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的葡萄園

文：葛宇

不僅喜歡聽《吐魯番的葡萄熟了》，還喜歡吃葡萄。

許多年前的許多年，根本沒見過葡萄的我，第一次吃到的竟然是新疆葡萄乾。那個冬季，從新疆回娘家來的大姑，用洗得發白的帆布包，特意為我們帶來了酸甜味美的葡萄乾兒。

那時的村莊真的像一位捉襟見肘的母親，圍裙或口袋裡總也掏不出什麼鮮果美味來。如果誰家院落里有幸長了一棵梨樹、杏樹或桃樹什麼的，一定會引來無數痴痴的眼神，饞嘴的孩子們會趁主人不在家偷襲似乎總也長不熟的果子。結果，不是被主人發現臭罵一頓，就是因慌張的逃離被樹枝撕破褲襠或被籬笆刮破臉皮。有甚者，一閃手一失足，從樹上跌落下來，想吃甜果卻吃了苦果。

那個冬季的夜晚，我的小手心裡握著沒捨得吃完的三粒葡萄乾兒，走進了大姑所描述的美麗而神奇的葡萄園，那以後，我便認為能夠擁有一片葡萄園比吃上幾顆金黃的杏子要快樂萬萬倍了。

一年春天，從縣城回來的爸爸竟帶回來兩棵葡萄樹，栽在我家堂屋門的兩側，並搭起架子，等待葡萄的藤蔓爬上來。爸爸說這兩棵葡萄叫紫玫瑰。像玫瑰花瓣一樣紫紅紫紅的？像玫瑰花瓣一樣芳香芳香的？爸爸點點頭再點點頭。

我和妹妹經常搬著小板凳，坐在葡萄架下唱著有關蝸牛、黃鸝和葡萄的歌謠。等呀等，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終於，葡萄架上密密地綻開了油亮的葉片，陽光透過葉片的縫隙，把亮晶晶的金幣灑在我們的頭髮和鼻尖上，架上那一串串抹著痱子粉一樣的葡萄兒在向我們擠眉弄眼的。

聽人說，七月七的夜裡，可以在葡萄架下看到牛郎織女在天上的鵲橋相會，但千萬別讓露水落進眼睛裡，因為那是牛郎和織女的淚滴，要瞎眼睛的。一個七月七的深夜，我悄悄來到葡萄架下，輕輕地撥開葉片，向天空尋找牛郎和織女的身影。眼睛剛剛看到漫天閃爍的星子，可還是落進了涼涼的液體，不知是露水還是牛郎織女的淚滴……

早晨醒來，膽怯地把眼帘打開，眼睛並沒有瞎。望向窗外，架上那一串串抹著痱子粉一樣的葡萄兒還在擠眉弄眼的。

許多年後，我依然懷戀老家門前那架紫玫瑰；我的夢中依然有一片美麗神奇的葡萄園。我依然堅信，如果擁有一片葡萄園那該是多麼快樂的事。

前些天回老家，當我走進一望無邊的葡萄園時，竟恍然若夢。那滿園搭建的葡萄架，並不是高高的框架結構，而是像架黃瓜豆角一樣，葡萄們很乖順地在架上攀爬著，排列成一堵堵綠色的牆壁，「牆壁」上掛滿的一串串綠色的葡萄，正默默地吸收著來自泥土、陽光、雨露的養分，期待成熟後奉獻出一腔晶瑩與甜蜜。

偌大的果園，果農們都去了哪裡？正納悶著，一位光著脊樑的中年男子從葡萄架間走出來，褲腿高高地卷著，手握著鐵杴，微笑著打量我們，一位婦女也走了出來，顯然是一對夫妻。剛下過雨的葡萄園是清新的，夫婦臉上掛著汗珠的笑容是清新的，他們腳下的泥土也是清新的。那顆顆晶瑩的葡萄飽含著多少清新而美好的夢想啊！

在一串串向著成熟與甜蜜而風雨兼程卻又顯靜虛的葡萄面前，我讓同行的小沈為我拍下一張照片，把自己定格在這夢幻般的葡萄園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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