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碧波：「當時進寨子是冒著生命危險的」

1956年，大規模的少數民族社會歷史調查全面啟動。

作為少數民族社會歷史大調查的參與者之一，譚碧波曾負責組織雲南民族志電影的拍攝，並撰寫了多部拍攝文學腳本。雖然已經過去許多年了，但回憶起上世紀50年代的民族大調查，譚碧波仍然歷歷在目。

譚碧波。

譚碧波說，當時調查的浩大陣容讓他印象深刻：「雲南的民族大調查分3批進行，1956年至1957年上半年第一批，主要針對當時社會形態比較原始的佤族、景頗族、獨龍族進行調查；第二批是在1957年下半年至1958年上半年，對拉祜族、哈尼族、彝族、傣族、壯族等較大的民族進行了調查；1958年之後，還陸續針對其他的民族進行了調查，涉及到傈僳族、怒族、納西族、白族、德昂族等。最大規模的調查是在1958年前後的第二批，當時北京派來了好多專家和學生，雲南從各個崗位抽調、借調人員組成了兩三百人的隊伍。」

搞文藝出身，加入了雲南民族調查

晚年的譚碧波。

譚碧波並非搞民族工作出身。他從上初中時開始，就受到民主、自由、博愛、平等等新文化思潮的影響，嚮往著一個民主、自由而強大的新中國。在國難深重的年代，他追隨孫中山，尋求救國之路。蔣介石掌權以後，他三度從部隊跑出來，尋找真正的革命力量，最後終於來到了延安，找到了共產黨，盼來了全國的解放。

新中國成立以後，曾經做過蒙古族調查的譚碧波回到雲南，在雲南省文聯從事文藝工作。1956年7月間，雲南成立了民族調查組。他回憶說：「調查組成立以後到處爭取人員，充實力量，在雲南的文化單位、教育部門又抽調了很多同志加入到調查組的隊伍里。我是搞文藝的，省里認為創作少數民族題材的文藝作品很重要，於是，我也就加入了雲南民族調查組。」

當時有些邊疆地區的少數民族對外人還十分戒備，缺乏與外界的交流，隔閡很深，調查組想進到寨子里非常困難。於是在調查組進入之前，邊疆地區還成立了民族工作隊，進行了長時間的疏通，有的地區疏通工作長達一年之久。

民族工作隊的任務就是做好事、交朋友

「當時的工作辛苦得很、艱苦得很。」譚碧波回憶說，民族工作隊的任務就是做好事，交朋友，要與少數民族群眾同吃、同住、同勞動。工作隊每到一處，就先聯絡少數民族的上層代表人物，對他們進行思想宣傳，告訴他們現在共產黨來了，跟國民黨不是一回事。為了幫助少數民族群眾發展生產，工作隊給少數民族地區送去了鹽巴、布匹、鐮刀、斧頭，這在當時都是少數民族群眾急需的物資。工作隊還幫少數民族群眾進行生產勞動，為他們看病，給他們送葯，教他們養家畜、耕地、使用農具。他們還在村寨里成立了衛生所，開辦識字班，建學校……

譚碧波說：「當時進寨子是要冒著極大生命危險的，有些寨子交通不便，地勢險要，甚至有同志還被當時保有獵頭習俗的佤族殺掉了。到了民族地區，不但要先學習一些少數民族語言，還要適應當地少數民族的飲食習慣。工作隊辦好了學校，孩子們今天去了，明天又不來了，老師再去挨家挨戶背回來。連誰家有人去世，同志們都幫著抬。為了疏通與少數民族群眾的關係，工作隊的同志們克服了巨大的困難，他們都是英雄！」

經過民族工作隊的疏通交流，少數民族同胞了解到共產黨確實與「舊漢人」不一樣，這才敢打開寨門，迎接調查組。第一批調查組於1956年8月下到各個村寨，經過4個月的考察，對佤族、景頗族、獨龍族3個民族有了較為全面的了解，獲得了第一批調查資料。

譚碧波介紹說，當時的民族調查主要針對少數民族的社會形態、生產關係、歷史文化、觀念信仰等方面。那時雲南的各個民族從原始社會到封建社會，涵蓋了多種社會形態。他與同事們一起，寫出了調查報告，並向調查組彙報。

為民族志電影撰寫劇本

佤族地區的孩子。

雲南民族眾多、社會形態多樣的情況引起中央的高度重視，全國人大和國家民委決定在雲南開展更大規模的調查，並且在調查基礎之上拍攝民族志電影紀錄片。由於譚碧波曾經專門學習過電影劇本的創作，於是接受了任務，放下其他工作，潛心撰寫電影腳本。

《邊疆民族紀實》系列民族志電影紀錄片的腳本就這樣誕生了。從佤族、景頗族到獨龍族，譚碧波創作了最初的幾部腳本之後，卻在反右傾運動中被錯劃為「右傾分子」而被迫停止了工作，許多已經開拍的片子腳本中並沒有保留他的名字。

由於當時文藝創作人才稀缺，會寫腳本、劇本的人並不多，儘管被劃為「右傾分子」，為了影片的順利拍攝，在傣族、苦聰人、摩梭人等其他劇本創作中，譚碧波都煞費苦心地進行創作與修改。

民族大調查結束後，雲南省的民族工作者們撰寫了不下2000萬字的調查報告，許多人口較多的民族有了自己的民族史民族志，一些人口較少的民族也有了民族史志合編。

昔日調查成果，成為今日研究的重要素材

怒江地區，溜索過江。

當年帶著那些沉重的設備跋山涉水終於拍攝完成的珍貴影片，如今影像雖已變得有些斑駁，但作為民族大調查的重要成果，它們至今為研究我國少數民族提供著重要的素材。這些千古流芳的電影里，有些並沒有留下譚碧波的名字，當年他辛苦收集來的資料也在「文革」時遺失，但不可否認的是，在民族大調查過程中，譚碧波是一位功不可沒的貢獻者。

2005年，在雲南省文聯黨組的關心、支持下，譚碧波的第一個民族志電影腳本——《邊疆民族紀實》以及《佤族原始社會》、《獨龍族原始社會》、《景頗族原始社會末期》，連同與人合作的《苦聰人野居原始家庭公社》、《西雙版納傣族農奴社會》、《永寧納西族的阿注婚姻》等腳本，終於以《二十世紀五十年代雲南民族社會歷史紀錄片腳本彙編》為題目，由中國戲劇出版社結集出版。

譚碧波的兒子、在雲南大學東亞影視人類學研究所工作的譚樂水，循著父親的足跡，扛著攝影機行走於各個民族地區，記錄著少數民族的社會狀況，成為新一代的民族學、人類學學者。

來源：中國民族報 作者/ 郭彥辰

監製/孫雅莉統籌/肖靜芳編輯/王甜製作/彭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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