闞烽：為你高高舉起的手臂
闞烽，男，1974年生。北興農場中學體育教師，兼足球教練。愛好廣泛，尤愛文學。工作訓練之餘，喜歡讀書、學習。偶來靈感也班門弄斧的寫幾篇所謂文章，零星見報。
二零一七年夏季的第二個足球賽事因為我們未能進入佳木斯分區賽的決賽而告一段落了。但我並不後悔我在比賽關鍵時刻做出的決定，每當想起這件事，那隻高高舉起的手臂便讓我心境坦然，沒有任何遺憾。
說起來，這個暑假我們這支農場中學的足球隊收穫還是蠻大的。我們先是在七月十三日的紅興隆管理局中學生足球比賽中力克上屆冠軍而奪魁，之後只經過一天的休整，即代表紅興隆管理局奔赴佳木斯市參加黑龍江省校園足球四級聯賽佳木斯分區賽。我為我們的球隊能讓我們北興農場的名字響徹在佳木斯賽區的天空上而倍感自豪。要不是輸掉了那場半決賽，此時，我的球隊應該正馳騁在省城哈爾濱的賽場上。故事還得從那場關鍵的比賽說起。
經過三天的努力拚搏，我們先後戰勝寶清縣、七台河市和佳木斯市的強隊，以三勝一負的成績艱難出線躋身四強。因為進軍省里的參賽名額只有兩個，所以只有進入決賽才能圓夢省城。7月19日，爭奪進軍省城資格的半決賽開始了。我們的對手是佳木斯市的冠軍球隊，不出所料，這支隊伍實力確實強大。他們一開場就擺出了四三三的進攻陣型，開場不到10分鐘就先下一城1：0領先我們。我們迅速改變戰術調整了部署，小隊員們雖然都拼紅了眼，但他們堅定的執行了我們教練組的賽前安排，不慌不亂沉著應對，終於在下半場抓住一個前場自由球的機會，由兩名隊員密切配合打進了一粒精彩的進球，將比分扳成了1:1平。直到終場雙方再無建樹，比賽被拖入了殘酷的點球大戰。
前五輪互射點球打成了3:3平。點球進入一球決勝制階段，即一旦一方罰進點球而另一方罰失，那麼罰進點球的一方獲得勝利。結果第六輪點球再次打成平局，球場上的氣氛達到了白熱化的程度，對方的球迷都喊破了喉嚨。看著中圈裡還未踢點的四名隊員，我在場邊大喊：「誰踢第七個？」可是沒有回應。我最清楚他們此時的心境，強烈的求勝欲和對怕失球的極度恐懼形成的巨大心理壓力折磨著這群稚氣未消的少年。但，這就是成長之路啊！我再喊一聲，然後把目光鎖定在我希望他能站出來的那名隊員身上。就在這時，後衛郭銀龍高高舉起了手臂，「教練—我來！」聽到他響亮的回答，看著他高舉的手臂和熱切的目光，我的心咯噔一下，涼了半截。我對自己說：「完了！」
郭銀龍腳法一般，入選校隊完全是看中了他那股子不惜體力的拼勁。這場比賽要不是主力後衛累抽筋，這陣子他還在替補席上呢。腳法糙也沒什麼，關鍵是別看他要速度有速度，要個頭有個頭，可他的心理素質實在差得很。平時訓練點球時，面對與自己朝夕相處的守門員他都踢不進去，這麼重要的比賽，決定球隊命運的關鍵時刻他能行嗎？
可是那隻高舉在空中的手臂像一面旗幟，異常堅定的飄揚著，那熱切期盼的目光讓我無法迴避……聽隊員們講過他在班級學習成績靠後，嘴笨膽子又小，是同學們的「開心果」……有一次我聽見一個初三的隊員意味深長的說，郭銀龍也就在足球場上才像個男生，他就指著這個活著呢……
「教練，我能去嗎？」
所有隊員都看著我，我咬咬牙，一揮手，郭銀龍便風一樣沖向了罰球點。
如我所料，球飛了。我們輸掉了比賽，失去了進軍省城的機會。在對方球員潮水般的歡呼聲中，我給退場的每一名隊員深深的擁抱。我扒在他們滿是汗水的耳邊輕鬆的說：「沒事兒，還有明年呢。明年咱從頭再來！」
郭銀龍最後一個走向我，他不說話，眼淚噼里啪啦的落在我的後背上。我摟著他一如他抱著我。那一刻我在心裡問自己：如果他是為了能進校隊踢球而每天往返在連隊與學校之間堅持訓練的我的兒子，我該如何打造他呢？我肯定會給他更多的上場機會讓他快速的成長，讓他如早上八點鐘的太陽一般由內到外都燦爛，讓他如演說家般自信，讓他帥氣，讓他成為學習尖子......我強忍住撲簌簌的淚水，我說：「小子你記住，天下最小的是事兒就是把點球踢飛了。但是天下最難的事兒就是相信自己，突破自己，戰勝自己。相信我，今天你敢主動站出來，你就已經是一個有擔當的男子漢了。以後要好好學習，好好踢球，再也不要讓人小看了。」
「嗯唔——」
我聽見郭銀龍長出了一口氣，就放心大膽的哭起來了......
帶隊安全返回農場的第二天晚上，我們教練組的幾位成員坐在一起總結這次外出比賽的得失。當我說到那場球的時候，大家都禁不住潸然淚下。是啊！對於一個球隊來說，球，有的是機會踢，輸了明年可以再來。可是對於像郭銀龍這樣嚴重缺乏自信的孩子來說，青春只有一次，成長豈能再等？他勇敢的舉起的手臂就是一支青春的賭注，如果我拒絕了他，視而不見的叫別人去踢，或許球隊能夠獲勝，可是對於他來說，輸掉的不僅僅了一次千載難逢的成長機會，也許連青春也輸掉了，永遠的成為一個沒有自信的人。
那個晚上，我們談到很晚，我們吼著《追夢赤子心》喝了很多啤酒。為我們越來越成熟的球隊，越來越自信的隊員，為我們既要抓訓練還得抓學習的瑣碎工作，為那隻高高舉起的手臂，也為我們自己，為我們對青少年足球事業的執著追求和默默堅守而匆匆逝去的青春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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