佔地為王定居以後連原來的基本戰法都丟了嗎?從戰役的經過來看,還真丟了。而且姚紹正面與晉軍相抗,卻一直不善加利用蒲阪方向威脅晉軍側後,此舉也讓人不解。

事實上,晉軍很快就給養不繼,軍心浮動。稍早,滎陽守將傅洪亦以虎牢投降於北魏(若前鋒諸軍屯於洛陽,傅洪安敢如此)。全軍頓兵堅城,不得前進,後方亦不穩定,軍中紛紛提議撤軍東歸,甚至準備連輜重都丟棄。此時,將軍沈林子按劍怒斥說:「相公志清六合,今許、洛已定,關右將平,事之濟否,繫於前鋒。奈何沮乘勝之氣,棄垂成之功乎!且大軍尚遠,賊眾方盛,雖欲求還,豈可得乎!下官授命不顧,今日之事,當自為將軍辦之,未知二三君子將何面以見相公之旗鼓邪!」[]

沈林子所見甚是正確,現在晉軍已成騎虎之勢,只能堅持到底,步兵集團在騎兵面前做敵前撤退,危險係數極大,這樣的敵前撤退往往會徹底動搖全軍士氣,導致全軍崩潰;何況崤函之道非常崎嶇,更難以擺脫敵軍追兵,敵軍如在崤函地區要擊,晉軍很可能全軍覆沒,重演孟明視、白乙丙故事。秦軍戰力不強,且指揮失當,憑藉潼關堅守並解決軍糧問題完全可以堅持。聽了沈林之的話,王鎮惡等人也反應過來,遂派出使者馳告劉裕,請求速派援軍,運送軍糧。使者晉見劉裕,裕指著北岸上的北魏軍說:「我特意關照不要從洛陽西進,偏偏不聽指示輕佻深入!看看岸上的北魏軍,你說怎麼派遣援軍?」於是王鎮惡等人親自跑到弘農(今河南靈寶北)動員民眾捐獻軍糧,才解了缺糧之危,軍心趨於安定。旋即,姚贊率兵偷襲沈林子軍,又被沈林子擊敗,後秦遂不敢再分兵,於是潼關戰事趨於平靜,晉軍一直堅守到七月劉裕大軍到來。

五、側敵行動

劉裕方面於義熙十三年(公元417年)正月親率大軍離開彭城(今江蘇徐州),自淮水、泗水進入清河。為避免與北魏發生衝突,先派遣使者向北魏借道。此時正好後秦主姚泓也向北魏求救。秦廷由是展開討論。群臣多認為:

「潼關天險,劉裕以水軍攻之,甚難;若登岸北侵,其勢便易。裕聲言伐秦,其志難測。且秦,婚姻之國,不可不救也。宜發兵斷河上流,勿使得西。」

而博士祭酒崔浩認為:

「裕圖秦久矣。今姚興死,子泓懦劣,國多內難。裕乘其危而伐之,其志必取。若遏其上流,裕心忿戾,必上岸北侵,是我代秦受敵也。今柔然寇邊,民食又乏,若復與裕為敵,發兵南赴則北寇愈深,救北則南州復危,非良計也。不若假之水道,聽裕西上,然後屯兵以塞其東。使裕克捷,必德我之假道;不捷,吾不失救秦之名。此策之得者也。且南北異俗,借使國家棄恆山以南,裕必不能以吳、越之兵與吾爭守河北之地,安能為吾患乎!夫為國計者,惟社稷是利,豈顧一女子乎!」[]

拓跋嗣心懷猶豫,兩方的意見並沒有完全採納,而是以司徒長孫嵩督山東諸軍事,又派遣振威將軍娥清、冀州刺史阿薄幹率領步騎十萬屯河北岸,監視晉軍,以觀望形勢再做計較。

三月初八,劉裕以左將軍向彌率部分兵力屯於黃河重要渡口碻璈(今山東東阿西北),自率大軍進入黃河西進。劉裕此行,是滅秦戰役中的關鍵,先北向然後溯河轉為西進,這是世界軍事史上罕見之極的側敵行動,其右翼完全暴露給北魏,敵情威脅及其嚴重。晉軍是步、騎、車、水四兵種合成作戰,所要攜帶的四個兵種的武器裝備,攻城、築壘以及抗騎兵器材;進軍兩千餘里,時間跨度逾年,要攜帶所需糧食和被服;隨軍輜重數量龐大,不藉助水路運輸是無法完成的。而且沿水路進軍也可發揮晉軍水軍優勢,後秦的洛陽、滎陽、潼關等要點都背靠黃河,以水軍控制黃河可以從背側威脅這些要點,與步卒實施協同登陸作戰,並能切斷後秦與北魏的聯繫,自己的側翼和後方也能得到保障。故如何面對北魏騎兵進行側敵行軍是整個戰役行動的關鍵。

網路圖片,大概示意。網路上關於卻月陣的圖片都有問題,都是正弧形,實際應該是反弧形,而且利用小半島狀地形。

魏軍也以騎兵部隊沿黃河北岸跟隨晉軍船隊西行,凡漂流至北岸的晉軍人員,均被魏軍擒殺。劉裕數次派兵上岸攻擊魏軍,剛一登岸,魏軍便逃離岸邊,一退走,魏軍又來。晉軍船隊行進速度受到很大遲滯。四月,為掩護船隊加速通過,劉裕命白直隊主丁旿率700人及戰車百乘,搶渡北岸,在距水百餘步處布下弧形的陣,這就是被我們現代網民廣為傳頌的「卻月陣」。車輛列陣如缺月,中央離水百餘步,兩端向內彎曲至水邊,每車配7人,故名「卻月」。布置完畢,在陣中樹立一白色旗幟。魏軍不明其意,皆未動。劉裕事先已經讓寧朔將軍朱超石做好準備,旗幟一樹立,朱超石就帶領精兵2000進入陣中,每車增加了20人,配大弩一張,矟(即矛,騎兵用矛)十餘,大鎚若干,並在車轅上設置抗騎兵障礙物。魏軍見陣已立好,魏將長孫嵩率騎兵3萬立即前來肉搏攻陣。魏騎迫近,晉軍弩已不能制敵,朱超石命軍士收矟,折斷為三四尺長短,以大鎚擊之,一矟往往能貫穿魏軍三四人,魏軍無法抵擋,其將阿薄幹被陣斬,魏兵敗退。朱超石又率寧朔將軍胡藩、寧遠將軍劉榮祖追擊,再破魏軍,斬獲以千數。晉軍終於得以沿河西進。縱觀此戰,劉裕戰場選址極為正確,從其立陣可知,選擇的是突出水中的半島形地形來立陣,車陣本身就具有抗騎兵功效,列陣完畢後的車陣,騎兵本就難以攻破,更何況,劉裕利用半島地形列陣,只以正面應敵,因為河流的原因,魏軍無法攻擊晉軍側翼和後方,只能以騎兵衝擊車陣正面,而晉軍卻能從後方得到有效增援,大大提高了進攻方的難度和防禦方抵抗的強度,步兵面對騎兵會被四面圍攻的弊端都不存在了。而且在這樣的地形上,魏軍正面衝擊弧形車陣,正面能投入的兵力大大受限,空有三萬騎,卻無法有效使用。從魏軍角度來說,兩晉南北朝時期是我國歷史上重騎兵發展的一個高峰,重騎兵雖然有古代坦克之譽,但過度重視重騎兵其實是導致指揮官頭腦簡單,指揮能力下降的一個重要原因。重騎兵的發展使得當時很多北方指揮官過於重視勇力,妄圖只憑藉騎兵衝鋒就能贏得勝利,重力而不重智必然導致頭腦簡單,戰術手段單一。這其實也是那時南方步卒往往能和騎兵對抗並戰而勝之的一個重要原因,甚至出現了白馬陳慶之這樣的極端戰例。事實上卻月陣並沒什麼神乎其神,僅僅只是巧妙利用地形布置車陣,成就它後世威名的重要原因還是因為魏軍指揮官長孫嵩指揮不當。在之前魏軍做的就很好,晉軍上岸就退,晉軍走了又來,晉人不堪其苦。為啥這次就選擇硬拼呢,還是崇尚蠻力的基因在作祟。崔浩就評論說:「長孫嵩長於治國,短於用兵,非劉裕敵也。」[11]善哉。

六、攻克長安

隨後,劉裕進至洛陽,為防止魏軍的襲擊,在洛陽停軍兩個月,部署後方的防衛。七月,劉裕進至陝城(今河南三門峽),為擊破關中秦軍先後作出以下部署:

令沈田子、傅弘之率軍進入武關,出於秦主力之後;

令朱超石、徐猗之會同投降的薛帛軍一起,進攻蒲阪,試圖從右翼對秦主力實施迂迴;

劉裕自己率主力屯於潼關,與當面秦軍對峙。

將軍沈田子、傅弘之進入武關(今陝西商縣南)後,因秦人守備空虛,一路所向披靡,後秦各地守將紛紛逃跑。沈田子等進佔青泥後,後秦命給事黃門侍郎姚和都屯兵於嶢柳(即嶢關,今陝西藍田縣南),阻擊沈田子軍。

八月,劉裕大軍進至閿鄉(今陝西潼關東)。劉裕感覺到沈田子方面軍力薄弱,此時進入武關後,其軍的作用已經從牽制和吸引秦軍,變成了從秦軍薄弱處實施突破,不給予加強,這支偏師將無法很好的完成任務且很可能遭受危險。於是便派將軍沈林子率軍支援。此時後秦主姚泓正準備欲率軍正面抗擊劉裕軍,得知晉軍已到嶢柳,於是決定先率軍消滅沈田子軍,解除側翼威脅,然後再傾全國之軍迎擊劉裕的主力大軍。沈田子軍是當疑兵使用的,所部不過千餘人,得知姚泓率大軍而來,欲乘秦軍剛剛到達,立足未穩,向其攻擊。傅弘之認為敵眾我寡,不應出擊。沈田子說:「兵貴用奇,不必在眾。且今眾寡相懸,勢不兩立,若彼結圍既固,則我無所逃矣。不如乘其始至,營陳未立,先薄之,可以有功。」[12]於是沈田子決定先率自己本部兵馬向敵攻擊,傅弘之跟隨於後。其軍被秦軍重重包圍,沈田子激勵士卒奮力拚殺,於是大敗秦軍,斬秦軍1萬多人。姚泓率敗軍退返長安。當沈林子軍到達嶢柳時,姚泓軍已經退走,於是,沈田子與沈林子合軍共追秦軍。關中許多郡縣見姚泓兵敗,暗中紛紛降於晉軍。此戰雖然獲勝,卻是劉裕滅秦作戰中一個敗筆,沈田子軍作為疑兵牽制秦軍,本意是好的,但劉裕主力進抵潼關,自己反過來成了牽制力量,秦軍主力會被牢牢吸住,沈田子軍自然就會獲得有利戰機,可以從次要方向發展進攻,應立即加強該方向兵力,在次要方向實施主要攻擊。劉裕見機稍遲,沒有迅速加強這一方向兵力,使得沈田子軍孤軍深入,遭遇秦軍戰略預備隊,若非沈田子指揮得當,拼力死戰,該部會全軍覆沒。這是其一。其二,劉裕只命令沈田子、傅弘之入武關以為疑兵,而沒指示該軍具體任務和行止的統制線,全憑主將沈田子自己度量。在當面攻勢順利的情況下,沈田子當然不做他想,一路推進,使得自己態勢極其孤立。劉裕有善於用將之名,王鎮惡、檀道濟、朱齡石、朱超石、沈林之、沈田子等有勇有謀,但都有個問題,缺乏全局觀。這和劉裕自己長於戰爭計劃組織不無關係,這些人只要在劉裕作戰計劃內行動即可,就算自由發揮也不會過於超出計劃範圍,大局觀上沒有得到很好培養。沈田子此戰雖然得勝,其實只是死中求活,僥倖而已。

河北方面,朱超石、徐猗之進攻不利,被堅守蒲阪的秦平原公姚璞擊敗,徐猗之還戰死,朱超石逃回潼關。姚璞還派遣司馬國璠去聯繫北魏,試圖讓魏軍躡劉裕大軍之後。

現在的情況是晉軍北線敗而南線勝,戰況變得複雜起來。如何利用南線形成的突破成為打破戰局的關鍵。

要利用南線的戰果,必須採取相應手段與南線配合作戰,劉裕主力所在潼關中路就得有所動作。此時,沈田子軍在南線的行動讓王鎮惡看到了戰機,步騎數萬會被沈田子所部千餘人擊潰,充分說明魏軍部署前重後輕,精壯士卒都配置在一線,與晉軍相持;在後方雖然留有數萬部隊,皆為老弱,且士氣不振、戰鬥力不強。據此他建議由他率領水軍從黃河入渭水,直襲長安。劉裕採納了他的建議,於是王鎮惡率水軍溯渭而上。這個方案是晉軍為打破當時潼關附近戰役均勢而採取的一個積極行動,利用自己的水軍優勢,從戰線中路沿水路插入魏軍後方,對魏軍薄弱的後方直接實施打擊,與晉軍在南線方向形成的突破相呼應,試圖以此一舉打破魏軍防禦體系,可以說是大膽而又出奇制勝。特別需要注意的是,在試圖對敵防禦體系,無論是前沿、縱深、後方實施打擊,所遵循的原則都是有敵方空隙可以利用。古代戰爭雖然形式上看起來只是平面戰爭,並不意味著無法取得立體打擊的效果。只是因為限於古時候的技術條件,很難從敵方防禦體系中空隙最大的空中、網路、電磁空間等實施突擊。這僅僅只是技術上的落後,而不是軍事思想上的落後。只要技術條件允許,古人一樣會對敵方防禦體系進行全方位打擊,此戰便是明證。所有不明白這點的人,不適合談論軍事。

王鎮惡軍出發後,正值後秦恢武將軍姚難由香城(今陝西大荔東)率軍西撤,王鎮惡跟蹤追擊。後秦主姚泓率兵由霸上到達石橋(長安城洛門東北),接應姚難;以鎮北將軍姚疆和姚難合兵守衛涇上(今陝西高陵境),迎擊王鎮惡軍。王鎮惡命將軍毛德祖率部攻擊,將秦軍擊敗。姚疆戰死,姚難逃回長安。東平公姚贊得知晉軍迫近長安,被迫率軍由定城退往鄭城(今陝西華縣)。劉裕大軍隨之逼近。後秦主姚泓見長安危急,自己尚有數萬軍隊,可以抗擊晉軍。遂令姚丕軍防守渭橋(長安城北),胡翼度軍防守石積(長安城東北),姚贊軍防守霸東(霸水東岸),姚泓自己率軍守衛逍遙園(長安城西)。八月二十三日,王鎮惡乘蒙沖小艦進至渭橋,棄船登岸。當時,由於渭水湍急,大部艦船皆被沖走。王鎮惡乘勢激勵部眾說:「吾屬並家在江南,此為長安北門,去家萬里,舟楫、衣糧皆已隨流。今進戰而勝,則功名俱顯;不勝,則骸骨不返,無他歧矣,卿等勉之!」[13]於是,身先士卒,率軍進擊姚丕軍。姚丕戰敗,姚泓率兵來救,被姚丕敗兵互相踐踏,不戰而潰。姚諶等皆戰死,姚泓單騎逃回宮內。王鎮惡軍由平朔門(長安北門)攻入長安城,姚泓與姚裕率數百騎逃奔石橋。姚贊得知姚泓兵敗,率眾往救,然而晉軍已做好長安城門防務,姚贊軍不得進,士眾皆潰逃。八月二十四日,姚泓率群臣至王鎮惡軍營投降,後秦遂亡。

七、綜述

縱觀劉裕滅後秦之役,在指揮上並沒有太多亮點,除了最後王鎮惡那下直搗腹心,然而卻順利滅亡後秦,達成戰略目的。這其實是戰爭的常態,我們中國的文人老是津津樂道「奇正變幻」、「出奇制勝」,好像非此不能勝敵,嚴重誤導了幾千年來的歷史。事實是正確的制定作戰計劃並按計划行事才是劉裕能滅亡的後秦的基礎。我們可以清楚的看到,正是嚴格執行作戰計劃,前鋒諸軍分進合擊攻克了洛陽,在這階段的作戰中,前鋒軍團的側翼和後背始終沒有受到威脅也是因為計劃中有強有力的後軍在實施保護,後階段側敵行動的成功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而王鎮惡等人不遵守計劃,擅自出兵攻打潼關,孤軍突出,差點破壞了全局。他們能成功等到劉裕大軍到來是僥倖的,根本原因在於後秦方面應對不力沒有抓住有利戰機。試想如果他們失敗,後世的文人還會稱讚他們當機立斷把握戰機嗎?肯定是指責他們違背劉裕節度,致有此敗。正因為劉裕滅後秦之戰是戰爭史上計劃組織的典範,所以把它列在本章第一節的位置,以提醒我們眾多的軍事研究者。

[]《資治通鑒晉紀三十七》

[]《宋書王鎮惡傳》

[]《北史叔孫通傳》

[]《資治通鑒晉紀三十九》

[]《資治通鑒晉紀三十九》

[]《資治通鑒晉紀三十九》

[]《資治通鑒晉紀三十九》

[]《資治通鑒晉紀四十》

[]《資治通鑒晉紀四十》

[]《資治通鑒晉紀四十》

[11]《資治通鑒晉紀四十》

[12]《資治通鑒晉紀四十》

[13]《資治通鑒晉紀四十》

文章有少量刪節,防抄襲。部分圖片來源於網路,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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