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下雨天，都應該有酒有故事

作者：夏知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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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小舞從上海回來時，大連的雨正下得歡，她在電話里說，別人在等傘，我在等雨停，最讓我難過的是，在這個看臉的世界裡，連計程車司機也欺負我。

我說那你應該感謝上帝，還有我這樣一個好朋友，半個小時以後，我開車把她從機場接了回來，又給她煮了碗薑絲可樂。

她理了理濕漉漉的頭髮，有些責備地盯著我問，你就一點也不好奇嗎？

我說這還用問嗎，看你蒼白的臉，無神的眼，就恨不得把失戀兩個字寫在腦門上了。

她啞然一笑，喝了一大口薑絲可樂說，夏知涼同學，你知道自己為什麼還是單身嗎？她說對，你就是太聰明了。

嗯哈？我莞爾詫異，聰明什麼時候也淪落成一種錯誤了？

她說慧極必傷啊，很多男人的通病，以為自己懂點什麼，就可以在愛情里輾轉騰挪。她說你別那種眼神看我，這說得就是你。

我翻翻白眼，無力地抗議，我說戚小舞，如果我是太聰明，你就是太傻了，你不覺得穿越兩千多公里，就為了證明高井洋那個王八蛋是個混蛋，有點無聊嗎？

戚小舞聳肩笑了笑，她說你這句話邏輯上有錯誤。

我還想再說點什麼，可是張開口發現她眼圈已紅時，有點於心不忍。或許，我們是一樣的人，殊途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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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唐沐搖跟我提出分手時說，真對不起，我思慮很久，覺得自己不應該愛上一個寫字的人，理性告訴我，你會把你寫過所有女主的色彩，全部描摹在我身上，我必須做出適應才能讓你滿意，可是感性又告訴我，我就是愛上了你的風花雪月呀！

我皺眉，然後呢？

她說你看，我這麼糾結，總有一天會悶出內傷，忍一忍的話，我們可能會白頭偕老，但是我懷疑，我根本活不到白頭，那不如，我們就好合好散吧。

我說好呀好呀，果然你最懂我，擁抱還是吻別，都不要啊？那好吧，我替你收拾東西。

分手儀式過於簡單，連悲傷都力不從心，這還真叫人難過。

聽說我失戀，戚小舞跑安慰我，她說想哭就哭吧，不丟人的。

我說謝謝你，沒你想得那麼嚴重，既然註定不能在一起，尋死要活也沒什麼必要，不如收拾心情再出發，最好的風景永遠在前面。

戚小舞擔憂地看著我，她說你怎麼可以這麼理智，人太聰明不好的，會丟失很多樂趣。

我笑了笑，沒說什麼，生活經驗告訴我，不要留戀於任何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不久以後，多情而無畏的戚小舞就遇見了浪子高井洋，以一廂情願的悍勇，斬殺情敵無數，然後醉倒在他的溫柔鄉里。她把姿態放得很低，為他端茶倒水，洗衣做飯，連靈魂都呈匍匐的姿態。

她希望他浪子回頭，盼著有一天能用一顆赤誠之心感化他，可這些明明是40歲以後的女人，才會去做的事兒啊！

所以你看，太聰明和太傻，都是一件讓人難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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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個同事的網路籤名，只有孤單的兩個字：已婚，所以我下意識的認為，這是個好男人，潛台詞是，我有老婆了，別來撩我。

直到遇見高井洋，我才發現自己錯得有多離譜。那些打著已婚標籤的人，未必是為了防騷擾，更多時候想表達的是，如果你愛上我，那不是我的錯，是你自願的，我不必為此承擔責任。很深的套路。

所以我那位已婚同事最後出軌了。當然，高井洋是個比較高級的人，他跟戚小舞說，人類經常會有一些愚蠢的行為，比如把鳥關進籠子里，然後跟自己說，你看，它很快樂，每天清晨都會唱歌。

他說你知道的，我有過一些糟糕的感情史，總有人想要把我關進籠子里，試圖綁架我的人生，這讓我很苦惱，最後不得不選擇走掉。高井洋看著戚小舞的眼睛問，你不會也是這樣的女人吧？

戚小舞搖搖頭，不不不，我是愛你的，你是自由的。

高井洋滿意地笑了笑，揉著她的頭說，你真是個特別的女孩子呢。

那天之後，戚小舞就開始一段不拘泥於婚姻的感情，細微妥帖的照顧起了高井洋的生活，免他驚，免他擾，即使夜半鐘聲響起時，也不問他此刻在哪，幾時回來。可是，你不能單一的說她傻，也許愛得很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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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具備戚小舞那樣一顆執著的心，所聞所見，讓我無法說服自己去冒險，畢竟，時光易逝。

其實唐沐搖說分手時，我想過挽留，畢竟兩年多的感情，說不痛都是假的，只是學會了不在眾人面前哭而已。

初見那年，大連櫻花開得正盛，她從長沙來旅遊，舉著相機讓我擺造型，拍完之後我問她，怎麼只有櫻花沒有我？

她笑著說，讓你襯托下背景而已。

我瞟了她一眼，她調皮地吐吐舌頭說，走吧，你不總是問，我有酒你有故事嗎，是時候宰你一頓了。

那天，我們去了新天地的酒吧，喝了很多酒，後來還去海邊坐了坐。我說怎麼樣，下一站準備去哪？

她搖搖頭，對著大海吹了口氣說，不知道，走累了，想停下來。她說有些人是人在旅途，心有所屬，有些人是心在旅途，人有所屬，我比較慘，人在旅途，心也在旅途。

海風拂亂她的長髮，月光下是她清瘦的面頰，有那麼一刻，我突然覺得她的寂寞很美，美到讓人有些心疼。我說好啊，那就停下來。

唐沐搖淺笑，心不在焉地問，說得輕巧，你養我啊？

我說你以為我不敢？她冷哼一聲，你有車還是有房？我說真遺憾，我只有床。

哦？唐沐搖來了興緻，轉過頭看著我問，床技如何？我挑挑眉，給了她一個胸襟坦蕩的笑。

所以後來想，這一場相逢，或許早有預謀，確切的說，更像一場相互勾引。網友三年，傾吐了無數秘密，在她背著相機流浪了四個月以後，來到了我的城市。

那天以後，我們戀愛，以為足夠了解，以為做好了準備，可當這一切真正來臨時，又是那樣的猝不及防。畢竟，愛情不止花前月下，還有柴米油鹽。

我想，我們都沒準備好，應對這場人間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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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井洋和戚小舞在一起一年半以後，決定離開，理由合理，讓人無法拒絕。

高井洋說，我是個雙子座，內心糾結繁複，我在想，如果此後我一直留在你身邊，那我永遠不知道自己有多愛你，所以對不起，讓我離開你試一試。

分手的理由那麼多，這是我聽過最經典的，戚小舞來跟我說時，我說你等等，我拿筆記下來，下次有機會說給別的女孩聽。

她瞪我，你不安慰我嗎？我說不，每個人都只能自我療傷，但是我可以陪你喝酒。

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高井洋離開三個月後，去而復返，他拉著戚小舞的手，興高采烈地說，我發現無論走到哪裡，我最想的人還是你，我們繼續吧。

戚小舞說好，然後給了他一個既往不咎的擁抱，生活繼續，天還是那片天，海還是那片海。

我說你是不是腦子燒掉了，他能離開你一次，就能離開你第二次。

戚小舞笑了笑，這樣更好，我準備三次機會呢！

好吧，愛情果然是一件讓人犯賤的事。

比如唐沐搖離開兩個月以後，我才發現自己是愛她的，於是滿世界瘋狂的找她，當發現她與一個和前妻糾纏不清的男人生活在一起時，突然覺得，噢，這就是現實。

她說人生有很多事，是無法選擇的，比如，他是我的初戀，我以為能忘掉的，也努力了，但結果並不好。她跟我說對不起，並送了祝福。

唐沐搖轉身時，依舊笑得寂寞，可是，卻沒有那天在海邊那麼美了。也許，有些人，真的只適合留存記憶，我很後悔自己親手毀滅了自己的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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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井洋折返後的第四個月，再一次離開了戚小舞。這一次他傷她比較深，因為他試圖證明，另一個女人比她更合適。

高井洋是這樣解釋自己出軌的，他說對我來說，她不是一個女人，而是一個未知的世界，我是個喜歡探索的人，所以請原諒我偶爾的好奇心。

就這樣，高井洋帶著那個女人去了上海，戚小舞滿含熱淚的行了注目禮。

那天之後，戚小舞歷經了很長一段低迷期，我陪她療傷治癒，就在漸漸好轉時，高井洋又來招惹她了。

他在電話里說，我和她分手了，你來上海吧，我們結婚，我們生子，我今年28歲了，已經到了一個能做穩健決定的年齡了，請相信我，我們會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於是，戚小舞馬不停蹄的趕去了上海，不顧我的勸說。

但這一次，她去得快，回得也快，往返不過只用了兩天時間，回來時，大連下雨，櫻花落了一地。

頭髮吹乾後，她說陪我去喝點酒吧，每個下雨天，都應該有個故事。

我們找了一個安靜的小酒館，她一邊回憶，一邊給我講述和高井洋這三年的過往。

她說你總是說我傻，我也這樣覺得，可在他身邊時，我會很快樂，只要有他在，我就感覺很幸福。有些路是可以一眼望到底，但那樣的人生，是不是真的有趣呢？雖然會很傷心，但至少某一天回想起來，我可以對自己說，我曾堅持過，雖然沒結果。如果有下一次，我還是會這樣，上帝不會一直讓我這麼倒霉下去吧，總會遇到一個懂得珍惜的人。

戚小舞說，這次去上海，我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來了，他是真的累了，想要一個安穩的生活，想要和我結婚生子，過完下半生……可是，我突然覺得很無聊，原來，守著一份波瀾不驚的愛，是這樣的乏味。

她說，其實我也只是累了，關於他的心結，我已經打開，所以這一次，是我先說的分手。

我又給她倒了一杯酒，幹了以後，她說外面又下雨了。她伸出手，用手指在窗子上畫了一個笑臉，等她回頭時，卻是淚流滿面。

每個下雨天，都應該有酒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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