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民專欄丨想了解精神病人的世界？或許《地獄之刃》能幫到你

　　從各種意義上來說，

《地獄之刃：蘇紐爾的獻祭》

　　這從它兩極分化的評價就可見一斑——喜歡的人如痴如醉，不喜歡的則恨不得去手撕它的製作商Ninja Theory。

　　在我看來，這是一部拒絕妥協，且非常「任性」的作品。雖然它的音畫效果非常出色，給人一種商業大作的感覺，可它的內核卻極度「特立獨行」，甚至為了表達他們想表達的東西，不惜大幅度地犧牲遊戲性，把很大一部分玩家粗暴地拒之門外。

　　而他們想借用這個遊戲表達的，竟是一個

精神病

人眼中的世界。

1

精神分裂患者蘇紐爾

　　儘管類似《飛越瘋人院》、《十二猴子》這樣的電影或者小說早已涉及過有關精神病人的話題，然而遊戲作為新興的第九藝術，卻鮮有類似的作品。頂多出現一兩個「瘋瘋癲癲」的角色，比如《GTA5》里的老崔和《蝙蝠俠》系列的小丑，但你也很難說他們是真的「精神病人」。因為「精神病」其實是一個很嚴肅的病理學名詞，而非我們平常罵兩句「瘋子」那麼隨意。

《十二猴子》的兩個男主，一個被誤診為精神病人，一個本來就是精神病人

　　網路上對於精神病人的定義是這樣的：精神病人是指各種有害因素所致的大腦功能紊亂，臨床表現為精神活動異常的人。具體表現為感知覺、思維、注意、記憶、情感、行為和意志智能以及意識等方面不同程度的障礙。由於心理活動障礙，致使患者歪曲地反映客觀現實，喪失社會適應能力，或傷害自身和擾亂社會秩序者總稱為精神病人。

　　以這個標準來看，大腦中有無數種聲音在回蕩、眼前總是出現光怪陸離的幻覺、具有一定暴力傾向、且精神狀況極為不穩定的蘇紐爾，確實應該會被確診為精神病人。

　　而且根據相關精神病的定義，她罹患的應該是精神分裂症。這種病具體的表現就是幻視、幻聽和被害妄想——在遊戲里蘇紐爾的幻聽甚至嚴重到她會和這些聲音對話的程度，而「地獄」里的種種可怕的景象，其實也都是她扭曲的幻覺所致。經常被風吹草動嚇到的她，不僅僅只是簡單的敏感而已，而是被害妄想在作祟。她害怕突然從什麼地方竄出來可怕的東西把自己給殺死——在遊戲里某一關你需要控制蘇紐爾在一片漆黑的黑暗中行走，只能聽到不遠處似乎總有怪物的低吼聲，簡直把蘇紐爾的心理活動描寫得身臨其境。

　　為了探尋精神病人的世界，製作方Ninja Theory還專門拜訪了神經領域的專家，請他們來做顧問，這也是為什麼他們能把精神病人的心理狀態描繪得這麼活靈活現的原因之一。根據遊戲內自帶的開發日誌視頻，他們甚至還動用了ASMR的雙頭麥克風來營造出3D的環繞聽覺效果，就是為了最大限度地模擬出蘇紐爾腦子裡的那種聲音——我不知道現實中的精神分裂患者是不是和我有著相同的體驗，但至少這些聲音聽久了，我沒精神病也快被逼到有精神病了。

他們真的用了這種東西去錄聲音……

　　事實上，網路上真的曾有人分享過自己罹患精神病時期，眼前的世界究竟是一個什麼樣子。儘管我們和他們用眼睛看到的都是同一個物體，但通過他們的視覺神經傳到大腦之後就變成了另外一個版本，會變得非常光怪陸離，具象的物體會變成大片的顏色塊，或者是被拉伸成一個很抽象的形狀——就有點像喝醉了酒或者服用了致幻劑看到的東西一樣。

可能他們眼中的世界，就和這些抽象畫無異

　　經典AVG遊戲《沙耶之歌》里的主人公就是遭遇車禍後知覺神經受損，眼前的世界化作了一大灘散發著惡臭的腐肉，普通人說的話也變成了令人作嘔的低吼聲——儘管會有一些誇張的成分，但是這樣的設計卻是有一定理論上的支持的。

腐爛的世界和現實的世界，哪一個才是真實？《沙耶之歌》是一部很有深意的作品

　　至於幻聽，有些患者表示真的能聽見「不存在的聲音」在跟自己對話，甚至還幻想出了（當然他們自己不覺得是幻想出來的）一個人一直在陪伴著自己。蘇紐爾也一直認為死去心上人的靈魂在指引著自己——但那真的全部都是幻覺罷了。

　　在Ninja Theory看來，蘇紐爾的精神狀況雖然很不穩定，但是她腦中的幻覺和幻聽還是和現實世界有所聯繫的——比如她看到的地獄景象其實就是腦海中的幻覺和現實景象的結合，她聽到的聲音也基本都是在嘲笑、諷刺她目前所遇到的困境，勸她放棄等等。

　　不過對於現實中的精神病人來說，他們的思維可能已經非常跳脫，而且沒有任何邏輯性可言。可能他們前一秒還在說古埃及，下一秒的思緒就飄到了幾千米之外的南極圈。Ninja Theory之所以這麼設計，估計還是考慮到了遊戲的定位問題。《地獄之刃》做成現在這個樣子，已經非常有門檻了，如果還要更加跳脫、更加沒有邏輯性，那玩家真的就得罵娘了。而為了給玩家營造出沉浸的感覺，他們也沒有在畫面上放置任何的UI，因而那些「幻聽」就承擔了一般遊戲里提示的作用。而真實的精神病人所聽到的聲音，可能就不是這個樣子了。

2

難以治癒的精神疾病

　　蘇紐爾所患的精神分裂症算是精神疾病里最為常見的一種類型，國內的患病率統計可達6.55‰。可是絕大多數的精神疾病，它們的發病原因到現在都沒有完全研究清楚，因而也很難去完全治癒——因為你沒法對症下藥。

　　根據臨床上的統計，絕大多數的精神疾病其實都是遺傳病，發病原因在於基因；而少部分則是後天環境的影響，比如生活中遭到了重大變故，精神上受到了打擊，或者是因為毒氣和放射性物體的影響而神經受損。

　　和現實世界相反，文藝作品中為了更好地安排劇情，其實一般都會把主人公設計成遭到了重大變故所以才得的精神病。比如BBC迷你電視電影《神探夏洛克》第二季改編自《巴斯克維爾的獵犬》的那一集，男主人公小時候因為毒氣的影響，導致出現了幻覺，誤以為殺死自己父親的是一隻巨大的獵犬。爾後的幾十年來他一直飽受這種幻象的影響，對山谷里的獵犬深信不疑，直到最後才真相大白，殺死他父親的另有其人。

　　《地獄之刃》中也一樣，凱爾特族女主人公蘇紐爾所在的部落被維京人屠殺殆盡，自己的父母和心愛的男人都被殘忍地殺害，遭受到巨大變故的她精神狀態也變得不穩定起來。這從她隨身帶著心上人已經死去的頭顱，並且還時不時和他對話這種反常的舉動就可見一斑。

　　理論上來說，這些受到精神創傷而變得不正常的患者，在完全走出過去的陰影之後是有可能痊癒的。但是事情哪會有這麼簡單呢？絕大多數情況下，他們都會像《海邊的曼徹斯特》的主人公那樣，「道理全都懂，可就是過不好這一生」。

　　對於這些病人，如果僅僅只是心理輔導的話其實是很難去治癒的。心理輔導只是一種輔助，只能在他們精神狀態有所好轉之後才有效果。因為精神病人都覺得自己沒有病，反而會在病情比較嚴重的時候拒絕接受你的心理輔導。

《海邊的曼徹斯特》的核心思想就是：別掙扎了，大多數時候你會敗給你的心魔，哪有那麼容易走出來的？

　　對絕大多數的精神病患者而言，吃藥才是唯一的解決途徑。但由於精神類疾病還未完全探明病因，其實目前所用到的藥物也基本只是緩解癥狀，治標不治本罷了。哪怕有一段時間病情好轉，很快就會因為複發而再次就診。精神科醫生們常常把精神疾病複發，病人在「住院——回家——再次發病入院」的這個循環往複的過程稱為「旋轉門」。

　　和很多人的固有印象不同，精神病人並非全部都是「非常危險」或者說「非常嚇人」的。精神病院里一般分為開放式的住院區和封閉式的住院區。開放區的病人一般危害性較小，可能僅僅是因為抑鬱或者輕度的精神分裂而被收留在這裡治療。而封閉病院里的可能就會有較強的暴力傾向了，在發病時會造成危險。在收留這些患者的時候，醫生和護士都會仔細檢查他們身上有沒有尖銳的物品，以確保安全。而且哪怕做到這種程度，他們也會用毛巾或者打針時的針頭等去襲擊別人，所以在必要的時候，醫院也會用拘束帶去保證他和周圍人的安全，對身體無害的輕度電療偶爾也是會被使用的。

電療在治療精神分裂的時候其實是很有作用的

　　但總體上而言，精神病人並不可怕，根據很多在精神病醫院上過班或者實習過的人表示，其實那裡的環境並不壓抑，和大多數精神病人的關係也都非常好，並不是很多人想像的那樣。

3

結語

　　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在查閱精神病相關材料的時候，我越來越發現自己的某些特質有點像精神病人——比如思維有的時候會比較跳脫，比如喜歡胡思亂想一些壓根不存在的事物。

　　與其說我有當精神病的潛質，倒不如說精神病人只是把正常人的某些特質給極端化罷了。

　　事實上，絕大多數的天才，身上也或多或少帶有一些這樣極端的特質。而他們從數量上來說，不也是「不正常」的那一類？大物理學家牛頓晚年就變得瘋瘋癲癲的，而很多自閉症患者，不也都有著非常可怕的記憶力？

牛頓是歷史上能夠排到前五的物理學家，可晚年卻沉迷神學和鍊金術——天才和瘋子，似乎總是只有一牆之隔

　　總而言之，關於精神疾病，關於神經科學，關於人類的大腦，我們現在了解得還是太少。《地獄之刃》如果能引發你對這方面的興趣，那我想主創們的目標也就達到了。

　　只是有一點我想不明白，如果Ninja Theory真的是想表現出一個精神病人眼中的世界，那為什麼一定要用凱爾特大戰維京地獄這樣毫不相干的題材去展現呢？如果他們能把這個題材做得更純粹一些，我想這個遊戲的評價或許還能更高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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