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國學大師,雙目失明寫80萬字著作,重病纏身被醫院趕走
陳寅恪12歲東渡日本,後遊學歐美,20餘年潛心學問,精通22種語言,是清華大學國學院的四導師之一。在清華園,他以學識淵博著稱;但在情感上,他卻是幼稚園水平,年近不惑,仍未婚娶,也沒愛情經歷。他甚至不講究衣著,夏秋季他穿藍布長衫,冬春季一身灰長袍青布馬褂,腋下夾著藍布書包。在水木清華西裝革履的教授中,他特立獨行,是一道別緻的風景。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他情感上的「晚熟」,急煞了父母。家人開始還好言催促,但陳寅恪無動於衷。父親最後厲聲警告他:你若再不娶妻,我將馬上代為聘定。陳寅恪看父親著急上火的樣子,才感覺事態嚴重,只好請求寬限時日。
可緣分若真來了,擋也擋不住。一次閑談中,同事偶然提到曾在一位女教師家中,看到牆上懸掛的詩幅末尾署名「南注生」。他不知「南注生」是何人,特向陳寅恪請教。陳寅恪略顯吃驚,沉吟一會兒說:此人定是灌陽唐公景崧的孫女,她住在何處?我要去登門拜訪。
南注生是唐景崧的別號,唐景崧是中法戰爭時請纓抗法的封疆大吏。陳寅恪早已讀過他的《請纓日記》,每次讀來,都熱血沸騰,他對唐景崧仰慕已久,便當即決定冒昧登門拜訪女教師。在北京女師大擔任體育教師的唐篔果真是唐景崧的孫女。她出身於書香門第,從小飽讀詩書,能詩會畫,能唱會跳,是當時有名的才女。才子才女相見,情投意合,相見恨晚。不久,38歲的陳寅恪與30歲的唐篔締結了偕老之約。
在上海喜結連理後,陳寅恪乘船離滬返校。唐篔因要安葬母親,留在上海,不能同行。中秋月圓,茫茫的渤海上,陳寅恪第一次品嘗到愛情的甜蜜和新婚即別的苦澀。他不曾想過,等待他們的,是更多的艱辛和磨難。
陳寅恪是典型的學者,他將全部生命燃於學問。在學問景區里,璀璨星雲、泰山仰止,他悠遊自如,生活中他卻笨拙不堪。唐篔婚前不識柴米,但作為一個老把油燈打翻的書獃子的妻子,她只好學著下廚、養花、種菜、育兒,協調大家庭人際關係,里外一把手。她的聰明才智,都用來照顧丈夫,以解除他的後顧之憂。陳寅恪喜歡吃麵包,唐篔就自製烤麵包架。
抗戰後期,陳寅恪神經衰弱症加劇,又因用眼過度,視力日益衰退,導致視網膜脫落。壯年目盲,陳寅恪頓時陷入生不如死的痛苦中,唐篔以妻子的溫柔體貼安撫丈夫身心的創傷,照顧他的飲食起居,打理家務,查閱資料,誦讀報紙,並承攬家中書信的回復。陳寅恪的許多詩篇都是她一筆一畫筆錄下來的。有一年,他的助手不辭而別,他無法上課,她毅然拿起課本,充當丈夫的助手走上講壇。他視她為生命中的第一知己,每完成一部著作,都請她題寫封面。
為給體弱的陳寅恪增加營養,唐篔買來一隻懷孕的黑山羊,母羊生下小羊後,她學著擠羊奶。每天早晨,她先把母羊拴在柱子上,洗凈母羊乳頭,半蹲下來,把碗固定在地上,然後俯身用雙手輕柔地擠壓羊乳。擠滿一碗羊奶,她已頭昏目眩。大女兒出生時,她原先的心膜炎誘發心臟病,幾乎撒手人世,身體受過重創,沒好好休養,又終日操勞,她孱弱如風中的蘆葦。
漫天硝煙的流離亂世,他們多次搬家,但只要稍得喘息,她就會把家布置得溫馨安適,刻意營造成充滿情趣的「52號寓所」—他們最初的愛巢。柏樹為籬,植兩株已能結子的葡萄藤,籬下栽一畦瓜果,點兩行扁豆,搭一架簡易牽牛花架。那些瓜果,經她烹煎炒煮,又是一桌美味佳肴。不輕易讚許人的陳寅恪,也不禁為她寫下「織素心情還置酒,然脂功狀可封侯」的詩句。結婚28周年紀念日那天,他賦詩贈她:「同夢忽忽廿八秋,也同歡樂也同愁。侏儒方朔俱休說,一笑妝成伴白頭。」也同歡樂也同愁,這一對患難夫妻,情深意重,相扶相攜,人生路坎坷,他們走得艱難卻幸福。
他們曾有過一次非常激烈的爭吵。解放前夕,局勢動蕩,陳寅恪一家到廣州後,親友、學生都動員他去海外,陳寅恪卻一概堅辭,不為所動。烽火連天,唐篔心底里怕了戰爭離亂,更擔心他的身體和安危,去國外,至少可有一份平安寧靜的生活。陳寅恪毅然決然的態度,讓她傷心淚落,一氣之下,她去了香港。可陳寅恪堅決不離開,不久她又回到他的身邊,一如既往,相夫教子。在後來風雨如磐的歲月里,他和她倍受摧殘,她也從未抱怨過他的固執。
建國初的20年,政治運動迭起,信奉獨立精神自由思想的陳寅恪,一直處於運動的風口浪尖。丈夫心憂身殘,女兒們不在身邊,唐篔伸出乾瘦的臂膀,守護著他,守護著風雨飄搖的家。他的各種「聲明」「抗議書」,所有「交代材料」,全出自她的手筆。他被批判,被「打倒在地」,還要「踩上一腳」,個中的精神痛苦、心靈憤懣,她感同身受,錐骨刺心。她深知丈夫的重要性,不希望他垮下去,她竭力攙扶著他、鼓勵著他。日漸灰冷的人生旅途中,她以非同尋常的樂觀,寬慰抹開丈夫難展的愁眉,她以孱弱身軀抵擋密集的箭矢,為他爭得一片稍可喘息的空間。
陳寅恪發牢騷:「人間從古傷離別,真信人間不自由。」她便化解道:「秋星若解興亡意,應解人間不自由。」好友南來探訪,陳寅恪以「暮年一晤非容易,應作生離死別看」相贈,心灰意冷,令人傷神,而她則贈以「莫辭濁酒動多樽」,對傷心事避而不談,只是一味勸酒。
順其自然的人生態度,不是她的本心,但卻能平息丈夫心頭糾結的愁怨。每逢丈夫生日,她都奉上詩作,慰藉大師日漸灰暗的心。她尋找各種機會把生的快樂和美好呈現給丈夫,以陪伴他這風雨黃昏中的孤獨。有了唐篔在生活上的照顧、精神上的支持,身殘體弱的陳寅恪,憑藉超人的毅力,在風燭殘年,完成80萬字的《柳如是別傳》等著述。
短短的人生,卻有無盡的磨難。古稀之年的陳寅恪,洗漱時滑倒,摔斷右腿股骨,住院七個月後,股骨仍不能長合,自此長卧床榻。後來,銀行存款又被凍結,護士費開不出,護士辭工不幹。唐篔拖著懨懨病體,竭力護理。再後來,他們一家被掃地出門,遷至一座四面透風的平房居住。此時,「寂寞銷魂人」的陳寅恪,衰弱得只能進一點湯水類的流食。凄涼無助中,夫妻相對而泣。彼時,唐篔的心臟病日趨嚴重,幾近癱瘓,又屢屢被「革命小將」亂拳打倒在地。奄奄一息的陳寅恪,自知不久於人世,憐唐篔之不易,嘆命運之不公,他給她留下了生命中最後一曲輓歌《挽曉瑩》:「涕泣對牛衣,載都成腸斷史。廢殘難豹隱,九泉稍待眼枯人。」
1969年10月7日,中山大學校園西南一隅,懸掛在簡陋平房前每天不間歇播放的特製高音喇叭,送走了「花崗岩腦袋」陳寅恪。彌留之際,他一言不發,只是眼角有淚不斷流淌。陳寅恪死後,唐篔出奇地平靜,甚至沒留下一滴淚。她默默地料理完他的後事,開始悄悄地安排自己的後事。生死相隨,生命相依。她沒有讓他等太久,45天後,她也因心臟病去世。
陳寅恪曾這樣談自己的愛情觀:一等愛情是愛上陌生人,可為之死;二等愛情是相愛而不上床;三等愛情是上一次床而止,終生相愛;四等愛情是相守一生;五等愛情是隨便亂上床。照此說法,他和唐篔只能算四等愛情,但這四等愛情,他們用一生來書寫,寫得力透紙背,大氣磅礴,勝卻人間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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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施立松
來源|《百家講壇》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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