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黃金時代》去旅行，探究蕭紅一生謎團

跟隨蕭紅的足跡，體驗「大歷史」的真相：

一、呼蘭河

「我家有一個大花園，花園裡明晃晃的，紅的紅，綠的綠。花開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蕭紅筆下家鄉呼蘭河的花園，如同魯迅先生的百草園，雖然荒涼，卻充滿小蕭紅與祖父嘻嘻哈哈的樂趣。其實呼蘭河對蕭紅而言，除了疼愛她的祖父帶給她短暫童年歡樂外，更多記憶是難熬的：早逝的母親、嚴肅的父親、苛刻的祖母……所以她才會決絕地出走，會對弟弟張秀珂說：「那樣的家我是不能回去的。」

二、哈爾濱

哈爾濱是蕭紅自由意識成長的起點，是她一生中最困窘交加的囚籠，卻也在此綻放最熾熱璀璨的火花：這裡是二蕭宿命般相逢並相愛的地方，是此後蕭紅屢屢用深情筆觸回憶的地方。被未婚夫汪恩甲拋棄困在東興順旅館，在商市街與蕭軍同居，遭遇生命中第一位情敵陳涓……伴隨蕭紅視角的轉移，我們經歷松花江決堤後的「水城」，看到雪夜放聲高歌的東北作家群（二蕭，舒群、白朗、羅烽等），嘗到黑列巴蘸白鹽、豬頭肉就酒，還有俄國女茶房、大夾袍、冰場滑冰，哈爾濱是如此生動而鮮活的美。

三、北平

北平（也就是現在的北京）對蕭紅而言，是「出走的娜拉」時代。在和汪恩甲同居前，蕭紅曾拋下這位未婚夫，與已結婚的表哥陸哲舜出逃到北平，在女師大附中讀書，大膽尋求自己的「真愛」。結果是，貧賤夫妻百日哀，陸家震怒下斷絕了陸哲舜的經濟來源，陸悄然歸家，蕭紅也從北平落魄而回。當天半夜，被私奔事件弄得聲名狼藉的張父下令舉家離開呼蘭河，悄然遷往老家阿城鄉下……

四、青島

二蕭在哈爾濱經朋友幫助自費出版第一本作品合集《跋涉》，因此登上滿洲國政府的黑名單，被迫離開哈爾濱，來到美麗的海濱城市青島。它給了蕭紅成年後幾乎僅有的安寧、無慮的短暫時光，成為兩部名著《麥場》（後改名《生死場》）、《八月的鄉村》誕生地，並因一封信架上二蕭與魯迅先生友誼的橋樑。1934年11月初，因好友舒群被捕和《青島晨報》結業，同人星散，二蕭離開青島。

五、上海

上海是二蕭和魯迅、許廣平先生相遇的地點，經魯迅先生引薦，他們還結識了茅盾、聶紺弩周穎夫婦、胡風梅志夫婦等。在語言不通、風俗兩異、親朋全無的上海，這對流亡關內的東北青年以其創作才華和率真性情成為上海文人終生摯友。魯迅更對他們關懷有加，除支持蕭紅出版成名作《生死場》並為其寫序外，甚至還指點起蕭紅穿衣配色的小細節。在此，蕭紅還發表了《八月的鄉村》，完成自傳型抒情散文集《商市街》，成為1935年前後聚集在上海的「東北作家群崛起」（舒群、羅烽、白朗、端木蕻良等）文學事件中，名字最為耀眼的一人。

1936年之於蕭紅卻是多事之秋，隨陳涓來到上海，二蕭情感產生巨大裂痕。埋首寫作的蕭紅一個人游遊盪盪去俄國菜館吃便宜飯，電影中甚至出現蕭紅徑直將煙頭燙在手腕的畫面。心中苦悶無處宣洩，蕭紅只能天天跑去生病的魯迅家，在前廳一坐就是半天，身體與精神越來越差。通過魯迅認識的朋友黃源建議蕭紅到日本修養，安心寫作，他的夫人許粵華在日本留學可以照顧她，蕭軍去青島，倆人暫時分開一段時間。二蕭最終做了決定。1936年7月15日晚，病中的魯迅在家裡為蕭紅設宴餞行，許廣平親自下廚制饌。不曾想，當晚一別竟成訣別……

半年後自東京歸國後，等待蕭紅的不是小別勝新婚的甜蜜，而是難堪的緋聞：蕭軍與許粵華的桃色戀愛。儘管蕭軍對此作了了斷，但二蕭私下爭執不斷甚至偶爾發展到家暴的程度。期間，蕭紅短暫出走北平，再歸滬後二人關係重顯融洽平靜。眼看上海即將陷落，二蕭一同前往武漢。

六、日本東京

漸漸熬過獨在異國的苦寂，蕭紅寫下了散文《孤獨的生活》、長篇組詩《砂粒》、短篇小說集《牛車上》等作品。1936年10月19日魯迅先生逝世，噩耗輾轉傳至蕭紅耳中已是三日後，她唯有解酒消愁，陷於一個人的月夜沉思。正是在這樣的心境下，她迎來屬於她的、在籠子里過的「黃金時代」：「自由和舒適，平靜和安閑，經濟一點兒也不壓迫……」次年年初，在蕭軍催促下，她重返從此令她心碎的上海。

七、武漢

在武漢，二蕭先是與在船上結識的於浣非好友蔣錫金同住，隨後三人行又變成四人行，端木蕻良也加入其中，甚而三人同床而眠。相比大男人氣十足的蕭軍，善解人意且具「布爾喬亞」氣質的端木，慢慢走進蕭紅心中。

戲劇的是，當蕭紅1938年重返武漢後，陪伴她的愛人不是蕭軍而是端木；更戲劇的是，蕭紅同年懷著蕭軍的孩子，同端木結為夫妻。為逃避戰火，端木先行前往重慶，挺著大肚子的蕭紅帶著僅有的5元錢投奔蔣錫金所在的文協，拿著草席徑直睡在了走廊。後來，蔣錫金千方百計借來150元錢，為蕭紅踐行，此後，他再也沒見過蕭紅……

順提一嘴，端木先行離開蕭紅入川，幾十年來一直遭人詬病，蕭軍的朋友大多數認為他不負責任、不近人情、自私怯懦。蕭紅與蕭紅結婚時，希望「之後再沒有爭吵、沒有打鬧、沒有不忠、沒有譏笑，有的只是互相諒解、愛護、體貼」，這樣的願望，於亂世，實乃奢望。

八、山西臨汾

山西臨汾是「民族革命大學」的所在地。1938年1月，副校長李公朴從山西來到武漢，聘請一批有名氣的文化人到臨汾任教。《七月》同人的七個人，除胡風留守編輯刊物外，其餘六人蕭紅、蕭軍、端木、聶紺弩、艾青、田間都志願到臨汾。在臨汾，蕭紅遇見正好率領「西北戰地服務團」從潼關趕來的丁玲，一見如故，每晚談到很晚才睡覺。

在民族革命大學呆了二十天，日軍攻陷太原，兵分兩路向臨汾逼近。學校決定撤退，招聘來的作家，願意留下的隨學校教職員工一起撤退，不願留下的就隨丁玲去西安抗戰。去還是留，蕭紅和蕭軍堅持了各自的選擇。「只想有一個安靜環境寫東西」的蕭紅，在火車站與蕭軍告別。

九、陝西西安

在西安，蕭紅同端木日益親密。當蕭軍隨丁玲的「西站團」意外現身後，三人尷尬攤牌，蕭紅同三郎「永遠分開」了。為避開有可能會去延安的蕭軍，二人前往武漢。陰錯陽差的是，蕭軍反而準備去新疆投身抗日救亡文藝工作。途經蘭州時，蕭軍認識王德芬，同年結婚，終生廝守，養育了8個孩子。

二蕭分手後，再也沒有見過面。

十、重慶

端木在內遷重慶的復旦大學任教，兼任《文摘》副刊主編，顧不上照顧待產婦蕭紅。蕭紅遂投奔好友白朗。孩子產後意外夭殤，蕭紅感嘆她「將孤苦以終生」，並在探望剛做媽媽不久的梅志時，得知蕭軍結婚的消息。

蟄伏歌樂山潛心創作後，蕭紅出版《曠野的呼喊》、《蕭紅散文》、《回憶魯迅先生》，與端木各自在創作生涯中掀起小高潮。難得的書齋生活隨即被如影隨形的戰火打亂，二人決定避居香港。

十一、香港

用編劇李檣的話說：「香港是蕭紅離死亡越來越近的地方，也是她離文學越來越近的地方。」1940年1月，蕭紅與端木同抵香港，寫下巔峰之作《呼蘭河傳》，以及《馬伯樂》和一系列回憶故鄉的中短篇如《小城三月》等。其後，蕭紅便因結核病發作輾轉病榻。

住院期間，蕭紅認識了生命中最後一個重要男人駱賓基，困居旅館的他留下來陪端木照顧蕭紅。1941年12月8日，日軍開始進攻香港，同年12月25日，香港淪陷。而從12月7日起直至1月22日去世，蕭紅因病及避難前後輾轉十處，其中在港島跑馬地養和醫院期間被誤診為氣管瘤而動開喉管手術，術後情況愈惡。1942年1月22日11時，蕭紅棄世聖士提反女校的臨時救護站，年僅31歲。辭世前，她寫下這樣的字句：「我將與藍天碧水永處，留得那半部《紅樓》給別人寫了。半生盡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

（文/泉的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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