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義老師寫給開學第一天的女兒：孩子，你正被這世界溫柔以待

今天，你成為一名小學生。

雖然錯過了學校的開學典禮和其他一些入學儀式，有小小的遺憾。甚至，你還推遲一年入小學，之前我更是為此感到遺憾。

我逐漸相信，有些錯過和遺憾，是為了更好的遇見。

你和另一個孩子去班主任那裡領完新書，已經是第二節課，進教室時語文老師正在上課。老師讓你作自我介紹。昨天我就在家裡和你演練過了。可你還是遲遲不開口。爸爸不敢看，走遠了。我躲在教室門邊。

跟以往常見的情形一樣，你局促不安地站在前面，半天不吭一聲，不時回頭朝教室門外看我。我怕給你帶來心理壓力，身子再往門邊縮了縮，只露出半邊腦袋。

老師讓同學們用掌聲鼓勵你，你還是沒開口。老師低下頭，摸著你的腦袋，輕聲問你什麼，你張了張嘴巴。我猜測你是小聲告訴老師你的名字。後來我聽見老師說：她對大家還不熟悉，等她熟悉了再給大家介紹，好不好。於是讓你坐到座位上。你端端正正地坐著，不像有的孩子晃來晃去，坐不住。

我那班的孩子，那天全都大膽地走上講台做自我介紹，即便一兩個聲音稍小一點也順利完成。你是多麼典型的個例！這個典型無關好壞，只是不同。

老師給你們講《大腳丫跳芭蕾》的故事。一體機顯示的繪本畫面跟我聽清華附小校長竇桂梅老師來遵義上的《大腳丫跳芭蕾》那堂課使用的課件畫面一樣。孩子們看得、聽得津津有味。好多孩子都舉起小手積極發言，你沒舉手。

這個故事我給你講過，你複述給我聽過，很久後複述時你還能把我早已遺忘的細節記起。你始終沒舉手。和我上期期末去幼兒園參加你的畢業典禮時相似，全班小朋友都舉手回答問題或想要參與，唯獨你沒有舉手。幼兒園老師說開始叫你當班長你竟然嚇哭了，後來熟悉了，當了一個星期還想繼續當。

孩子，我該用哪些詞形容你呢？內向，靦腆，膽怯，害羞，懦弱，慢熱？懼怕在公眾場合表達和展示，在家人面前卻很聒噪。我知道，每一種天性都有利弊，或者說無所謂利弊，每一種天性都不過是一種自然的存在。但是，偶爾我還是會有擔憂，嗯，是隱隱有點擔憂，不是焦慮。那些「讓教育慢下來」「靜待花開」「孩子你慢慢來」的老雞湯也無法完全熨帖那擔憂。這個世界，有太多的急功近利、心浮氣躁，有太多的戾氣。我也一樣。李俊興老師反覆說到的「溫和、堅定」的教育圭臬我很贊同，卻沒能時時踐行。以你的個性，我希望你在小學一年級能遇到溫和耐心的老師。你居然遇到了我仰慕她超過仰慕我自己好多倍的語文老師，這也算是一種緣分和福分。如果你去年上小學，你就遇不到你今天的老師。

你紹萍阿姨回憶三十年前她剛上一年級那天，找不到教室而哭泣，她的老師把她抱到樓上的教室里去。如今她是一名有近二十年教齡的教師，她仍忘不了三十年前那一幕，忘不了她的啟蒙老師給她的懷抱。經歷了很多，她的眼神仍常常充滿慈悲，雖然不能認為就和那個擁抱有關。

我在少年時代讀台灣女作家張曉楓的散文，有一篇寫她目送孩子第一天入學時的心情和感受，寫到我的心坎上。大意是說，她沒有讓孩子讀私立學校，是願意相信政府，相信教育主管部門，相信學校，相信老師……會溫柔地對待她的小孩。那種忐忑，那種期冀，至今我仍然記得。孩子，願你被這世界溫柔以待，二十年前我在張曉楓的散文里就讀到了這個意思。每一個母親，在目送孩子踏上他人生的每一個新的征程的那一刻，都有與孕育十月等待他出世時相似的不安、急切、擔憂、歡喜……

等待你開口大聲地面向同學做自我介紹，短短兩分鐘的過程，卻如此漫長。你回頭看我兩次，一定也從我的半張臉上，看到了對你的失望和鼓勵。

我用台灣另一位女作家龍應台「我願意用一生的時間……在淡水街明亮的陽光里，在石階上，等你把花束好，用你5歲的手指」那段話安慰自己。

你的老師，低著頭，摸著你的腦袋，告訴同學們，等你熟悉了，再來自我介紹。每一個被書籍浸潤的人，或被溫柔以待過的人，可能都會多一分從容、柔軟。讀過的文字，遇到的人，影響一個人內心的溫度。

作者

楊霏，貴州習水人，80後，兩孩媽。遵義市作協會員，遵義女子文學社社員。任過小學、初中、高中語文教師。現供職於匯川區第十四小學。喜歡看書、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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