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娛樂 > 一部素材全部來自監控視頻的電影,想要探討真實的意義

一部素材全部來自監控視頻的電影,想要探討真實的意義

《蜻蜓之眼》是藝術家徐冰首次執導電影。這部沒有攝影師和演員、素材全部取自監控攝像的電影在國際上引起了不小的反響。

在 8 月結束的洛迦諾國際電影節上,《蜻蜓之眼》獲得了費比西獎(國際影評人獎)一等獎、天主教人道主義獎特別提及獎、青少年評審團獎等多項大獎。

《蜻蜓之眼》的劇情主線是由一位名叫「蜻蜓」的經歷整容的女人串起來的。「蜻蜓」這個名字一語雙關,既是女主的姓名,也藉助有上萬隻複眼的蜻蜓隱喻監控錄像。之所以有整容發生,是因為它包含了變化的元素,能夠彌補公共攝像資料中非連貫素材無法推進劇情的局限。

在評論道這部電影時,西班牙《世界報》發文稱:「 徐冰用他挑選出的這些影像的粗礪度震撼了我們,他的剪輯精湛無比,儘管用它們來形成一段敘述略顯拙感,但它同時又展示出令人嫉妒的精細,特別是在那些指引我們反省和沉思的時刻:從個人在這個暴力的、不體面的世界的身份和沉重感,到作為整體的邪惡的邊界」;瑞士洛迦諾國際電影節官方雜誌《Pradolive》則說:「這部影片迫使觀眾去懷疑對真實的定義。」

《蜻蜓之眼》海報

《Pradolive》的評價暗合了徐冰製作這部電影的初衷。

雖然這是現任中央美術學院副院長、62 歲的徐冰第一次試水電影媒介,但《蜻蜓之眼》和徐冰之前許多其他藝術的思路和主題類似:它們創造力都是來源於對生活的關注,也都希望以提出問題的方式啟發受眾的思考。

徐冰的成名作《天書》,由 4000 多個他自己設計、刻制、印刷的偽漢字組成,這些並不存在的漢字讀不出任何內容。他希望藉此探討、打破以及重建人們的思維方式——後來把英文用中文來表達的《英文方塊字書法》也是如此。

徐冰的另外一部作品《何處惹塵埃》則是他在紐約生活時,對「911」事件的反應。「911」後的第二天,徐冰走出布魯克林工作室的一剎那感到了世界的一種失衡,「我感到視線中缺失了什麼,原來,已經習慣了的生態關係被改變了。」

徐冰隨後到曼哈頓的下城收集了由於雙子塔倒塌而引起的塵埃。「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的詩句後來啟發他用收集的那包灰塵製作藝術裝置。他想藉助雙子塔的倒塌,探討秩序以及變化。

「我一直主張我整體的創作思路或者說靈感的來源,並不是從藝術系統本身獲得的,」徐冰說,《蜻蜓之眼》在創作上更多的只是媒介本身的轉變。「因為藝術系統舊有的這些風格、流派、藝術表現的手法都是那個時代的藝術家用來說那個時代他想說的話而創造的語言。但是我們今天的人要說今天時代的感受,所以一定是過去人沒有說過的話。要把說的話說好,必須要找到一個新的語言才能把今天要說的話說得更到位和更有感覺。」

「比如說到《蜻蜓之眼》,如果是比較習慣從藝術形式本身來判斷藝術的人,就會質疑,徐冰怎麼又做電影去了?但其實在我看來任何形式對我都是語言和工具。我覺得都是可以被借鑒和重新組裝的,用新的方法使用的。」

早在 2013 年徐冰就有了用監控錄像做電影的想法,當時他受到的是法制電視節目中監控畫面的啟發。之後他開始通過朋友收集影響資料。拿到的第一盤錄像沒有聲音,畫面發生在一個住院處的停車場。徐冰嘗試著為影像中的人安插對話、編造情節。「從這之後我就非常興奮地認定,這個想法一定成立,只要有足夠的監控資料和畫面。但是當時很難尋得,我就停止了。」

隨著公共監控影響資料近年來的豐富,徐冰又重啟了這個項目。他在採訪中提到過這麼些數字:截止至 2015 年的統計,世界上有超過兩億六千萬監控攝像頭在工作中,並以每年 15% 的趨勢增長著。

相比其他的電影,《蜻蜓之眼》製作的過程變數更大,因為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現什麼樣的素材。劇本和素材之間是一個不斷來回磨合的過程:有的時候是情節找不到視頻素材需要修改,有的時候則是需要根據影像資料補充新的情節。

「開始我自己寫劇本,但是後來我發現,劇本是電影中非常核心且專業的一環,所以後來請了張撼依來寫劇本,最終是由翟永明完成的。」徐冰說。

最終,從上萬小時的公開視頻資料中,徐冰和他的團隊剪出了這部 90 分鐘的電影。

除了監控與真實,影片中還觸及到了很多社會話題,比如暴力、性騷擾、寺廟世俗。這些也都是徐冰希望藉助《蜻蜓之眼》引發關注和討論的話題。

對於這樣一部前無古人的作品也不是沒有質疑的聲音。包括《好萊塢報道者》在內的一些影評認為,電影表現出來的方式並沒有太多的可信度。

「實際上這個電影,我本身就是想提出很多問題,可能像影評說的觀眾會覺得不真實。但它的有意思的地方和其矛盾性在於,這個電影的每一幀畫面都是真實發生的,而其他的電影(劇情片)每一幀都是拍出來的,演出來的,」徐冰說:「這個就讓我們思考更深的問題,什麼是真實?所有都由真實畫面構成的電影真實感在哪?所有都是經過安排、被演出來的電影,它與真實的距離又是在哪?這些都是非常值得我們深思的。」

關於這部電影的歸宿,徐冰說團隊正在爭取讓電影在院線上映,「我們現在在爭取院線上映。這個電影不是用正常的手法製作的,而且它有一點戲仿正常電影大片的意思,如果它能有一個正常電影的去處或結果,這個電影的張力會更強。很多人,包括國際上,對這個電影非常好奇。我覺得這個電影主要的受眾群體應該是文藝青年和年輕人以及做社會學的人。當然,與網路發生關係的群體,也有可能會對這個電影有特殊的興趣和好奇。」

戲仿大片的元素之一,是《蜻蜓之眼》在開頭就出現了「龍標」的片段,這也是從公開視頻資料中獲得的。


我們還同徐冰聊了更多

X=徐冰

Q:看到過您之前的講座,談到說藝術家就是創造力來源是對生活的關注。這次的電影作品是延續了這個思路,只是換成了電影這個媒介?

X:對。我一直主張我整體的創作思路或者說靈感的來源,並不是從藝術系統本身獲得的。因為藝術系統舊有的這些風格、流派、藝術表現的手法都是那個時代的藝術家用來說那個時代他想說的話而創造的語言。但是我們今天的人要說今天時代的感受,所以一定是過去人沒有說過的話。要把說的話說好,必須要找到一個新的語言才能把今天要說的話說得更到位和更有感覺。這個其實是新的藝術表現手法出現的一個來由。

所以我主張藝術家不要只是在藝術形式本身弄來弄去或者說分辨來分辨去。我覺得其實沒有特別大的意義。我覺得那樣的藝術家不會太有出息。我覺得這個系統本身沒有的東西一定是這個系統之外的。這個系統之外就是世界和社會的現場。我總覺得,藝術家應該懂得如何把社會現場所聚積的創造力和能量轉換成你自己創造的靈感。因為社會或者世界現場的定義是永不停止而且是無限的。比如說到《蜻蜓之眼》,如果是比較習慣從藝術形式本身來判斷藝術的人,就會質疑,徐冰怎麼又做電影去了?但其實在我看來任何形式對我都是語言和工具。我覺得都是可以被借鑒和重新組裝的,用新的方法使用的。

Q:那您個人第一次操作電影是什麼感覺?

X:電影確實是我過去沒有做過的,是第一次。體會還是很多。因為電影性質和當代藝術不同。比如說,電影是一個流動的表述,它給觀眾規定了一個時限,在這個時間段你能看到什麼就看到什麼,如果你沒看到,它就過去了。所以在和我的團隊、編劇的工作過程中,我也一直在發現他們工作的方法和著力點。藝術是放在那裡,觀眾想看多長時間就看多長時間,所以在創作時候的著力點更注重在這個狀況中的材質和表達本身。

另外一點是,這個電影確實在電影史上沒有人使用過的一個方法。所以即使我們的團隊有包括電影在內很多領域的專家,但他們也沒有現成的經驗來處理這樣製作的電影。比如我們的電影沒有一個攝影師、沒有演員,而怎麼樣沒有攝影師和演員來做一部劇情長片(他們並沒有經驗)。再有就是,雖然沒有攝影師,但是只要是上傳到網上的監控錄像其實都成了我們的攝影師。這些豐富的材料怎麼使用,怎麼推動劇情向前,都是特殊的課題。

Q:回過頭來看,這個電影有遺憾或者可以完善的地方嗎?

X:常年做電影的人都有一個總結,就是電影是一個遺憾的藝術。它一定是有遺憾的和沒有到位的部分。但是就我們幾年下來為此工作的這個電影來看,我覺得我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讓遺憾降到最低。

我對作品一直是非常苛刻的。我喜歡做有挑戰和難度大的,別人可能認為不可能,但如果我看到中間有一線縫隙可以通過使之成為可能的時候,我就會全力以赴,而且會抓住各個方面對此事有幫助的因素,每一個部分都不要浪費,讓它相互啟發、提示和補充,從而讓整體走到最遠。這裡面有遺憾,因為電影和個人的創造是不同的,它牽涉到各個環節。

Q:之前收集了那麼多資料,還有沒有打算做一些其他的項目?

X:這些東西都是不能夠計劃的。國外的評論也提到,在監控網路更發達的下一個階段,這種手法能不能成為一種被更多人使用的方法,這個他們認為是不得而知的。我個人來說,如果有更多想表達的,那也是有可能的。

我在做電影的同時,也一直在做其他藝術的創作和展覽,在國際上有 20 多個展覽同時進行,不光是個展,還有聯展等。作為一個藝術家,或者說一個希望一直保持創造力的人,我其實一直在活動。製作電影的過程,同時是我們思想不斷開掘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也會有對下一個階段工作和去向的考慮。

但這個(計劃)現在還沒有做,沒有做的話,說就沒有意義。藝術家要做的東西,或者要探尋的東西,其實有的時候並不是那麼明確和清晰,但是他會意識到有東西在吸引他。這個東西是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從而才會去探尋,用藝術、視覺或者其他去表達。

Q:從您個人的角度和經歷出發,是怎麼理解當代藝術的?

X:總的來說,我覺得當代藝術這個新的表達是非常了不起的。當代藝術比起其他的藝術形式,比如油畫或雕塑,它是一個非常年輕的領域,因為它的發展歷史並不長,而且以自身不斷變異的方式不斷向前滾動。其實目前人類並沒有足夠的時間和經驗來判斷當代藝術到底是什麼。

這個領域可以說是一個並不成熟,還在不斷發展的領域,但是另一方面,這個領域與整體藝術的關係,是囊括在舊的、古典的藝術體系之中的。不管它是多當代的藝術,最後都要進入古典的、美術館的展示體系,比如雙年展。這種體系,是一個古典的、城堡式的、以地方為中心的體系。它與當代人和未來的方式有點相互違背。未來的方式是發散狀的。

這裡面有很多值得考慮的東西,比如我們概念的當代藝術是不是能平行地成為表達當今這麼複雜的世界的一個有效手段。事實上,當代藝術系統本身的創造力,要我看遠遠跟不上時代和社會的創造力,雖然我們都認為當代藝術已經是最有創造力的了。

我一邊做著當代藝術,一邊在反省當代藝術和人類文明發展至今的關係和它的局限性。為什麼我對《蜻蜓之眼》那麼感興趣,是因為我在尋找一種與當代文明相匹配的工作方法。比如我一直說,我們沒有一個攝影師,但全中國只要上傳到雲端的人,都成為了我們的攝影師。這就像滴滴打車的系統,這個系統沒有一輛車,但是全城的車都在給它工作。這就是與當代文明相匹配的工作方法。

題圖來自upslash、文中圖片由徐冰工作室提供

喜歡這篇文章?去 App 商店搜好奇心日報,每天看點不一樣的。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深夜徐老師 的精彩文章:

奇葩的穿幫鏡頭,導演你是認真的嗎?太尷尬了,但鹿晗的卻讓迷妹們臉紅心跳
六小齡童原班人馬電影版《西遊記》,能否破《戰狼2》記錄?
迪士尼電影細節!公主們令人大跌眼鏡的背後故事
除了《敦刻爾克》,9月可看的至少還有6部
敦刻爾克:一場以勝利告終的「失敗」

TAG:深夜徐老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