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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友高:中原突圍

第五集 倒春寒

時間: 1946年3月上旬

1、漢口江漢關,聯合國善後救濟總署漢口分署。

長江上的輪船發出幾聲低沉的鳴笛聲,江漢關的高大鐘樓巍然聳立,堅固雄偉的西式建築盡顯往日漢口租界的繁華氣派。

濱江大道上人流如織,各種叫賣聲和江上的輪船鳴笛聲交相輝映。

兩名人力車夫拉著章健和任質斌,穿過人流一路小跑。

人力車在掛有「聯合國善後救濟總署漢口分署」標誌的西式大樓前突然停住。頭戴禮帽身穿長袍的任質斌一副教授打扮,慢悠悠地走下人力車,身穿學生西服的章健給兩名人力車夫付了車錢,轉身緊跟在任質斌後,走進大樓。

章健忽然回頭,發現兩名人力車夫尾追而來。

人力車夫甲:「先生,我們想進去喝口水,行不行?」

章健禮貌地:「我不是這裡的主人,對不起。」

人力車夫乙嚷嚷道:「你的錢給錯了,我們要進去找錢!」

章健猛然用力地關上大門,人力車夫甲已經伸到門內的腳被夾出血來,只聽門外傳來「哎喲喲,哎喲喲……」的慘叫。

梅千山從樓上迎了下來,一見面就問:「門外有狗,咬著二位先生了嗎?」

章健回頭看了看大門,有幾分得意地:「沒讓狗咬著,可能咬著狗了。」

客廳內,梅千山仍在道歉:「我的門面不大幹凈,對不住二位呀!」

任質斌摘下頭上的禮帽,從容落座:「梅先生,應該說我們對不起你。來時,我們就怕給你惹麻煩,特意化了裝。哎,梅先生,這次來,主要是代李范一先生來看望你。我們二人有緊急公務,要從這裡坐飛機到北平,然後轉道去……」

梅千山:「哦,不知我能給二位提供什麼方便?你們是從宣化店來的吧?宣化店的情況怎麼樣?」

章健:「感謝梅老先生的關心,宣化店目前是民困財盡,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好幾萬人饑寒交迫啊!」

任質斌:「經過李先念將軍前次到漢口談判,當局同意我中原軍區在漢口設立辦事處,主持辦事處的是鄭紹文少將,還望梅先生以後多照應。」

梅千山:「你們客氣了,小女安妮多次打擾你們中原軍區,我於心不安哪!還望二位多多照應!」

章健想起了一件事,急忙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這是令愛安妮小姐托我帶給先生的。她很好。」

梅千山接過信,陷入深深的思念中。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工作人員興奮的喊聲:「梅先生,福爾德上校看你來了!」

任質斌急忙低頭對章健道:「我們要不要迴避一下?」

章健:「不用,這位福爾德是梅先生的老朋友,與我也認識。」

美軍上校福爾德、中校白瑞克和幾名美國記者走進客廳。

福爾德:「HEIIO,密司特梅,久違了,我親愛的朋友!」上前與梅千山緊緊擁抱。

白瑞克發現章健,也激動地用中國話說道:「章,我們真是有緣哪!托上帝的福,又見到你了!」

章健彬彬有禮地與白瑞克握手:「瑞克,你好!」他又主動上前與福爾德握手,「尊敬的上校,你好!」

福爾德:「赫爾利將軍要我轉達對你的問候,密司特梅,他回國以後,正在積極組織對中國戰後難民的援助,還特意提醒宋子文先生,優待湖北地區。」

任質斌雙眉緊皺。

梅千山:「感謝赫爾利將軍,他對偉大的中國人民的深情,我們是不會忘記的。還有你,親愛的福爾德上校,現在,我想借用你們的汽車送我的朋友去機場,行嗎?」

任質斌站起來:「感謝美國朋友的幫忙。」

章健對白瑞克誠懇地:「瑞克,請你和福爾德上校轉告美國駐武漢新聞聯絡處的官員,還有美國駐武漢總領事,中原軍區非常熱忱地歡迎中外記者到宣化店地區實地採訪,而且,越快越好。」

白瑞克:「我會儘力的。宣化店需要軍調小組的監督,也需要世界輿論的監督,太需要了!」

2、宣化店,中原軍區大禮堂。

大禮堂內,臨時擺滿條凳和桌椅,主席台上坐著李先念、王震、鄧為仁和美軍代表福爾德、白瑞克等人。空蕩蕩的台下坐著梅安妮等三十多名中外記者。這裡,正在舉行記者招待會。

鄧為仁首先講話:「中原地區的軍事衝突確實引起中外矚目,停戰令早已下達,軍調小組幾經調停,雙方都未真正停止相互的進攻,奉北平軍事調處執行部的命令,本小組再次與衝突雙方協商,決議在此間恢復鐵路、公路交通,以求停戰和平!」

王震立即糾正:「鄧將軍剛才的話很不準確,中原地區不存在相互進攻的問題,也沒有所謂的衝突雙方,而是國軍單方面地違背停戰協議,一天也沒有停止過對我軍的進攻。另外,國軍在短短的一個月內,搶修了四千多座碉堡,甚至把碉堡和哨卡設置在離我軍只有幾里路的地方,這是國軍蓄意內戰的一個大陰謀!大陰謀!」

記者們認真地低頭做著記錄。

鄧為仁想極力搶佔主動權:「我想先聽聽各位記者朋友的高見。對於王將軍剛才所提的問題,本小組一定嚴查核實,一定會向新聞界朋友公布的。」

一名國民黨中央社記者十分牛氣地:「我是中央社記者,請問鄧將軍,本月三日,我軍一八五師駐地遭到共軍攻擊,本月六日,隨縣南劉店等地被共軍侵佔,還有黃安和經扶等地都遭到中原部隊的進攻,國軍向李先念部提出嚴正抗議,可有此事?」

王震十分生氣,大喝一聲:「放屁!這位記者,沒到實地採訪,信口胡說八道!」

鄧為仁似乎很得意地笑道:「王將軍,不要罵人嘛,小心這些耍筆杆子的加油添醋,在報紙上把將軍寫成土匪。」

眾記者紛紛要求道:「希望鄧將軍、王將軍披露事實真相!」「給我們提供最準確的資料!」

李先念:「各位記者,我李先念說話是負責任的,請記者朋友隨軍調小組到雙方的陣地上去實地察看,如果王震將軍講的不是實情,記者朋友可以盡量披露!」

梅安妮這時站起來,環顧四周,十分莊重地:「各位新聞同行,我是《大公報》派駐華中的戰地記者,一個多月來,我一直在中原實地採訪。我要說的是,今天的新聞,就是明天的歷史。作為記者,我們寫的文章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也要經得起歷史的檢驗!」

白瑞克在主席台上連聲大叫:「OK,OK!」

中外記者一下子把梅安妮團團圍住,紛紛向她提問……

3、河口鎮,中原軍區一縱三旅鄭雲飛團駐地。

鄭雲飛帶著警衛員在臨時營房視察,正是吃午飯的時候,他來到炊事班掉起的大鍋前,舀起一漂湯正要往嘴裡送,一名戰士神色慌張地上前報告:「報告團長,這湯不能喝!我們二營好多戰士還有營長都口吐白沫在地上打滾呢,都是喝了這湯的。」

鄭雲飛扔下湯勺,怒目圓睜:「快,快帶我去看看!」

鄭雲飛和警衛員來到一間營房,二十幾名官兵正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不停地翻滾,鐵鍋和飯碗被扔得滿地都是。

鄭雲飛朝一口鐵鍋抬腿踢了一腳,上前一把抓住一名伙夫的衣領,用槍頂住他的腦袋:「快說,這是怎麼回事?!」

伙夫嚇得渾身哆嗦:「我,我,我不曉得是哪么回事嘛……」

倒在地上的營長奄奄一息,他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報……報告團長,鎮上也有好多老百姓都……都中了毒,不……不關炊事班的事。」說完,他兩眼一翻,硬挺挺地栽倒在地。

鄭雲飛衝上去,緊緊抱住營長的遺體,急切地哭喊:「二營長——!我的好同志,你不能死……!」他號啕大哭起來,許久,才從地上站起來,瞪起血紅的雙眼:「查出兇手,老子挖了他的心肝!」

營房外,一陣哭哭啼啼的聲音傳來。

鄭雲飛和警衛員來到營房外,只見上百名破衣爛衫的男女老少把營房緊緊包圍。

「難民」中有婦女哭喪的凄厲聲,有青年人憤怒地呼喊:「共產黨殺人哪!」「共產黨是土匪!」「還我家園!還我親人!」

鄭雲飛又氣又急,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猛抬頭,他在「難民」中發現了鄭九爺蓬頭垢面的身影,更加吃驚地:「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特務連,快去查清楚!」

警衛員站在鄭雲飛身旁:「真是奇怪,一河之隔,河對岸的國軍新十五師就沒有一個人中毒。」

鄭九爺慢慢擠到鄭雲飛跟前,遞給他一張小紙條,轉身悄悄地走開了。

鄭雲飛展開小紙條,只見紙上寫道:「查無實據,流水不腐。」

4、鄭州,劉峙司令部。

司令部廚房內, 葉笛兒正在倒茶。

黃麗麗輕手輕腳地走到她的背後:「我要親手給司令官送茶去,不許你個小狐狸勾引老頭子!」

葉笛兒老實地點點頭,轉身洗菜去了。

黃麗麗哼著小調,扭著屁股,端著茶盤走上樓去。

劉峙卧室的門口,黃麗麗揭開茶壺的蓋子,悄悄倒進去一撮白色粉末,竊笑道:「嘻嘻!武庭麟這小子,哪來這麼多宮廷秘方?再給老頭子加多點兒,讓他從我身上爬不起來,嘻嘻!」

黃麗麗推門進屋,穿著睡袍的劉峙急切地上前欲抱她,她抬起茶壺:「看你急得,剛才來了,你又要,找死啊!」她放下茶盤,把茶壺塞到劉峙手中,「你先喝了這壺香茶!」

劉峙半躺在床上吮著茶壺嘴,淫淫地笑著。

黃麗麗坐在床邊,半裸著胸,兩隻豐滿的乳房高高聳起……

葉笛兒手提菜籃走出司令部大門,準備上街買菜。

武庭麟的副官迎面走過來問道:「小姐,今天要給長官買什麼好菜?」

葉笛兒大聲回答:「雞鴨魚肉啥都買!」然後用暗語悄悄說道,「告訴四老闆,有白布六十六匹,棉花七十五擔,還有花生二十六車,豬油七十二桶……馬上就要南運,請老闆接貨!」

副官:「小姐放心,我不會誤你老闆的事!」

輕鬆悠揚的河南梆子音樂響起。一架老式唱機的唱盤悠悠地旋轉著。

葉笛兒端著菜盤,托著一碗湯,輕輕移步上樓。

兩名衛兵提著手槍,痞里疲氣地緊跟在葉笛兒身後。

衛兵甲:「他奶奶的,看這小妞多俊!」

衛兵乙:「他奶奶的司令長官都忙不過來了,等弟兄有了功夫,先替長官嘗兩口鮮,也算是為了長官的身體健康,是不是?」

葉笛兒突然停住腳步,柔中帶剛的:「二位老總小心點兒,別讓俺小女子的湯濺到臉上燙個大麻臉!」

兩位衛兵淫笑著,一左一右上前撕扯葉笛兒的衣服:「你燙呀!燙呀!俺弟兄還就喜歡你兩個滾燙燙的小饅頭呢!」

葉笛兒咬緊牙關,突然一撒手,一碗熱湯同時潑向兩個衛兵的下身。頓時,兩個衛兵彎腰低頭捂住下身「哎喲喲,哎喲喲」滿地打轉。

劉峙的卧室內突然傳出一聲尖叫:「呀——死人啦!死人啦!」

黃麗麗用床單裹著下身,瘋狂地衝到室外。

葉笛兒迅速從地上撿起衛兵丟下的手槍,沖向黃麗麗。

尖利的口哨聲響起,司令部頓時亂作一團,樓下的衛隊把小樓緊緊圍住。

武庭麟帶著參謀長和副官快步上樓,邊走邊問:「怎麼啦?劉司令長官出了什麼事?」

5、延安,中共中央所在地。

秘書向正在燈下伏案工作的劉少奇遞上一份電報。

劉少奇靠近燈光迅速讀完電報,不禁心急如焚:「快告訴任弼時同志,中原軍區的危急已嚴重之急!我先到主席那裡去。」

秘書:「這裡還有一封電報,是毛主席剛剛批過來的,請你速閱,北平葉劍英、王首道來電,周恩來同志提出中原部隊向安徽和華北轉移的方案,已遭到國民黨張治中的明確拒絕。主席在電報上一連打了三個問號。」

劉少奇更加焦急:「快去請弼時同志直接到我這裡來!」

秘書:「是!」轉身離去。

劉少奇重新坐到桌前,抬手撐住額頭。耳盼響起李先念的畫外音:「中原軍區糧食危急,自和平停戰五十天來,我六萬部隊在極為狹窄的地區被困糧絕,三月十日前,部隊一萬六千人完全斷糧,其他數萬人的糧食最多只能維持一個星期,王首道同志從中原到華北山東籌糧催款沒有下落,重重包圍之中,急盼中央指示!」

任弼時快步走進劉少奇的窯洞。

劉少奇抬起頭來:「弼時同志,中原的問題是非救不可了,你快坐下!」

任弼時也掩飾不住內心的焦急:「我哪裡坐得下啊!少奇同志,我的意見是讓中原軍區下決心向安徽轉移整編,同時疏散幹部和後勤人員……」

劉少奇:「向安徽轉移的問題恐怕是來不及了,國民黨當局已經拒絕,如果硬性轉移,可能會讓當局找到圍殲中原的借口,內戰可能就此爆發。但是,我贊成你和葉劍英同志的意見,第一步,讓中原複員兩萬人,同時進行整編,做好應付內戰的準備,至於轉移幹部的問題,電告恩來和葉劍英向國民黨交涉。」

任弼時:「走,我們一起到主席那裡去!」

劉少奇:「快去,也請朱老總提出軍事指示。」

6、河口鎮,鄭雲飛團部。

鄭雲飛挺立在「難民」的包圍之中,怒氣衝天。

鄭雲飛無法剋制自己的憤怒,突然揮動手中的馬鞭朝「難民」頭上抽去。

人潮湧動,「難民」們紛紛撕扯揪打鄭雲飛。

警衛員從人群中掙脫出來,高喊:「快拖兩挺機槍過來!」

一輛吉普車飛馳而來,從車上跳下鄧為仁、白瑞克等軍調小組的官員。

鄧為仁官腔十足地:「怎麼回事呀?」

「難民」們紛紛指著鄭雲飛罵道:「就是他,共匪團長,搶了我們的糧食,還打人!」「共產黨在我們的井水裡下毒,毒死我們好多老百姓!」

鄧為仁露出不易察覺地冷笑:「有這麼回事嗎?」

「難民」們紛紛強烈要求:「求長官給我們老百姓做主!」「槍斃狗日的共匪頭子!」

鄧為仁對白瑞克道:「中校先生,你現在看清楚了是誰在破壞和平,誰在迫害民眾吧?」

白瑞克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隨後趕來的中外記者紛紛舉起照相機對著受傷的「難民」和鄭雲飛拍照。

鄧為仁:「我以北平軍事調停執行部的名義命令,立即逮捕共軍團長鄭雲飛!」停頓了一下,又望著白瑞克和中共代表,語氣緩和下來,「把他帶回去,交給李先念將軍發落!」

鄭雲飛的警衛員帶著一群戰士,抬著中毒死去的戰友的遺體向人群走來。

鄭雲飛得到啟發,大膽地:「請問軍調小組,我的這些弟兄是誰毒死的?請查清楚!」

鄧為仁傲慢地:「這還用問嗎?本小組管不著你們共黨內部的事!」

鄭雲飛握緊拳頭:「你——血口噴人!」

鄭雲飛團的兩挺重機槍已經架在人群後面的小土包上。

鄧為仁回頭指指機槍,輕蔑地刺激鄭雲飛:「團長先生,你下令開槍吧!」

「慢點,慢點,慢點!」隨著說話的聲音,「難民」中慢悠悠地走出一位頭戴草帽的老者,正是有些神秘的鄭九爺。

鄭九爺來到鄧為仁面前,摘下草帽拿在手裡扇動著:「這位長官,你是有眼不識金香玉啊!」他走到「難民」跟前,一個個地揪著這些「難民」的耳朵,一邊揪一邊叫著:「你,你出來……你,你也出來……」

他揪出十幾個領頭的「難民」,回頭笑嘻嘻地問鄧為仁:「長官,這些都是國軍一八五師的弟兄,你不認得嗎?我能一個個地叫出他們的名字來。」

鄭九爺轉身訓斥「難民」:「你們這些王八羔子,這等下作的事情,九爺小的時侯就會幹,嘿嘿!」

白瑞克認出了鄭九爺就是曾經在國軍陣地上拾糞的老人,十分滑稽地模仿著鄭九爺的聲調:「好臭,好臭!」

「難民」們瞬時一鬨而散。

鄧為仁十分尷尬地呆立著(特寫)。

上圖:張友高老師舊照片

7、陂安南縣,李先念家鄉。

鄉村公路上,李先念帶著兩名警衛員,三馬縱馳。

一片稀疏的小樹林,李先念翻身下馬,對警衛員道:「去弄點水來喝一喝,我們這次回鄉,沒有美酒洗塵,就用涼水吧。」

警衛員甲:「是要水井的水嗎?司令員,國民黨的特務到處投毒,中原軍民有五百多人中毒啦!我怕不安全。」

李先念笑道:「吉人自有天相,什麼安不安全的。我在宣化店早呆不住了,部隊的糧食吃一星期都不夠。要想辦法出來籌糧啊!」

警衛員乙:「聽說軍區糧食科四處籌糧,沒有搞到幾粒糧食,反倒傷亡了不少人,糧食科的張科長都被敵人捉去殺害了。」

李先念心情沉重地:「天無絕人之路,我說的這個天,就是中國的老百姓。這次回鄉,我們就是要去做一些社會調查,也向我的親戚和鄉親借糧。」

三人牽著馬邊走邊談。前面隱約出現一座小山村,但見炊煙裊裊。

警衛員:「司令員,聽說你小時侯是個木匠,是你幾個姐姐把你養大的?」

李先念:「是啊,小時侯爹媽很老實,又死得早,差不多是兩個同母異父的姐姐把我養大的,二姐夫是個不錯的木匠,教我學手藝,有一次呀,反動派來抓我,二姐夫把我裝到一口棺材裡,當著幾十人、幾十條槍的面,把我送出去了……」他說到這裡,笑起來。

警衛員也跟著笑起來。

警衛員乙:「真是神奇,司令員家裡的人都是好人。」他追問道,「那,司令員後來又是怎麼學會帶兵打仗的呢?」

李先念笑呵呵地:「我呀,天生是個木匠,是個給黑暗的舊社會做棺材的!」

三人說著話來到山村裡,只見一位年近半白的農家婦女正坐在門口剝著花生,地上放著一堆野菜。

李先念努力抑制心頭涌動的親情:「呀,那不是我二姐嗎?真是說著了就見著了!」

李先念快步跑上去,圍著二姐轉著圈子,親切地打量多年不見的親人。兩名警衛員也跟過來,繞著圈子並不說話。

樸實的二姐注意到來人,毫不驚慌,許久,才淡淡地問道:「幾位老總,有什麼事呀?」

李先念故意問道:「喂,你是不是李先念的二姐呀?」

二姐好象突然被什麼刺痛了,愣了一下,又鎮靜地:「李先念呀,他走了二十多年都沒回來過,現在是死是活我都不曉得。」

李先念蹲下身子,把臉貼到二姐跟前:「你看看,我像不像李先念?」

二姐挪動椅子,不敢相信地:「你……」她終於認出眼前這位英俊的中年軍官,趕緊抓起身旁的小竹把又喜又氣又慈愛地拍打李先念的頭。她抱住李先念,一聲「兄弟呀……」放聲痛哭起來。久久,她又怨艾地拍打了一下李先念的頭,「你個鬼!還像小時侯一樣的頑皮,幾十年不回來,一回來,就裝模做樣嚇唬你姐!」

李先念兩眼潮紅,親情、愧疚和感激一起湧上心頭。他彷彿從來沒有離開過親愛的姐姐,很隨便地:「二姐,我肚子餓了,紅薯、花生有沒得?野菜也行,你要殺雞我也不攔你!」

二姐轉身就去抓雞子,一時滿地雞毛飛揚。

李先念上前拉住二姐:「二姐,我不吃了,我的部隊好幾萬人都在餓肚子哪!你把東西給我帶走,好二姐!」

二姐用指頭在李先念的額上一戳:「你個鬼,你總是舍小家,顧大家,二姐家裡也就是一些野菜和一點花生種子,你都拿去。什麼時候再回來?把弟媳婦兒和侄子帶回來給姐瞧瞧,不管你在外頭是當大官大府還是做木匠,我都是你的姐。」

李先念和警衛員拎著幾隻雞,提著一大筐野菜和一小口袋花生走出了小山村。

李先念站在山頭上,放眼遠近蒼茫的山巒,心潮澎湃。他無比留戀地自言自語:「多好的老根據地人民啊,我今生今世的親娘!」

《嫂娘曲》的音樂旋律再次響起。

8、延安,楊家嶺。

一排整齊的窯洞。窯洞前有一個個持槍警衛的八路軍戰士。

朱德、劉少奇、任弼時分別從各自的窯洞中春風滿面地走出來。

朱德笑容可掬:「少奇同志,貴客來了沒得?你要熱情招待哦。」

劉少奇:「這不用說,老總放心,主席要請質斌同志他們吃飯的,主席對中原問題關心備至,日夜寢食不安哪。」

汽車的聲音越來越近。一輛破舊的吉普車顛簸著開到窯洞前嘎然而止,任質斌和章健身穿八路軍軍服從車上跳下來。

任質斌抬手敬禮:「朱總司令,少奇同志、弼時同志,你們好!」

章健敬禮:「中央首長好!」

朱德、劉少奇、任弼時上前緊握任、章的手,同時說道:「質斌同志,中原軍民辛苦了!」

劉少奇:「質斌同志,對不起,來不及讓你們休息,你們趕緊去毛主席那裡,向他簡明扼要地彙報情況,然後再說。」

毛澤東人還未到,洪亮的聲音已先到了:「李先念將軍的特使到了,有失遠迎啊!」

眾人抬頭望去,毛澤東披著毛領大衣在警衛人員的陪同下,已經走到跟前。

眾人:「主席……」

章健和任質斌上前一步,抬手敬禮:「毛主席好!黨中央好!」

毛澤東幽默地:「千事萬事趕不得飯事,質斌同志,你們中原軍民好久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了,我先請你們吃飯去!」

任質斌有些緊張地:「打擾主席了!先念同志和鄭位三同志讓我代問主席好。」

毛澤東:「先念和鄭位三他們好嗎?王鬍子好嗎?還有陳大腳他們怎麼樣啊?」

任質斌:「報告主席,中原的各位同志都好。我這次來,是向中央請求行動指示的。中原軍區眼前的困難和危險,不亞於當年的紅軍長征……」

劉少奇:「請質斌同志簡明扼要地說。」

任質斌十分激動,不知從何說起:「不亞於……不亞於當年的紅軍長征……」。

章健:「一句話,我們是打也非法,走也非法,繼續住下去沒有辦法!」

毛澤東欣賞地看了章健一眼:「小同志,你說話像放機關槍啊!」

窯洞內,昏暗的燈光下,毛澤東和劉少奇、朱德、任弼時、任質斌、章健正在圍桌吃飯。

章健放下飯碗,掏出筆記本,滿含激動的淚水,凝視毛澤東。

燈光和煙霧罩著毛澤東高大的身影,使他時遠時近,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只聽見他親切的聲音:「快吃吧,吃吧!質斌同志,我記得你在中央蘇區當過《紅色政權報》的編輯,一晃十幾年沒見面,可惜沒有好酒好菜招待你們,陝北也就是土豆和大棗,快吃吧!」

任質斌放下筷子:「主席,你的記性真好!中原軍區部隊嚴重缺糧,缺葯,拖下去的話,不被國民黨軍隊消滅,也要餓死拖垮啊!」

劉少奇:「這些情況主席都已經知道了。中央已經多次電告華東局、華北局和晉冀魯豫給中原籌糧籌款。重慶方面,恩來和董老正在給國民政府糧食部交涉,想方設法解決中原軍民的吃飯問題。」

毛澤東:「我不是說了嗎,這天下最大的問題就是吃飯的問題。不過,你們回去告訴先念同志和鄭位三,可能還要拖一段時間,反動派想拖垮我們,中原的六萬部隊如果能拖住蔣委員長的三十萬兵力,一仗不打,也是了不起的勝利,拖的時間越長,這個勝利就越大。」

朱德寬厚的聲音:「少奇同志和中央已經多次電告你們,如果中原部隊要突圍轉移,也要得到中央的許可,你們的戰略牽制對全國的大局是有大功的。」

毛澤東:「蔣介石想發動內戰,是需要時間的。我們就在中原跟他拖下去。什麼叫不戰而屈人之兵呢?我看先念同志就是。」

劉少奇:「先念同志的犧牲精神很強,據我了解,在新四軍的七個師中,他的團結工作是做得很好的。」

毛澤東:「是啊,記得先念當年從西路軍回到延安,總政找他談話,把他從軍政委降為營長,他說,我服從組織的決定。過了幾天,我去找他,問他有沒得這回事,他說,主席,我不服!我說,你不服,我也不服啊!我要為你打這個抱不平。他帶了不到一百人,隨少奇同志一起去了華中,八年抗戰,創造了五省民主根據地……」

章健飛快地記錄著。忽然,他站起身來,雙手捧著筆記本遞上去:「毛主席,我想請你給我寫一句話帶回去,勉勵艱苦奮戰的中原軍民,好嗎?」

毛澤東爽快地笑道:「好啊,好啊!」他望著劉少奇和朱德,「小同志要我寫句什麼話呢?」

毛澤東扔下手中的煙頭:「就寫努力奮鬥吧!」

章健的筆記本上出現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努力奮鬥,毛澤東」(特寫)。

9、 鄭州至信陽的公路上。

葉笛兒被五花大綁,由幾名國民黨士兵持槍押上一輛軍用卡車。

武庭麟和參謀長、副官鑽進一輛美式吉普車,車輪飛快地轉動起來。

公路旁,戒備森嚴的臨時刑場,機槍和麻袋築起的警戒線橫在公路上。

卡車和吉普車突然停下。

武庭麟和副官跳下吉普車,迅速爬上卡車,把卡車上的士兵推下車去。

副官駕駛著汽車,問道:「師長,這個女共黨分子,你為啥要救她?」

武庭麟詭秘地一笑:「哼!什麼女共黨分子?你信劉峙的話?我只知道她是個女的,是我武某手中的一張牌。那個黃麗麗,明明是藍衣社的特務,差點兒把老頭子搞死了,那個女人,可狠地很,還要推掉我手中的這張牌……」

副官假裝糊塗:「師長總是有絕招,我一點兒也不明白。」

武庭麟極不耐煩地:「你當副官的要懂那麼多幹嗎?這年頭知道的越多越危險!開你的車吧!」

汽車車輪飛速旋轉。

10、重慶上清寺,中共代表團。

竹林掩映的一座小樓。樓梯口,中共代表團發言人正在對十幾名中外記者發表談話。

發言人:「……中原地區,在抗戰八年中一直是重慶的門戶,新四軍第五師為中華民族而戰,犧牲無數,以無量的大義和氣節捍衛了陪都重慶和西南的安全。又自國共兩黨停戰令下達以來,該地區的中原部隊遭遇重重封鎖,糧食物資不能自由進出,周邊地區的糧價被一再抬高,至使該區發生嚴重的饑荒,許多人都以草根樹皮充饑,二百萬軍民命在旦夕!經我黨和新聞輿論一再呼籲,當局不僅不予採納,反而在該區增修大批的碉堡和工事,加強軍事和經濟封鎖。日前,國民黨二中全會發表宣言,要求中共部隊立即停止軍事進攻,試問,國民黨當局到底意欲何為?自皖南事變發生以來,全國最大的慘案又在中原上演。有良心的中國人能夠忍心看著八年抗戰的有功部隊被消滅嗎?能夠置二百萬中原同胞於水深火熱而不顧嗎?」

眾記者群情激奮,紛紛鼓掌。

周恩來匆匆走上樓去。

小樓內,董必武的辦公桌上放著兩份報紙,一份是《大公報》,頭條新聞是梅安妮采寫的《中原共軍糧困人飢,瀕於絕亡》;一份是《新華日報》,新聞標題是《反動派蓄意消滅有功部隊,新四軍第五師被困糧絕》。

董必武將兩份報紙摞在一起,輕輕拍打著報紙:「違背天意人心,世所罕見哪!」他重重地一拍,「不行!我浩浩中原故地,豈能讓獨夫民賊所滅!」

周恩來走進來:「董老,我親筆寫了一篇社論《為新四軍第五師呼籲》,請董老教正修改,馬上交給《新華日報》發表,爭取社會各界廣泛的同情和支持!」。

董必武接過周恩來遞來的文稿,迅速掃了一眼,端起桌上的毛筆,在社論標題《為新四軍第五師呼籲》中加上了「緊急」二字。

周恩來:「董老,我剛去找了王雪艇和張群先生,我黨在山東、山西、河北所購的兩萬噸糧食,國民政府糧食部已同意付款,我擔心交通運輸會有很大阻力!」

董必武:「恩來,我們在重慶盡了全力了。只怕是遠水不能救近火,這樣吧,你馬上把這個消息告訴報界。我想爭取親自去一趟中原,去看看李先念他們,請電告延安。」說著,董必武站起身來就要往門外走。

周恩來笑道:「董老,你真是恨不得現在就飛到中原去。」

董必武自嘲地笑了笑。

11、宣化店鎮,街頭。

小鎮的大街上,擺滿了各類野菜,有樹皮,有草根,有葛藤,還有白花菜等許多野菜,大街兩邊的牆壁上掛滿了犁耙和鋤頭等各種農具,街道中間扯起了一條顯目的橫幅:「中原野菜展覽會」。

梅安妮和一群記者朝街上信步走來。

一名男記者對梅安妮開玩笑:「安妮小姐,這次你又可以寫一篇很好的《野菜記》了,在我們這些人中,你是為中原共軍呼籲最有力的了。」

梅安妮淡淡地一笑。

李先念的警衛員提著一籃晒乾了的野菜走來。

警衛員邊走邊唱起了快板:「說野菜,道野菜,野菜好吃不好賣;野菜甜,野菜香,戰勝困難有希望;野菜飯,野菜湯,中原軍民喜洋洋……」

梅安妮停住了腳步,十分感動地看著野菜發獃。

12、宣化店,中共中央中原局。

李先念的臨時駐地,一幢「四合頭」的普通民居。門口站著持槍的警衛。

鄭位三、李先念、王震、陳少敏、羅光等魚貫走進屋內。

鄭位三神情嚴肅地坐下來:「同志們,我們現在召開中共中央中原局的緊急高幹會議,研究中原軍區下一步的行動。」

李先念:「同志們,我們當前的處境極其危險……」

陳少敏:「國軍工作部剛剛收到鄭州和信陽方面的緊急情報,劉峙已密令七十二軍和六十六軍等部在潢川設立高級指揮所,另外,貴州、江西等地的國軍也在緊急向豫南和鄂東調動。」

王震:「如果打起來,我們是不怕的!殺出去才有生路。」

李先念:「中央指示我們,隨時做好打的準備,中原軍區是不怕流血犧牲的。現在的問題是六萬人的生存,嚴重的饑荒和病災可能會拖垮部隊,醫院、學校和後勤機關的情況非常嚴重,已經出現餓死人和逃跑的現象……」

鄭位三:「中央贊成我們第一步複員兩萬人的計劃,特別是在這個時候要分散幹部,嚴整制度。」

李先念:「也要發揚三五九旅開墾南泥灣的精神,開展生產自救!」

王震笑道:「我會開荒,會砍柴,還能下田摸螺絲……號召軍區和各縱隊的機關幹部帶頭節衣縮食,生產自救是很好的。」

羅光:「中央這次的指示,要我們向皖東轉移複員,與我一個多月前的主張不謀而合,如果我們早些向東向北轉移,就不會有今天在宣化店被四面圍困!」

李先念嚴肅地:「中央多次來電肯定中原戰略堅持的勝利,我們在這裡堅持越久,對華東、華北和東北就越有利,服從大局總是第一位的。」

羅光激動起來:「堅持,堅持,堅持到現在,不是被反動派消滅,就是被困死餓死,難道這是堅持的勝利?把中原部隊抗戰八年的老本錢都堅持光了,我看這是對革命的犯罪!」

李先念也激動起來:「只要對革命的大局有利,哪怕是中原部隊全部犧牲,我們也要服從中央指示,堅持到底!」

羅光站起身來:「現在是內無糧草,外無救兵,走也走不了,打也打不贏,你們堅持,我走!」

鄭位三燃起大煙斗,擺擺手:「坐下!我說過了,我們今天討論的是下一步的行動方針。同志們都是黨的高級幹部,不能沒有大局第一的觀念和犧牲的準備。我的意見是,動員全部的指戰員和幹部樹立克服當前困難的信心,如果堅持一個月後還不能合法轉移,那就只能突圍!」

眾人為之一振,紛紛贊同:「同意位老的意見!」「我也同意!」

13、延安,育才小學操場上 。

下課的鐘聲敲響了,穿著八路軍兒童服裝的孩子們紛紛從窯洞教室內跑出來。童稚天真的歌聲響起。

任質斌和章健身穿八路軍軍服在操場上散步聊天。

任質斌:「毛主席請我們吃飯,是對我們中原軍區最好的嘉獎和關懷!小章,你說是吧?」

章健:「是的,千事萬事趕不上飯事,主席講了一句最樸素的真理,這是我沒想到的。朱總司令說要是突圍,必須得到中央的許可。我把這兩位中央領導的話聯繫起來考慮,當前我們中原軍區一旦突圍,首先必須解決的就是糧食問題!」

任質斌:「你想的深啊,章健同志!幾萬人的吃飯問題,不管是突圍還是繼續堅持,都是當務之急。還有經費和醫藥問題,都直接影響我軍的生死存亡!我感到今年的春天特別冷。」

章健:「是的,延安的春天格外冷。首長,我們是不是趕緊回宣化店去?」

一口殘破生鏽的大鐘又「噹噹」的敲響了。那鐘聲似乎也帶著傷殘的痕迹,敲得人心發顫。

14、宣化店,國際招待所。

幾張八仙桌拼成的長條桌上,茶壺的開水冒著熱氣,茶杯裡面的茶葉盪著春意。桌前坐著鄧為仁和幾名美軍代表。

王震端著兩大盤白饅頭走到桌前,大大咧咧地道:「諸位,今天要簽協議,我只有用饅頭來招待諸位!」

鄧為仁嘲笑道:「莫非王將軍還要用炮彈來招待我們不成?哈哈!說句兄弟的笑話。」

王震一笑,突然冷眉冷眼地:「也不一定!一旦內戰爆發,我王鬍子也只好用炮彈招待諸位!」

鄧為仁冷笑一聲,轉而又平和地:「王將軍,中國人兩軍交戰不斬來使,我們軍調小組的代表是今天這個世界上真正的和平大使,我想,你不會不客氣的。」

王震拿起饅頭自己啃了幾口,笑道:「有什麼好客氣的?鄧將軍代表政府當局,幾時對抗日有功部隊客氣過?我中原部隊因為民族抗戰流血負傷的病員,得不到救治和轉移,到現在還在拉拉扯扯,費這多口舌,哼!」。

鄧為仁:「我倒是很敬佩王將軍的大將風度!不過,你的話與事實確有不符,我們現在不是在談判桌上解決傷病員的合法轉移嗎?」。

王震:「笑話!抗戰八年的傷病員問題,還要到談判桌上來解決,真是他媽的笑話!我們提出第一批轉移三千傷病員,鄧將軍還跟我討價還價!」。

鄧為仁:「王將軍的意思是,今天這個轉移傷病員的協議非簽不可羅?」。

王震強硬地:「我這個人就講硬道理,人有病就要治,沒有糧食吃就得餓死。如果鄧將軍不信,我中原軍區已經絕糧,貴軍和美軍代表在宣化店馬上就得餓肚子!」

幾位美軍代表面面相覷,神色緊張。

鄧為仁指著桌上的饅頭:「王將軍開玩笑吧?這白面饅頭。。。。。」說著,他伸手抓過一個饅頭。

王震猛然一伸大手,抓住鄧為仁抓饅頭的手,雙眼圓瞪:「雜種!為了招待你們這些傢伙,中原官兵又有多少人要餓倒,你知道嗎?!」

鄧為仁的手一抖,白面饅頭掉在桌子上。

(第五集完,周末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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