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我的智齒送上了西天

智齒，這個與我相互折磨數天的傢伙，終於在2017年9月4日與我永遠的告別了。

在我們這邊，有個說法，智齒是個特別的傢伙，沒什麼事是不能隨便在他地盤動土的。聽聞，即使主人下令要將之處置，許多醫生也不敢隨便對之幹嘛幹嘛，貌似會牽扯到一些風水命運之類。所以在除掉這個傢伙之前，在餐桌上都不知道與家人激動地討論過了多少次。

躺在牙醫手術椅上，會這樣一種感覺——生命是脆弱，是渺小的，是聽天由命的。智齒，長得好不好端不端正，全看老天爺的心情，老天爺心情那齒正形好的機會就大點，老天爺要不留心，別說齒正形好，不影響其它牙齒已算幸運中的幸運了。

活著幾十年，從來沒有試過麻醉這玩意，以前會有想像過，打了麻醉之後到底會怎樣，感覺是怎樣的，是不是真的沒有知覺。今日一試，我勒個去，果然神奇。牙醫往我口腔打了三支麻醉，這也是整個小手術過程中最痛的操作，打完之後十來分鐘之後，我感受到了什麼是麻醉，無論牙醫如何戳、如何刺麻醉的部位，甚至當著你的面割下一塊肉，都不會感到半點痛楚，哪怕是一絲都沒有。整個過程，其實痛可以完全感受不到的，如果硬是要說，那隻能是牙醫用器材掰開嘴的時候，掰得太用力導致嘴唇有被撕裂的痛楚。

過程中，沒有痛，只有怕。害怕會不會拔不出來，麻醉過了痛暈怎麼辦；害怕會不會醫生手藝不行，拔斷掉怎麼辦；害怕現在不痛會不會拔下來那一刻血會不會噴濺出來，然後痛楚也隨之而來怎麼辦……當時身體繃緊，腦子儘是想些有的沒的害怕東西，牙齒被牙醫的工具連撬帶鉗，腦袋也隨著手勢和用力方向搖晃著。

任醫生魚肉的工程中，嘗試了注意力轉移大法，想著要是腦子裡想些讓自己開心的事情，會不會好點不至於這麼緊張，於是大腦皮層高速運轉，大概是分來鐘左右，完全出乎意料，沒有任何愉悅的事情能夠浮現出來。

人在生命面臨威脅的時候，腦子裡總會閃現過往自己認為重要或者開心的事情。當時，我在意的不是牙醫會不會把牙拔壞，在意的不是等下會不會出現血肉模糊的小場面，而是在意自己在這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懷疑之前的生活是不是都錯了，不然如此特殊的情況下，下令讓腦子搜索愉悅的事都搜索不到。

經過一番折騰，恐懼到達了極點，牙醫的耐性估計也快爆表，可能智齒也感受到了之前的一切，對躺在手術椅上這可憐孩子產生了憐憫之心，選擇了脫離口腔。牙醫停止連撬帶鉗動作那一刻，我意識到智齒被脫落了，當我睜開眼睛看著那顆鉗在我臉上方四周被血滲滿的智齒，足足兩厘米長，感覺被脫落下來的不是智齒，是自己的生命的一部分。我釋然了，同時明白了原來釋然是這樣的感覺。

我輕含著棉花，還是躺著手術椅上，側著頭看著玻璃窗外的大馬路，內心湧出來的是全是有關人類各種生命的畫面——生命是脆弱，是渺小的，是聽天由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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