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妄自大的右派分子-司馬遷》
在有中國人的地方,大家肯定都知道《史記》的作者---
偉大的歷史學家「司馬遷」同志。
他這個人,書寫歷史的時候,總是毫不留情,也毫無顧忌。
我舉個「栗子」給諸位讀者老爺老奶來加以說明。
比如,他直接了當告訴大家:「秦始皇同志是個私生子。」
他在《秦皇本紀》中說,秦始皇同志的父親大人「秦異人」(又名「秦楚」)。原來還是個落魄小混混的時候,有一天,跑到著名的民營企業家「呂不韋」大老闆家中吃飯。
老呂有商人特有的戰略眼光,非常看好這個小混混,便大魚大肉招待他。
那個時候,還沒有『家庭影院』,也沒有JBL的高級音響,更沒有4K電視畫質的島國AV電影。
吃飯的時候,最高規格,僅僅是---「歌伴舞」而已。
就是說,邊吃美味佳肴,邊看美女們在你前面唱流行歌&跳肚皮舞而已。
「秦異人」看中舞女當中的一位妖姬,讚歎,哇!好漂亮的MM!
「呂不韋」大老闆順水推舟。
說道,既然你喜歡,我就把她送給你做玩具好了。
不過,非常遺憾的是,跳舞的時候,這位漂亮MM就已經懷孕了,懷了「呂不韋」大老闆的孩子。
這位漂亮MM,就是後來秦始皇大帝的---「媽咪」。
事實上,司馬遷是想告訴我們:
「呂不韋」才是秦始皇大帝的親生父親。
這種泡妞見不得人的東西,司馬遷竟然毫無顧忌,硬是把它如實記錄下來,寫到《史記》里。
同時,作為一位千古流芳的『歷史學者』,他根本沒有著作等身,也沒有做到什麼汗牛充棟。
人家僅憑「一部書」就奠定了空前絕後的歷史地位。
黃河大俠對他的認識是,「一根筋」,儘管他戴著鐐銬跳舞。
但不管領導喜不喜歡,他的那支德國產白色Lamy「凌美筆」,熱衷於信馬由韁,隨意寫就。
他狂妄自大的右派分子傾向&性格,主要表現在以下3個方面---
A.不把皇帝和名人放在眼裡,對領導和名人不夠尊重,毫不留情,隨意做原始記錄&妄議&點評;
B.一部好端端的歷史巨著,竟然安排專門的「章節」,大書特書街頭流氓&販夫走卒;
C.根本就不理會朝廷官辦電視台天天播放的『關於做好歌頌主旋律相關要求的通知』。
司馬遷同志,像一場音樂會的指揮,音樂會結束,聚光燈就會降臨在他的頭頂上。
觀眾們則必須向他獻出熱烈的鼓掌。
我認為,他最大的發明創造是,在一篇文章結束後,狂妄自大的點評,還起了個時興的名字,這個『格式』叫做---
『太史公曰』。
弄得我的老朋友『柏楊』生前天天寫文章模仿他,在火燒島寫《現代語文版資治通鑒》的時候,通篇都是---『柏楊曰』!
我恨不得飛到台北「扁」給他兩拳。
只是沒有飛機票錢而已。
【黃河大俠註:火燒島,是蔣經國先生在台灣實行改革開放前的一所政治犯監獄。就是那首流行老歌《綠島小夜曲》中唱的那座小島。】
你們的百度很強大!
除了台灣的巨星作家「柏楊」大人模仿司馬遷外。
後世史官,也覺得這個『太史公曰』格式很好用。
於是乎,天天依樣畫葫蘆,也在篇章最後留下自己的點評。
通過『太史公曰』講道理,談得失。
除了後世史官。
如果你考入北京大學歷史系,4年大學生涯之中,天天就會有教授打狗脫給你說『翦伯贊曰』&『范文瀾曰』。
漢朝的散文大師「班固」同志,在自己的歷史巨作《漢書》里寫《司馬遷傳》,幾乎原文照搬照抄了司馬遷同志自己寫的《太史公自序》與《報任安書》。
但在《漢書》里,別有用心的「班固」大師,故意丟掉了最最重要的一句。
司馬遷評價孔子編輯整理的《春秋》,說是「貶天子,退諸侯,討大夫,以達王事」。
然而在班固這裡,「貶天子」一句不見了,被這個挨千刀的儒家學派得意弟子予以腰斬。
余愚,竊以為,這件事情一點也不稀奇。
談到君臣關係,《左傳》里有一句很厲害的話,說,「社稷無常奉,君臣無常位,自古以然。三後之姓,於今為庶。」
幽默翻譯是:
『做皇帝的,沒道理一直讓你一個人做,有一天你也會下崗的。
當年的皇室,現在不就是一個個平民了嗎?』
這是一位歷史學家「史墨」講給晉國皇帝『趙簡子』的。
下屬給領導講。
你不想想,誰敢當著自己老闆的面說,您可別得意,這位子還真沒你不行呢!
於是乎,「班固」同志在《司馬遷傳》里,專門批評了『司馬遷』大師的這種「張狂」。
說他:「是非頗謬於聖人,論大道則先黃老而後六經,序遊俠則退處士而進奸雄,述貨殖則崇勢利而羞貧賤。」
幽默翻譯就是:
『司馬遷這小子,他的錯誤是,整天熱衷於崇拜「道家」,根本不尿我們「儒家」。
這小子,花了許多不必要的「筆墨」,來描寫武打明星電影演員;
有的時候,在《史記》里描寫遊俠奸雄這樣的犯罪分子。
他還寫了許多「有錢人」怎麼完成原始積累之類俗不可耐的事,這完全就是嫌貧愛富。』
其實,黃河大俠告訴你,司馬遷同志,是想描寫捲入歷史事件的普通百姓而已。
司馬遷他寫劉邦,諷刺他說,這位開國皇帝整天『遊手好閒&愛酒好色』,出了事兒只會大聲問身邊的大臣:
「元芳,你怎麼看?你們看看,這個事怎麼辦啊?」
幸好那個時候是古代,否則,我相信,劉邦皇帝會問:「我們的航母在哪裡?」
然而,司馬遷也寫了『劉邦』這位偉大皇帝的英雄氣概。
項羽一箭當胸,射中劉邦。
劉邦痛彎了腰,卻故意掩飾說,被射中的是偶的腳趾頭而已!
看來,劉邦要是腳趾頭「痛風」發作,非得怪項羽射箭不可!
司馬遷也寫流氓&刺客,也寫遊俠……
儒家傳統里根本不值得一提的,他都寫。
在這點上,司馬遷不為『任何價值觀』搖旗吶喊,諸子百家,讀書人與屠狗輩,他有足夠大的胸懷去容納,去理解,去共情。
司馬遷雖然是「體制」里的人,是政府公務員,但寫「史書」於他,不算公務。
司馬遷做太史,用他自己的話講,職責是「掌天官」——管天文曆法的官。
所以,在《漢書》里,我們看到他出場是與壺遂聯名上的一封奏議,建議『改歷』,於是才有漢武帝時候的「太初曆」。
「寫歷史」對於他,就像我下班後寫微信公眾號文章,是私活。
想當年,司馬遷同志為了創作《孔子世家》,便在「攜程網」上專門買票坐動車趕到山東做實地調研。
到「曲阜縣」,仔細研判和察看孔廟中的各類文物,看學習禮儀的儒生,與他們一同聽講。
所以他對於孔子「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仰慕,才有比套話更多的虔誠!!!
他寫《魏世家》,寫《信陵君列傳》,就去魏國曾經的首都『大梁』,看歷史遺迹。
依然居住在那裡的老百姓告訴他,秦破大梁,引河溝而灌,三月城壞。
顯然,秦破大梁,不僅是材料里乾枯的文字,還是他親自到達過的現場後做的原始調研記錄。
所以,《史記》是他作為學問家,眼光、學識與能力的體現。
但更重要的是,這是與他的生命實踐融為一體的立場。
有人叫這種「立場」為「史觀」,但在司馬遷這裡,「歷史」已經超過了作為研究的「對象」,它是他的經驗,也是他對於世界的判斷。
《史記》有130篇,有10篇因為各種原因,有錄無書,但是從司馬遷對於130篇的編排,總可以大概窺探他的「立場」與他的「意圖」。
本紀第一篇是《五帝本紀》,講「為公」——堯老了,要找繼承人,「貴戚及疏遠隱匿者」都一視同仁。世家第一篇是《吳太伯世家》,講「孝」——周太王有兒子三人,太伯,仲雍,季歷。季歷就是後來的周文王,父親愛季歷,想要他做紅色接班人,太伯與仲雍不忍父親為難,一氣跑到了吳地。列傳第一篇是《伯夷叔齊列傳》,講「仁」——孤竹國的國君有兩個兒子,都想把王位讓給對方,於是結伴跑了。原想定居西岐,武王伐紂,扣馬而問,「以臣弒君,可謂仁乎?」也不能力挽狂瀾,於是採薇首陽山,求仁得仁,餓死了。
有時候,他的立場更過於強烈,甚至跑到「事實」的對立面去了。
現在我們知道,在《趙世家》里留下的那個「趙氏孤兒」的故事,多半是瞎胡編的。
但是,我想,司馬遷必然看過另外的,更冰冷,也更符合常理與邏輯的版本。
趙莊姬策划了趙家的覆滅。
她與趙朔的叔叔趙嬰私通,被趙家人發現,驅逐了趙嬰。
惱羞成怒而手握權力的公主庄姬告發趙家謀反,趙家傾巢之覆。
但司馬遷的故事裡,趙朔被奸人屠岸賈陷害,庄姬留下遺腹子,在家臣程嬰的忍辱負重中長大。
在這個故事裡,司馬遷寫了一個細節對話,公孫杵臼問程嬰,「立孤與死孰難?」程嬰說,「死易,立孤難。」
這是司馬遷的自我表白,關於他為什麼選擇自請腐刑免去一死。
為了意氣,尊嚴去死,自然是高尚的,但高尚而脆弱。
忍辱負重,可以完成襟抱里尚且幼弱的志向,那就『忍』。
不管咽不咽得下去!
你得忍!!!
司馬遷的時代,政府高級官員對於「歷史」不大友好。
秦朝有一個高效而野蠻的法律措施,來對付歷史學家手裡的利劍:
「偶語詩書,棄市;以古非今者,族。」
到了漢代,承秦制,雖然沒有高壓政策,卻也沒有恢復先秦的史官傳統。
但眼光卓絕的父親『司馬談』承擔起了這份額外的工作,並且把它作為一項光榮的使命,傳給了兒子『司馬遷』。
作為作者,司馬遷的目標是作「禮」的周公,作「春秋」的孔子,是紹明是非,善惡,賢與不肖,德行與規則的準繩。
所以,在《太史公書》里,司馬遷兩次提到了「獲麟」。
孔子作《春秋》絕筆那年捕獲了一頭麟;
在司馬遷的時代,漢武帝元狩元年,這頭神秘而寓意豐富的瑞獸又一次出現了。
司馬遷認為這是對他使命感的肯定與昭明,於是這也是他預備將要擱筆的時候。
他既然拿了這支筆,便不辜負。
狂妄自大的『司馬遷』,他從不提供茶餘飯後的八卦娛樂緋聞,他也不等待庸俗。
他以不尋常的毅力與忍耐,等待不可能的到來,哪怕他死了再也看不見,他也期待後來的『聖人君子』讀懂他,也讀懂他所指向的『是非』&『善惡』。
題圖:
中國友誼出版公司《現代語文版資治通鑒》封面。
背景音樂:
由一位在美國長大的華裔女生演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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