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生的人怎麼都接受不了這個永別

昨天在路上總是看到有人燒東西，才反應過來七月半——鬼節要到了。今年是9月5號，正好就是我的生日，感覺很神奇，也並不覺得害怕，因為想起以前自己寫的一段文字，摘錄如下：

陰曆七月十五 中元節或盂蘭盤節

還有一個寒人的名字 鬼節 是中國的三大鬼節之一

另兩個就不知道了 清明節也算是一個吧

我們這個小地方格外注重鬼節

現代女作家肖紅的《呼蘭河傳》是這種習俗的最好註腳

七月十五是個鬼節 死了的冤魂怨鬼不得托生 纏綿在地獄裡非常苦

想托生 又找不著路 這一天若是有個死鬼托著一盞河燈 就得托生

現在想來 我們又何嘗不是這樣的呢 這一生不過就是在尋找的某一個出口

能夠海闊天空 但就是到安眠於沉寂 我們才會明白 生就是死 死就是生

生是為能在死去時不遺忘生的熱愛 死是為了在生時奮力地成最美好的部分

我還沒面對過死亡 身邊的老人都還健在 親人朋友都安好健康 值得珍惜祈佑

這裡的中元節 要燒紙錢 實是一包東西 封面是黃色的紙畫滿了符

用紅硃砂畫一長條封好 算是給死去的祖輩親人的厚禮 上兩柱香

便就是生的人聚在一起吃團圓 要燒鴨子 到了晚上是不許出門的

街上到處的灰燼和香煙 還有暗黃的燈 幾串爆竹響 夜便靜得寒毛豎起

只有些年輕的孩子還在大街上鬧著 我家是不許亂跑的 我也怯怯的

拍見了不該見的東西 信了便有 我心裡是不清楚該信還是不信 敬畏而已

人若是沒有些敬畏的東西便會妄為 若是太過肆意便會迷失

倒是很喜歡古時這個節里的河燈 也叫蓮花燈 順著河流一路任意飄去

放河燈的目的是普渡水中的落水鬼和其他孤魂野鬼 想必去陰間的路太黑了

在人間享盡了光明 是不是該受受苦難 可是人間便是天堂和陰間的並存

河燈就一路指引著他們往生 而我們生的人要以自己為光去向陰間的部分

自己便是天堂 莫要遺忘 莫要捏滅 莫要糟踐 相信這天堂就是因自己而生

突然想去干河裡放一樽河燈 卻不許出門 只能就在夢裡為他們點一盞思緒的燈

月圓的亮 如古時閨閣的綉女 剪影在窗花紙上 那般朦朧秀美

再過一月 便是中秋 那夜會不會有同樣的月 那些魂會不會已往生

寫於 2012.8.31 22：28

七月半的鬼節，不過是生與死的連接，是生者和死者之間好不容易能交流感情的時候，這樣的時候我一點都不怕吧。

感覺以前的自己文筆稚嫩卻很是感性，對世界的一切都充滿了溫柔心。前幾日初中同學說我還是以前那個樣子，感性大於理性。我心裡突然覺得無比慶幸，這幾年裡我以為我會變得很無情很冷漠，雖然現在還是很辛苦，還好還好，我還是最初的那個樣子。

不是說我沒有改變，只是多了很多角色而已，理性的那一部分留在了面對外面的額世界，寫東西感性的這一部分還保留著而已。

人啊，在這個社會裡總是要扮演著不同的角色，要幻化很多個樣子去面對不同的群體，獨處的時候才是那個真實的自己。和尚們之所以能夠突然看破紅塵，我猜是不是因為能夠安靜獨處照見自己真實的樣子，看得徹徹底底了，就把自己的七情六慾看透了。

所以，我只是有了更多的樣子面對更多的人和事，並不是一直這樣的。你也是吧？回想從前到現在，是不是覺得自己變了很多了呢？可是還是一個很需要安慰的人。所謂堅強也只不過是自己給自己的安慰吧。

那麼老了的時候呢，那時候的自己是什麼樣子的。母親已經沒有機會經歷衰老，她經歷的是衰敗，突然而然，各種天災人禍就倒了，還沒有完成這一生就已經離開了。我常常想她只是累了，所以放棄了，並不是天上的神仙底下的閻王爺讓她壽命已盡。所以一到忌日、清明、鬼節，我就安慰自己，她終於解脫了這個疲勞的一生，還這麼快這麼快，蠻好的。

外婆總說去墓前要和母親說說話，我從來沒有吭過聲，要說什麼呢？她真的聽得到嗎？人死了以後會去哪裡？睡著了睡這麼久是什麼感覺？這裡這麼安靜，母親應該會很喜歡，可是她真的住在墓里嗎？我就是在墓前想這些的……

下葬前一夜守靈，我盯著火盆里的火發獃，有個朋友突然給我打電話訴苦，我認真聽著慢慢回應他，不敢告訴他我現在在哪裡。掛電話的時候我母親棺木周圍轉了一圈，走回火盆的時候聽到身後一聲格外清楚飄浮的嘆息聲，我看了看火盆邊上的弟弟和父親，他們絲毫沒有察覺。

我突然意識到，那是不是母親的嘆息聲，很輕很輕，卻在安靜的廳堂里格外的清楚，一瞬而過。我忍不住又去看了一眼，現在的我怎麼也想不起來看到的母親是什麼樣子的，就記得她一動不動躺在那裡。我就這樣確定了一遍又一遍，嗯，是真的不在了。

到了夜裡一隻黑色的鳥兒飛了進來，圍著大廳撲騰撲騰地轉，只有翅膀的聲音，似乎是在找出口，後來就停在了角落裡。母親是不是要被這隻鳥兒帶走了？外婆說火葬的時候要記得一直叫媽媽，大聲了喊，這樣燒之前她的靈魂才會趕緊地跑掉，不然靈魂都要被燒了。夜裡我看到這隻鳥就在想，不用喊了，已經走了。

到了火葬的時候，我還是喊了，我怕漏了什麼魂魄怎麼辦，我一個從不迷信的人在那時候什麼都信，甚至滿腦子的假想。我就扯著嗓子喊：「媽媽，媽媽，快走啊~」然後我就哭了。走啊走啊，走到天邊的雲里去，天晴下雨我都知道你在那裡就可以了。

這是去年的時候了，今年突然就不會總想著母親在哪裡，死是去往哪裡的。我總覺得母親是還在的，還在家裡綉著十字綉，或者踩著高跟鞋忙裡忙外的，或者下一秒我就會接到她的電話。現在覺得走了就是走了，這個世界上唯一還有她氣息的地方應該是我的身體了，我的血我的肉我的回憶。

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生的人怎麼都接受不了這個永別。

其實我一直覺得很奇怪，鬼節不是祭奠自己已經逝去的親人，為什麼總是有人對鬼節這麼畏懼？那一日最愛你的人在這個世界上，總是會為了戰勝你看不到的妖魔鬼怪的……好吧，我承認那是因為母親去世了我才這樣想，以前我很怕鬼。

這世間活著的不都是妖怪眼裡的妖怪，鬼眼裡的鬼。

七月半該看點香港的殭屍片，這是母親的習慣，我也不知道她哪裡來的這樣奇怪的習慣，然後還要問膽子小的我換不換台，「我要看了哦~」對啊，母親就是個像孩子一樣的女人，在我面前。明天中元節，我要去坐火車，我已經五六年沒有陪母親看殭屍片了，今年還是不能呢，以後都不能了。

記得有一次，我在家看《螢火蟲之墓》，母親就坐在身邊綉十字綉，我不知道她陪我看。到片尾的時候，母親突然長嘆一口氣：「怎麼這麼慘哦~」我轉向頭看了她一眼，午後的光把她包了起來，好像慢慢的她就會融化在光里，那張愁容在看向我的同時慢慢舒展開來了，對我無奈地一笑。然後她就低下頭繼續綉，我就看著她，看了很久。

終於她真的消失在光里了。

我臉皮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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