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放假的孩子扔回老家,是只有中年人才懂的快樂
Photo by Valeriy Kachaev
人到中年,最大的快樂之源是酒精和獨處。
因為酒精能讓人暫時忘掉煩惱,而獨處則能切斷一切噪音。
可酒精雖好,酒伴卻難得。你想與之把酒言歡的朋友,不是奔波在上市的途中,就是困頓在夜裡九、十點還亮著燈的辦公室。要不,就是在少兒特長班的門口,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
還是獨處的歡愉最易把握,也最踏實。
獨處分兩種。默契型,和隔離型。
默契型獨處,指的是你和另一半心照不宣、互不討嫌。一個癱在沙發上打遊戲,一個躺在床上追劇,只有在用餐時間才進行短促而高效的溝通,然後一起等著送餐小哥按響門禁。
其間,兩個人靜謐無聲、自得其樂,與獨處無異。整個房子,美妙得像長頸鹿與斑馬漫步徜徉、和諧共處的非洲草原。
而隔離型獨處,指的是有意識或無意識地與伴侶製造疏離感。比如到陽台抽煙,去公園跑步,在開回家的車裡坐一會兒,欣喜地接受出差,或是想盡借口一個人出去玩兒一趟。
這種偷來的獨處,比單身者漫長而沒有禁忌的獨處叫人更加愉悅。因為它短暫、稍縱即逝、不會泛濫到叫人心生厭倦。
該怎樣來形容這種快樂呢?
我想就像上高中時,無聊課本底下藏著的娛樂雜誌——連裡面的插頁廣告都好看得不得了!
但,只要有了孩子,中年人獨處的快樂就會被迅速侵襲,消失殆盡。
在經歷了對嬰幼兒唇紅齒白、細皮嫩肉、牙牙學語和蹣跚學步的天生寵愛階段後,一個好家長的形象,完全要靠演技來撐。
這可比應付伴侶難多了。
當老婆心血來潮,因為看了一段美食視頻而翻出八百年沒用過的烤箱,搗鼓一下午讓你嘗嘗她的烘焙作品時,你可以很輕鬆地裝作在眼裡流露出只有巴啦啦小魔仙變身瞬間才會閃耀的光——喔哦!也太好吃了吧!
因為你清楚地知道,她絕對不會有心勁,在下個周末的午後再來這麼一出。
可一個孩子,她永無止境的求知慾和不知疲倦的生命力,則會消磨掉每個中年人在妥協這個世界之後,殘存的那一丟丟耐心。
爸爸,我做的這道菜好吃嗎?
這個問題,我在某一個下午,被端著橡皮泥菜肴的女兒反覆問了27遍(或許更多)。
當第28次聽到這個問題時,我暗暗地長吸一口氣,然後堆出無懈可擊的笑容:嗯!真是太美味了!你再做幾道菜,送給媽媽嘗一嘗吧!
好啊好啊!
不知道媽媽在看到女兒充滿期待的眼神時,是否有一種擊鼓傳花鼓聲驟停的無奈感。我只是堅定地認為,第一個說出「七八九歲狗都嫌」的人,絕對有資格獲頒諾貝爾文學獎。
而那些敢於生二胎的人,我真想送給他們每人一套胸前綉著「勇」字的清兵服——當然,也許他們是懷著「生兩個孩子可以一起玩,大人就甩手解脫了」的心理也未可知。
不管怎樣吧,現在的我總算是解放了。
和孩子相處時焦躁、謹慎的情緒得以舒緩,我終於重獲了中年人彌足珍貴的美好時光。這心情,似在幽林中聆聽鳥啼、輕撫露珠,如在平湖上靜賞山色、乘舟徐行。
不用面對一百萬個為什麼,不用面對一直重播的那幾部動畫片,不用面對滴在手上衣服上的冰淇淋,不用面對掉在地上沙發上的餅乾屑,也不用面對孩子永遠都吃不膩的薯條義大利面和簽不完的試卷作業本。
因為,女兒放暑假,我把她扔回老家了。
在這奢侈安逸的一個多月時間裡,我只有良心發現——發現自己好像沒怎麼想女兒的時候,才會和她連一下視頻,彼此裝出一副十分想念的樣子。
我當然知道女兒也過得很嗨。所以在通話時,極力剋制住了想要反覆追問她暑假作業完成情況的心情——因為斷然沒有她不煩我了,而我去煩她的道理。
結束通話,我和老婆重新回到默契型獨處的狀態,一個癱在沙發上打遊戲,一個躺在床上追劇,餓了就拿手機叫外賣。
靜謐無聲、自得其樂。整個房子,美妙得像長頸鹿與斑馬漫步徜徉、和諧共處的非洲草原。
天氣晴好、吃膩了外賣的時候,我們也會出去轉一轉,看看電影、下下館子,或者去美容店燙個頭髮按按摩。
身心舒暢。
有一天走在路上,我情不自禁地問老婆:你說,要是我把學校炸了,那妞妞是不是就不用開學了?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身為人父,實在不該有這種心態。我應該盼著女兒回來才對。
但老婆的回答消減了我的罪惡感。她說:那你要上哪兒弄炸藥呢?
這讓我知道,原來將放假的孩子扔回老家,可能是很多中年人終日渴求、心心相通的快樂。
因為我發現,老婆關注的重點,竟然不是為什麼我有如此邪惡的想法,而是——
我能不能搞到炸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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