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亞天然氣與管道論壇：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8月24日，清泉在俄羅斯莫斯科參加了為期一天的「東北亞天然氣與管道論壇執委會會議」。總體的感受就是兩個字：失望。
東北亞天然氣與管道論壇（Northeast Asia Gas& Pipeline Forum，NAGPF ）成立於1995年，最初由日本鋼鐵協會（目的是籌劃向待建的管道項目提供鋼管，吼吼，可見日本人戰略眼光和先見之明！）倡議，是一個由俄、中、日、韓四方參與的帶有行業協會和企業性質的國際性論壇，後來蒙古國也申請加入，變成了五方論壇。該論壇一般每兩年舉辦一次，在五個國家輪流舉辦。論壇執行委員會會議（Executive Committee Meeting）每年舉辦一次，一般在舉辦下屆論壇的國家召開，主要商討下屆論壇的會議主題和會議內容等事項。
稍有了解全球天然氣市場的人士都知道，長期以來，東北亞地區的天然氣市場呈割據狀態，「亞洲溢價」持續存在。而中日韓目前均是全球天然氣消費和進口大國，打造一個相對統一的天然氣買方市場，提升買方的議價能力，並進一步構建買賣雙方的協調機制，顯然就是NAGPF的使命和目的所在。這方面，清泉要說，日本人比我們更精明和具有戰略眼光，是他們首先發起成立NAGPF。當然，上世紀九十年代和本世紀初，日本是全球手掘一指的天然氣進口大國，在東北亞地區天然氣市場的影響力均要超過中國和韓國。長期以來，東北亞天然氣交易掛鉤的JCC價格（日本原油綜合指數JCC，JapanCrude Cocktail）實際上是日本市場的價格。
2017年本應召開第15屆NAGPF（第13、14屆分別在中國成都和韓國首爾召開），俄羅斯承辦。但由於俄方的原因，今年未能如期舉辦，只得延遲一年。24日的執委會會議，內容主要就是商討2018年論壇如何召開，同時四方代表（蒙方已連續兩年未派代表參加會議，原因不詳）分別在會上就本國天然氣市場和國際能源與油氣行業形勢進行分析和發言。
清泉感覺此次執委會會議的組織非常鬆散，一開始，會議主持人，俄方代表亞歷山大先生請大家全體起立，對不久前去世的俄方主席進行默哀。隨後，亞歷山大先生解釋了論壇為何要推遲一年召開。一方面是俄方主席的去世，導致俄方群龍無首，缺乏相應的協調能力和資源動用能力，導致會議的地點、預算費用等至今沒有落實；另一方面，俄方大談特談地緣政治的挑戰，特朗普上台後俄美關係持續緊張惡化，東北亞地區由於朝鮮挑事導致形勢緊張云云，論壇召開的外部環境變差，不得不推遲。
俄方建議明年NAGPF論壇放在伊爾庫斯克舉行。隨後，各方代表發表了各種的看法，提出一系列問題，總的還是希望俄方應全力籌辦好2018年的論壇，至於會議地點，希望還是在莫斯科、聖彼得堡等大家都方便的城市召開。俄方最後在會上希望大家群策群力辦好明年論壇，特別希望中方（中石油）出面協調，利用中石油與俄羅斯最大的天然氣企業——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Gazprom）的「特殊友好」關係，說服Gazprom支持該論壇的舉辦並在資金上給予贊助和支持。會議的後半部分主要是各方專家圍繞本國和國際天然氣市場進行發言和研討。
清泉此次只是作為「旁觀者」和所謂「外部專家」身份參加此次執委會會議。深切感受到NAGPF當前面臨的形勢比較尷尬，原因何在？清泉這裡試作分析，一家之言，歡迎業內專家拍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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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方「不積極」是導致NAGPF推遲召開的主要原因。就拿此次執委會會議來說，俄方參與人士大多是大學教授、研究院和個別油氣公司的代表，而且是已經退休的人士，前述那位主持人就是剛剛從Gazprom退休不久。相比而言，日方是田中伸男（國際能源署前署長）領銜的8人團隊，田中先生無論在日本還是國際能源界依然擁有較強的影響力；韓方是KOGAS（韓國天然氣公司）的副總裁級代表參加；中方也派出了國家高端智庫負責人（中國石油經濟技術研究院院長）領銜的團隊參會。可以看出，俄方對於此會的確有點「三心二意」。其實，除了俄方主持人提到的上述「客觀」原因，清泉以為，還有兩點不可忽視：一是俄方作為五方裡面唯一的資源供應方（賣方），其實是不希望其他四方達成相對一致的買方同盟關係的，因為這樣一來，俄羅斯的戰略主動和議價能力就會大大降低。實際上，俄方是希望以「雙邊」而非「多邊」的形式來與東北亞各消費進口大國打交道。另外，還有一個原因是，Gazprom作為俄羅斯乃至全球最大的天然氣企業，希望直接與中石油、KOGAS這樣的戰略買家打交道，而不需要NAGPF這樣的「中間環節」。Gazprom每年十月左右均會舉辦一個大型的國際天然氣論壇，所討論的主題基本上與NAGPF差不多。因此，Gazprom支持NAGPF的動力明顯不足。可以看出，作為一個具有行業協會性質的國際論壇，政府不重視、企業不買賬使得NAGPF的地位不尷不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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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方的價值取向和戰略需求迥異，導致NAGPF難以推動形成實質性成果。眾所周知，東北亞地區是全球地緣政治和安全局勢最不確定、面臨最高潛在風險的地區之一。歷史上，中日、中韓、日俄、中俄積怨甚深。這也是NAGPF雖已經過20多年的發展，但到目前為止作用發揮依然十分有限的主要原因。東北亞地區中日韓三方的天然氣市場一體化進程依然任重道遠，中日韓俄蒙五方就更難協調了。目前看，在可看得見的未來，NAGPF尚不具備形成類似北美自由貿易區（NAFTA）或歐盟那樣的一體化的市場體系，甚至連打造出東南亞國家聯盟那樣的次級市場體系的難度都很大。而且，當前及今後一個時期，是東北亞地區矛盾和衝突頻發的敏感時期，各方之間的能源與經貿合作較大程度上要受到政治氣候的掣肘。
這裡需要強調的是，一直以來，中國在支持和參與NAGPF上的力度較大，承辦NAGPF的水平、層次和效果也是最好的。清泉判斷，中日韓三國的天然氣企業界和行業協會是希望在東北亞形成相對統一的、一體化市場體系的。但在構建未來這個市場體系過程中，中日之間如何協調和平衡，是一個難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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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時期新階段，NAGPF亟需充實新主題新內容。此次執委會會議，有代表認為， NAGPF現在面臨的外部形勢與10年前迥然不同。10年前，或者5年前，東北亞地區與俄羅斯之間的合作主題、合作熱點是跨境石油天然氣管道談判和建設。那一時期，東北亞及俄羅斯地區的跨境天然氣管網基礎設施尚不成熟，天然氣管道設計、建設和運營自然而然成為NAGPF的討論重點。而現在，這一地區大型跨境天然氣項目已經完工或接近完工，塵埃基本落定，各方之間一下子找不到共同感興趣的話題了，導致NAGPF面臨著尷尬局面。
對此，清泉深以為然，NAGPF當前缺乏各方共同感興趣和積极參与的話題，NAGPF所研討的範圍亟待擴展。實際上可以在天然氣價值鏈的擴展上做點文章。比如，各方可以在天然氣利用、城市燃氣、天然氣化工、行業標準對接等方面進行有效的溝通探討；再比如，除了管道氣，關注重點可否包括LNG領域，如何推進東北亞地區LNG市場獲得相對穩定和廉價的供應等等。從而為政府和企業提供有價值的、有預見性的諮詢建議報告和業務發展建議報告。
說了這麼多，NAGPF還有無存在必要？答案是肯定的：NAGPF還得繼續辦下去。畢竟，各方需要一個平台進行交流和表達訴求，需要對一些長遠性的、戰略性的問題提前交換意見。但必須對NAGPF重新進行定位，尋求新的方向和著力點。比如，可以將NFGPF和中國的「一帶一路」建設倡議和俄羅斯提出的「歐亞經濟聯盟」相結合，多在「政策溝通」、「貿易暢通」和「民心相通」上下功夫，等等。
真心希望NAGPF順利度過當前的艱難期，以後越辦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