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歲的小孩跟我說：哥哥，我想趕緊治好病，好上學

上周一我的白班，接診了一位尿蛋白 3+ 兩年多的 15 歲小男孩，診斷考慮為慢性腎炎。

趕緊給他做了相關檢查，還好，肌酐並不高，提示腎功能正常，排除了肝炎、狼瘡、血管炎等疾病引起的繼發性腎炎。

接下來，最重要的檢查就是腎穿刺活檢，只有這樣才能明確病因，作出針對性的治療方案。

但是，他母親一直擔心腎活檢會留下「後遺症」，遲遲不肯簽字。

我們反覆勸說，告訴她腎活檢並不會有什麼「後遺症」，風險也很小，但她似乎並不為所動。

第二天，患者母親要求出院，說是等在外打工父親回家商量，下周重新辦理住院。

我們只好耐著性子等了一周。

周末一過，我立馬打電話給他們問怎麼還不來住院，讓我意想不到的是，對方竟然很自信的答覆：「不做活檢了。」

我感到十分詫異，為什麼不做了？這個孩子如果不接受正規治療，沒多久會腎衰，那時就只能換腎或者依賴透析維持生命了。

「哥哥，我想趕緊治好病，好上學。」

這是那個男孩見到我第一句話，這句話一直在我腦海里迴響。那個小男孩還是班上尖子生，即將來我們市區最好的高中上學。可現在，如果不及時診斷和治療，可能就要被耽誤了。

又過了四五天，我實在憋不住，抱著一絲僥倖心理，再次聯繫患者母親，讓她帶孩子來醫院就診。

結果，這個孩子的母親一口回絕我：「我找了一個我們這邊的神醫，都說他很厲害，我們決定現在在家吃中藥，慢慢調理。」

我心內一緊，目前循證醫學證明，冬蟲夏草製劑、黃奎製劑等中藥對腎病的治療可能存在一定的輔助作用，但在慢性腎炎上，所有遵循循證治療的醫生都知道，最重要的還是針對病理類型的免疫抑制治療。

而所謂的民間「神醫」，除了可能耽誤病情，甚至可能開出具有腎毒性的處方，加速這個孩子病情惡化的可能。

我內心非常著急，多番勸說無效，甚至有點沮喪。在貧窮和無知面前，醫生可以做的事情，其實非常有限，甚至，很少。

你會怎麼做？

我把這個事件放在了朋友圈，沒多久，朋友圈就炸開了鍋……

其中有一部分是安慰，但更多的是抱怨，因為他們在臨床工作中碰到過太多類似事件——

「如此反覆勸說，家屬為何不聽？」

「沒文化，沒是非判斷能力，終究是悲哀的！」

「醫術再高也難渡無緣之人，儘力而為吧！」

「這種人別太浪費口舌和信息費，多說無益，只是苦了孩子！」

「別再說了，人家還以為醫生抱有什麼目的！」

確實， 就像朋友們安慰的那樣，如果我只是單純做好自己的分內的事情，我當初在電話里就已經充分告知了利害關係，一切決定由他家屬做主。

做到這裡，已經夠了。

但是，小孩那句「哥哥，我想趕緊治好病，好上學」，還有那雙明亮、乾淨的眼神，讓我覺得如果我不再嘗試一次，我對此「心懷不甘」！

作為醫生，遇到這樣的「不甘」絕非少數，與患者和家屬的「建議和意見」相左時，我們應該怎樣做？

類似的案例是怎麼做的

面對這種情況，醫生態度通常有四種：

以監護人的態度為轉移，一起聽從監護人的意見，免得引來麻煩。

向監護人做必要的解釋，擺明厲害關係，最後聽其自然。

醫生從患兒生命利益出發，果斷地替代監護人做主，盡職盡責。

醫生對患者生命負責，即尊重監護人的選擇權，又敢於在關鍵時刻以患兒利益為重而採取行動。

在當今醫患關係，持有第一種和第二種態度的醫生，「明哲保身」，是最「安全」的醫生，但是可能會在後續一段時間，陷入自我矛盾和反覆的自我敲問中。

第三種態度的醫生，「藝高人膽大」，但很多時候會陷入自以為是的情形，選擇的是醫學出發的「好」，而忽略了其他對人生命可能的影響因素。

第四種醫生遵循法律法規、又契合醫學道德價值觀，是最佳選擇。

我曾經讀到過一個案例，雖然不盡相同，但是也有可借鑒之處。

一對農村婦女抱著白喉患者來院救治，患兒呼吸困難，醫生決定做器官切開，但患兒父母拒絕。

這時患兒呼吸困難，面部紫紺，生命垂危。醫生反覆解釋勸導，患兒父母拒絕簽字。

急診醫生看到患者病情危急，毅然將患兒抱到手術室，患兒父母不顧一切追到手術室。

在這關鍵時刻，急診醫生持有的權威全服患兒父母，並實施手術，患兒得救。

雖然這個案例的情況較我遇到的情況更為緊急，因此要求這位大夫的決策必須更加敏捷和堅決。在這種緊急必要的情況下，作為醫生可以代表監護人進行干預。

但前提，是要必須遵循一定的原則：

上圖：《生命倫理學基礎》對醫生代表監護人進行干預的原則進行了定義

遇到這種情況，我的建議是，一方面要給出最佳的醫學建議；一方面要耐心向家屬解釋，盡量爭取家屬的理解；在無法改變其影響的情況下，需要通過現實情況進行判斷：鬆手或堅決行使醫生的職責。

事實上，作為醫生的我們，在臨床手段措施上要進行思考的很多，在臨床倫理上要思考的就更多了。

你呢？你遇到過讓你這樣糾結的事情嗎？你自己的思考是怎樣的？來評論區告訴我們吧。（責任編輯：shamou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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